顾安宁看他转身走了,挺拔的脊背落下长长一道影子,素来强势霸道的男人,此刻居然有些类似落寞的影子?
顾安宁回去的时候,邵庭正坐在她办公桌后抽烟,微侧着脸,像是在俯瞰楼下的景致。她轻轻走进去,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吐出一个烟圈:“你羡慕过什么人吗?”
顾安宁愣了愣,消化了几秒他话中的意思,难道他又在暗指白沭北可是他此刻的表情阴沉沉的,实在猜不透。
“我很少羡慕人,一不小心会变成嫉妒,那样苦的还是自己。”
邵庭微微垂着眼,闻言勾了勾唇角:“那是因为你不够悲惨。”
顾安宁皱了皱眉,今天的邵庭很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邵庭不高兴,一般倒霉的都是她。
顾安宁便想转移话题:“一起吃饭?我有点饿了。”
邵庭这才转过身,沉静的面容早已恢复往日的无懈可击,将手里的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掌心微微摊开递向她:“过来。”
顾安宁紧了紧手指,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邵庭把人抱进怀里,下颚埋进她肩窝,她舞蹈服的领口很大,一大片细腻暴露在空气中,正好方便了他进攻。
顾安宁缩着脖子,他的舌头又热又滑,好像总是带着一股电流,整个脊背都泛起一阵酥…麻。
她受不住,很快就开始颤栗发抖,急忙求饶:“我真的饿了。”
邵庭看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想吃什么?”
顾安宁只是想阻止他继续下去,拧着眉头开始冥思苦想,邵庭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去吃披萨?”
这是她以前爱吃的,她现在二十九岁了,可是思维却还停在昏迷前的二十一二岁,没想到邵庭都记得。
必胜客人很多,邵庭和顾安宁还在等位,顾安宁发现有几个学生打扮的小女生一直盯着邵庭看,还在捂着嘴小声议论。
她不由也悄悄打量起他来,邵庭长的是很好看,这么站在人群里非常出挑,就是人品差了些
邵庭发现她一直在偷看自己,皱着眉头转过脸:“怎么了?”
顾安宁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偷看他,就说:“头发太长,还是短点好看。”
邵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顾安宁怕他又想到别处去,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喜欢精神一点的男人。”
邵庭绷着脸站了会,忽然冷笑:“怪不得你喜欢白沭北。”
白沭北是军人,当然头发一直都很短,可是这也能扯到别人身上去?顾安宁觉得有些无语,所以邵庭除了人品差,还喜怒无常。
轮到他们的时候,身后等位的那家孩子哭闹的厉害,年轻父母脸上满是窘迫和尴尬,想尽办法地哄孩子,已经有很多客人投来不满的目光。
顾安宁迟疑着,邵庭却先她开了口,面无表情地说:“介意打包吗?吵死了。”
他们的位置便让给了那对年轻父母,哭的满脸鼻涕的小家伙虎头虎脑地盯着邵庭看,咧开嘴伸手要他抱。
邵庭直接丢下一句“拿好东西”就走了。
顾安宁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挑了个很没情趣的地方,两人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进餐,邵庭一身做工上乘的西服,坐在那里实在有些滑稽。
他似乎也没什么胃口,一直看着远方的街景走神。
顾安宁也不好意思一直低头苦吃,小声问:“你心情不好?”
邵庭没说话,顾安宁悻悻地闭了嘴,真不该自讨没趣的。
邵庭不是个会倾诉的男人,有什么似乎都只习惯装在心里,顾安宁干脆专心吃自己的,也不试图安慰他了。
可是过了没一会邵庭忽然说:“我曾经很穷过,就像他们一样。”
顾安宁抬头看过去,见不远处的地铁站门口有几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子在沿街乞讨,天气已经进入冬天了,可是他们身上只穿着很薄的棉衣,总是被路人淡漠的目光吓退,却还是要一次次硬着头皮往上。
顾安宁无声地看着邵庭,现在的他气质出众,光是从外表和修养根本无法想象小时候的他曾经这么潦倒穷困过。
邵庭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所以我很容易嫉妒,我这辈子嫉妒过两个人,可惜他们都从来不在乎我在乎的东西,可笑吗?”
