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他们是快乐的。公园里，树林里，沙滩上，小河边，到处都留下了他们欢快的足迹。尽管他们经常在一起，可雪莲的心中还是有隐忧，她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将来？到底还能走多远？对前途，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现实，只能让人走一步，看一步。
九月份，叶长青到武汉上学去了，雪莲觉得日子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心里空荡荡的。她有时在房间里，摸摸这，弄弄那，不知该干点什么，一个人走来走去，影子一样地飘忽无声。给长青写信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乐趣了。
一天下午，雪莲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母亲早早收了摊回来，又坐在她房里书桌边，拨拉着算盘珠子，总结这一天的生意成果。电视上放着新闻，是一位母亲呼天抢地的哭诉。
原来，她读高中的女儿是游泳队的，男教练是个色狼，对她女儿心怀鬼胎。每次放学，那教练扯着各种理由不放她女儿回家，让她女儿一直游下去，她女儿每回从水池中往上爬时，教练就用脚狠狠地踩她的手，不让她上岸，直到她屈服为止。
有一天，她女儿委屈地在她面前哭，说她再也不去游泳队了。她当时一听就火了，认为她女儿吃不那个苦，何况家境不是很好，又花了那么多钱，怎能半途而废呢？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女儿给劈骂了一顿。
后来，她女儿遭到一次又一次地强奸，精神变得很抑郁，最后受不了，从五楼跳了下去，没摔死，却摔成了一个重残废，全身瘫痪，急救了几天才脱离生命危险。她女儿醒过来后，她这个做母亲的才知道女儿自杀的原因。
这位母亲不断地用手捶着胸脯哭着说，如果当初她女儿向她诉说的时候，她能耐下心来听一听就好了。如果后来，当她看见女儿精神变得忧郁，她关心关心一下她就好了。哎，真是后悔莫及呀！
第二十章：多少恨2
雪莲一边看着，一边无声地流着眼泪，很多时候，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揩眼泪的手帕能捏出水来。为这个女孩，也会她自己，当然，这个女孩比她不幸上万倍。她心里真恨，为什么总是要等到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人们才会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呢？那个教练，哪怕给他最严厉的惩罚，又有什么用？这个女孩的一生，可是从此被毁灭了啊！
雪莲的母亲被电视里的哭声吸引，丢下手中的算盘，急忙走了出来，站在地上看着。她看了一会儿，眼泪就像断的线的珠子，直往下滚。刹那间，雪莲觉得她和母亲的心，在此刻相通了。
节目放完了，她母亲仍旧站在那里，用手巴掌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恨恨地说：“何书伟，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读初中时，如果没有遇上他，你哪会还在屋里呆着啊？你读书又不是不聪明？”她母亲声音哽咽了，眼角又涌出几滴眼泪来，她连忙用手背揩去了。
雪莲听了，心中一阵惨然，泪水倾刻间又披了一脸。心想：她母亲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她母亲仰天长叹了几口气，继续感叹道：“这就是命，所谓心比天高，命如纸薄！人的一生当中，要遇到什么样的人，都是命中注定好了的，这就叫做人能命不能！唉，我想明白了的，从来都是苦瓜藤上结苦果，你跟我是一样的苦命。如果你的八字生的旺相一点就好了。你生在夏天，可是那时已经立秋了啊，只能算秋天了，如果你早生一个月，就是火生于夏了，生令当时，那么你的命就不知有多好了。”
看得出来，她母亲的情绪也相当激动。她母亲把柜上的东西烦躁的把玩着，又乱掼着，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安慰雪莲道：“事以至此，你就安心地呆在家里吧，不用多想了，人一辈子不出门就是福人，外面的男人都不是他妈的好东西！”
雪莲看电视看了多久，就哭了多久，看完了，眼泪还是止不住，眼睛被手帕擦成了两个粉红的水密桃。经她母亲这样一说，竟无语以对，泪水的闸门倒一下子关闭了，她把鼻子里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抽回去，吞进肚子里。如果一切都是命，那她才不要哭哩，哭也是白哭。