顾安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邵庭似乎也不需要她回应,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冷冷注视着前方:“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那些不知道珍惜的,凭什么拥有那么多。”
说完他才转头看她一眼:“如果这辈子能得到一样,为我甘之如饴的,就够了。”
顾安宁看着他璀亮的眸子,忽然心跳快了起来,急忙移开眼:“你也不是一无所有啊,海棠对你很好,还有小宝很爱你,还有迟飞。”
邵庭的眼神似乎陡然降至了零度,倏地转过脸,冷声道:“快点吃,冻死了!”
“”又发什么脾气?
第二天邵庭应约前往,保镖开门时看到他的脸还是有些不习惯,呆滞几秒后急忙垂下眼:“医生正在给邵先生打针。”
邵庭点了点头,直接往里间走,偌大的套房里此时挤了不少人,靠坐在贵妃椅上的男人在他进门时微微抬起眼,身上的黑色衬衫将皮肤映衬的越发苍白。
护士和医生看到来人也惊了一惊,床上的男人笑着向医生解释:“这是我双胞胎弟弟。”
医生和他是旧识了,表情很快恢复如常:“还真是一模一样。”
邵庭安静地依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看向男人的目光淡然没有一丝感情,等医生和护士离开才抬脚走上前:“想和我说什么?”
男人慢慢坐起身,目光淡淡扫过他脸上,也不在乎他冷淡的语气:“你对父亲有怨气,想找他报仇。”
他说的笃定,邵庭微微挑起眉:“所以被他养大,你就忘记生你的母亲遭遇了些什么?现在是要替邵临风出头,或者干脆毁了之前的约定?”
男人沉默良久,慢慢摇头:“我已经时日无多,不会干涉你们的事,但是人活一辈子不该只被仇恨操控。我知道你年幼时吃了太多苦,这是父亲欠你的,也是我欠你的。所以我比谁都期望你活的轻松些,别像我,明白的太晚。”
邵庭无言以对。
男人淡色的唇瓣微微弯起温柔的弧度:“当初请求你互换身份顶替我,不只是想和海棠离婚让她幸福,我也想你幸福,想让你从中领悟一些事。可惜现在似乎事与愿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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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邵庭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母亲几乎没有一刻不在思念他;每次看到报纸和电视上有和他相关的事情;母亲都会发呆一样看很久,最后收集了整整一本相册。
那时候邵庭觉得奇怪;为什么他和母亲过的那么艰难;母亲连治病的钱都没有,而电视里的哥哥却那么光鲜出众?
哥哥是八年前在美国找到他的;那时候他是一名雇佣兵,生活在刀枪血海之中;所以相比较他的狼狈,哥哥显得优雅沉稳多了。
他穿着一身做工上乘的手工西服;和他一样的容貌;却是不一样的气质。
“我想找你帮个忙。”那时哥哥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没有亲人重逢的喜悦,也没有兄弟分散多年该有的欣喜和激动。
他看邵庭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
邵庭对这个所谓的哥哥也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他丝毫没有犹豫地拒绝了:“我没兴趣。”
他当时穿着一身迷彩军服,上身的迷彩背心还有点微微的污迹,结实的手臂肌肉紧绷,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就转身准备离开。
“你需要钱,而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哥哥太会谈判,所有商人都熟知谈判的技巧,邵庭的确是需要钱的,他小时候就穷怕了,现在眼里除了钱什么都看不到。
他转身冷冷地看着这个所谓的“哥哥”,沉默良久才扔了一支烟进他怀里:“什么事?杀人还是越货,我得看看划算不划算。”
哥哥的答案却让他始料未及:“我得了脑癌,可是我有妻子和女儿,我想和你互换身份,将我现在所有一切都让给你,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你就是真正的邵庭。”
邵庭阴沉地注视着他,他小时候每次看报纸和电视都非常羡慕哥哥,小邵庭曾经天真地幻想过自己也有一天能像哥哥一样,然而他努力了那么多年,还是离那一切遥不可及。
眼下,哥哥却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轻飘飘地扔到了他面前。
邵庭觉得很讽刺,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的很紧,片刻后勾起薄凉的唇角:“连老婆孩子一起?”