她母亲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当初她母亲相信她的话，给她换个班，她的人生也不至于弄得这样糟糕。
她母亲见雪莲不答话，又回到她房间里去了，继续拨拉着她的算盘珠子。珠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就像硬币掉进瓷罐里面的声音，很悦耳，也很刺耳。
第二十一章：收税挨打
每年夏天，江涛常常喜欢呆在自己的单位里，因为家里太热了。他偶尔回来，就把席子往客厅地上一摊，睡在地上。七月半一过，天气就一天天地变得凉爽起来。
一天上午，雪莲在家里打扫卫生，器具都不是很脏，只是她呆在家里太无聊，只有拿着东西倒腾来倒腾去。她正在用抹布抹着柜子，忽听得门外钥匙响，掉头一看，见是她哥江涛回来了。江涛开了门进来，冲着雪莲讪讪地笑着，什么也没说。
雪莲发觉江涛有些异样，直觉告诉她，江涛身体出了毛病，因为他身上消失了一股精神气儿。雪莲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关心地问道：“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江涛一愣，连连说：“没有，没有。”雪莲皱着眉头说：“你别骗我了，我从你的神态看得出来！”
江涛像突然受了感动，眼眶里亮晶晶的。他走到桌边，提起凉水壶，倒了一杯褐色的茶叶水喝着。然后他那魁梧的身子，像一堵墙壁瘫塌了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叹着气说道：“哎，我在下面跟妈说了半天的话，妈就没有看出来，没想到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雪莲站在柜边，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等待下文。
“我被别人打了一铁棍，受了一点内伤。”江涛小声地说。
“是谁打的，岂有此理！凭白无故的怎能打人？”雪莲气呼呼地把抹布往柜上一扔，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一边走向桌旁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江涛用手指头在桌上烦躁的敲着，一边继续解释道：“是这样的，今年干旱，庄稼差不多都干死了，老百姓的生意不好做。有个开拖拉机的人，总是不交税，催了好几次也没用。他说他没有赚到钱，为什么要交税？李所长生了气，不服他那个骚气，就带了我亲自去收。
李所长的官腔惹火了那个人，那人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两人骂得不可开交，都骂得脸红脖子粗的。李所长也发了狠话，说，今天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最后那个人气得失去理智，拿了个发动拖拉机的铁拐，要打李所长。我一看，来不及了，就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那铁拐就打在我背上，衣服都被打破了。当时，我还吐了一口血。
那个开拖拉机的人一见打的是我，急坏了，红着眼睛，连连向我赔小心，说打的不是我，扶着我，要送我去医院检查身体，看看打坏了没有！到医院拍了片，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李所长就批了我一个星期的假，叫我回来好好休息一下。”
江涛说完，朝门口望了一下，嘱咐雪莲道：“你可千万别告诉爸妈啊，免得让他们担心。这是前天的事了，到现在只要我稍微用点力吸气，胸腔里还是疼的。”
“你怎么那么蠢啊？”雪莲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用手拍着桌子道，“别人打的是李所长，又不是你，你干嘛要上去挡啊？哼，他那样的人，打死一个少一个！”
“可是我是下属，我总不能不解劝啊。”江涛有气无力地说道，“当时那情况，我想把那人抱住，都来不及，我能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收税挨打2
“怎么办？让别人一铁棍打在李所长身上，然后你就把那人拖走，再把李所长火速背进医院。这样你们所里的人都知道你帮了李所长了，他不会不买你这个人情。哦，你就这样傻里傻气地，一声不吭地把血给吐了，谁买你的帐啊？”雪莲仍是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继续说道：“李所长不是一天到晚总是说，要抓任务嘛，你就让他亲自抓一回啊。让他看看是不是像他平常那样，坐在那里把会一开，头一仰，嘴一张，那钱就会自动掉进他嘴里来？就他那个身体，一铁棍不把他打得趴下才怪！”
“我替李所长挡了一铁棍，他不会不记得我的。”江涛满脸天真地说，“到了下岗的时候，他总会照顾我一点。”
“你做梦啊，说不定下的就是你！”雪莲刚坐下来，一听这话，又急得跳起来，拍着桌子道，“你忘了一句古话，叫做：宁可得罪君子，也不愿得罪小人！你这么好，别人可能只有得罪你了。”
雪莲见她哥太老实，不由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果你的心坏一点，人毒一点，别人就不敢让你下了。你看看袁龙，他可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平时动不动就打个群架，闹个是非，所里领导还巴结着他，替他活动关系，走路子，到派出所去保他出来。他这样的人，没一个人敢惹他，他倒是活得春风得意，官运亨通。平时也没怎么好好上个班，可谁敢让他下啊？谁要是让他下，他就会去下谁的脑袋。现在这个社会做工作，要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才！”
以前好多事情都被雪莲说中了，江涛对她的话是越来越相信了，人不由得塌成了一摊泥巴。他把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手指插进头发里，气急败坏的揉弄着，不一会儿，头发就揉的像个鸡窝似的。他不知说什么好。
雪莲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语气变得很温和的说：“可是你总不能白挨一铁棍吧。你们李所长太没良心了，总要表示一点什么吧？用公费给你开点补品也好啊，要知道内伤比外伤可要严重的多。”
“能有什么表示呢？领导没有说，我怎么好意思要啊。能叫我回家休息几天就是好的。”
“你以前，身体可是壮得像头牛，一年到头连个喷嚏也不打。你看看你现在，你的呼吸给人一种老者的气息。唉，总之，你不能白挨一铁棍，你为什么不向那个开拖拉机的人，要一点精神赔偿费？”雪莲不依不饶。
“那个开拖拉机的人，也可怜的很。”江涛喝了一口茶，苦笑道，“他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腿一条粗，一条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你叫我怎么忍心向他要？按理说他是个残疾人，我们按上面政策应该照顾他一下的，可我算老几啊？哎，算了，算了，我只有自认倒霉算了。”
最后江涛感叹起往日的同学和玩伴，谁在外面混发达了，谁发财了。他弄不明白，别人是怎么发财的。他甚至后悔以前要是不上班该多好，早点出去闯闯，兴许还能闯个名堂出来。
雪莲抬头望了望墙壁上的挂钟，十点钟了，街上正上集，她起身下楼帮母亲做生意去了。江涛开了电视，一个人坐在家里翘着脸看着。
第二十二章：哥哥的婚事1
中午十一点半，街上慢慢罢集了，雪莲就上楼回家做饭去。她爸昨晚又被人请去看风水了，别人要做房子，请她爸用罗盘定个好方向，掉个线，看个黄道吉日，烧纸动土。
吃饭的时候。江涛只盛了一小碗饭，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吃着。吃得一点也不香，好像饭粒一吞进肚子里，他胸腔就会疼一下，很难受的样子。平日里，江涛吃起饭来，狼吞虎咽的，嘴巴嚼得吧达吧达响，桌上的菜，以很快的速度，一盘一盘地全被他吃光了。
胖人的饭量大，有时雪莲吃完饭后，就坐在桌边看着他吃，等着收拾碗筷。雪莲有时看他已经吃得不少了，以自己的感受劝他道：“菜，你就不用收兜了，栽在肚子里，小心撑得难受。”江涛却白她一眼道：“你烦不烦人唉，人家还没有填饱肚子呢，你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吃了。”江涛一顿吃的，比雪莲一天吃的还要多。
今天，雪莲见她哥吃得那样少，又那样慢，不由得有点伤心。她吃完饭，又坐在那里等着收拾碗筷，一边和江涛聊起天来。
这半年来，有个家庭条件很好的胖妇人，总是来找她妈算命，哭哭啼啼的，因为她的女儿邹利红上着班，却天天夜不归宿，玩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大概有一个排，眼看着二十六了，还没定心，她心里焦急。跑了很多庙，烧了很多香，也没有用。
她想叫雪莲她妈帮她治一下，调一下风水，让她女儿收起心来，正正经经做人。雪莲母亲说，邹利红命中犯了桃花煞，命中注定是个风流人物，只有试试看。调了风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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