哥哥当时肯定是犹豫了,他的眼神有瞬间的阴狠,邵庭太熟悉那种眼神了,嘴角的嘲弄更明显。
接着果然哥哥就说:“我只是希望她幸福,我欠她太多了,但是很明显,你不是最佳人选。”
这就是在邵临风身边长大的男人,和邵临风一样虚伪,嘴里说着希望妻子幸福,却还是无法忍受别的男人靠近她。
邵庭并不想接,因为这和他以往接过的“任务”太不一样了,他可以为了佣金替雇主杀人,却不想做这种每天面对女人、孩子的工作。
邵庭彼时正要回国给母亲扫墓,意外地在家门口遇到了顾伯平,他好不容易打听到母亲的住址,却还是晚了一步,看到的不过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空白灵位。
顾伯平坐在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一直隔着门栏看那个灵位,最后沉沉叹了口气:“她不想连累我,带着你悄悄就离开了,如果我在身边照应着,也不会这么早就”
邵庭沉默地听着,和顾伯平一同坐在小院里喝酒,接着他从顾伯平口中知道了本该在多年前就知道的真相。
比如母亲如何从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黑帮小姐沦为餐馆的小时工,比如母亲又是如何忍着屈辱生下他们,如何偷梁换柱将他带了出来,比如母亲如何辗转着带他逃过邵临风的耳线,辛苦地将他养育成人,他们穷困潦倒的时候,那个男人正拿着属于母亲的一切肆意挥霍。
邵庭想起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七八岁那么大,那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母亲发凉的身躯哭了很久。
后来还是村里的人帮忙将母亲的后事处理了,邵庭才七八岁就背了一身债,然后和村里的大伯进城打工
再后来他经历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邵庭就那么消失了,直到多年后才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时,成年的邵庭看人的目光便再也没有一点温度。
邵庭也转头看着母亲空白的灵位,心里除了酸涩之外便是愤怒。
顾伯平走后,邵庭跪在母亲的空白灵位前一整夜,第二天他答应了哥哥的条件,做了真正的“邵庭”。
一个永生都不可能幸福的男人。
“既然摆脱过去了,开始全新的生活不好吗?”男人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不掺杂任何杂质,看的出来他真心关心邵庭。
邵庭从回忆中抽…身,无声地移开眼:“如果今天是为了开导我,你大概要失望了,倒不如收回你的权利和亮出身份比较快。”
男人墨黑的眉峰微微拧起:“如果我想揭穿,就不会帮你作假亲子鉴定。”
邵庭无声地看着他,男人叹了口气:“我知道有些恨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更何况爸做的实在过分。无论怎样都不该对你和母亲赶尽杀绝的,我只是作为兄长忠告一句,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邵庭疑惑地看着他,男人闭上眼沉沉陷进沙发里。
邵庭知道哥哥现在已经没有精力管这些事,看的出来他的气色越来越差,和自己说这么几句话已经像是耗了极大的体力。
邵庭起身离开,站在下行电梯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哥哥之所以能那么轻易地说出放弃仇恨,那是因为亲眼目睹母亲悲剧的人不是他,一辈子受尽困苦的也不是他。
邵庭用力握紧拳头,几乎马上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只是拿回属于母亲的一切,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还母亲一个公道而已。
没错,他根本没做错!
顾安宁正在院子里给傲洗澡,忽然看到邵庭的车缓缓驶进院子,这时候该在公司的人却突然回来,她停了手里的动作,一手抚着傲湿漉漉的脖颈,一手还傻乎乎捏着水管。
邵庭从车里出来,初冬的阳光投射在他身上,深沉的眸子却直直盯着她看。
顾安宁紧张地站起身:“怎么突然回来了。”
邵庭沉默片刻走过去,已经开始解西服扣子:“我来洗吧,水很凉,你这几天不方便碰凉水。”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