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两年过去了,全婵也没有等到卞金荣的回心转意。她知道,再等下去,卞金荣要的那个充分理由的时间就到了。她有些心慌,她不能被动地靠等,她要抹下自尊,得主动地争取才行。全婵决定要把自己的思绪好好地向卞金荣表达出来。在一天深夜,她就把卞金荣约回了家,她要和他促膝长谈一夜。她想深夜是能够叫人平心静气的时间,人心容易被打动。而且深夜,孩子和保姆都睡了。
全婵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有打动丈夫,却打动了儿子卞梦飞。为此,儿子改变了原来的偏心方向,不仅支持父母离婚,还理解了卞金荣。
那天,全婵和卞金荣的长谈被卞梦飞全部听到了。那天,卞梦飞睡得早,半中间起夜后,就有些清醒,正在辗转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防盗门响,进而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一激灵。想父亲大半夜地来干什么呢?他怕父亲是来跟母亲吵架的,害怕母亲吃亏,立即来了精神头。因为以前就有过,父亲只要回家,碰上母亲,他们免不了就要大吵一通。吵得厉害的时候,他看父亲的火气,总想动手打母亲似的。
这天晚上,奇怪的是父亲和母亲讲话平和。虽然没有激烈刺激,卞梦飞还是饶有兴致地听了起来。为了听得更清楚,他把屋门开了条小缝。卞金荣和全婵讲道理似的,各自摆着各自的心情和想法。一切谈话都是围绕着他们的生活前景。他们的话语虽然充满了真情实意,却是一把温柔的刀,不给对方点头的。他们互相摆过去,说现在。这样,卞梦飞就知道了他们有过的许多故事,尤其,父母怎么结合的原委,听得一清二楚,记得也一清二楚。虽然有些东西他不能彻底理解,但印象还是有了。他开学就上高三了,他们高中生找“女朋友”都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从网上,他也“见多识广”,爱情的故事看到了不少,他是懂“爱”的。而且,在他班里,就有他喜欢的女生,也有他不喜欢的女生。他想,他要结婚,当然要娶一个他喜欢的女生。尽管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母亲还是娶了她,但他想父亲有真心喜欢的女人了,他应该去喜欢的。想起夜里听到的,父亲说起自己很少和母亲睡觉的“委屈”,卞梦飞还可怜起父亲来。恍然知道,他自小看到父母屋子里的两张床,原来是母亲的安排,就像她与父亲分居后,又安排了一张双人床一样。她突然觉得母亲有些小人的,和她风风火火的劲头不相吻合。
卞梦飞说:我已经是成|人了;我谁也不跟(6)
第二天,卞梦飞就把自己的转向表现了出来。母亲“下班”回来后,还没有换上拖鞋,他就站在母亲眼前,一脸严肃地说:我希望你和卞金荣早些离婚!直呼父亲的大名,是父母分居后,卞梦飞自觉养成的习惯。他想父亲既然不当自己是这个家的成员,就当他是一个外人了。母亲很吃惊他的变化,问他为什么?他就说了三个字:应当的。然后转身就走了,一副少年深沉之气。母亲再追问什么,他就像明星给记者摆谱一样,随母亲问,就是不理睬。大不了找着要学习了的借口,就把母亲的话打住了。
没有因为卞梦飞的希望,父母就早些离婚了。又过去了一年,2001年的8月,卞梦飞盼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卞金荣也熬到了那个具有充分离婚理由的时间。在法院宣布前,卞金荣和全婵分别问了两个孩子,父母离婚后,他们愿意跟谁?女儿卞梦佳基本上是母亲守着长大的,自然毫不犹豫地要跟母亲;卞梦飞回答得有点意外,他说:我已经是成|人了,我谁也不跟。这时,他刚刚十八岁过了一个月。
在法院,卞梦飞也是这个态度。法院果真就没有判卞梦飞归谁,只说在卞梦飞经济没有独立前,对卞梦飞的经济支持的责任和义务,父母相等。父母以为卞梦飞是恨他们离婚的抵触态度,卞梦飞的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们的多虑。卞梦飞说:父母离婚,他不会离父母。他永远是父母的孩子。父母听了很感动。
卞梦飞考上的是北京的大学。离婚后,卞金荣给侄女卞银薿打电话,拜托她在北京关照一下卞梦飞。
卞银薿说:他们都是我的孩子(1)
除了要关照卞梦飞,在北京还有好几个孩子需要卞银薿关照。卞欢、卞翾、董安凡和卞烺的女儿卞果儿。提到卞果儿,是要说说的。卞果儿叫卞银薿为表姑。
2000年卞烺被判刑时,卞果儿正上小学一年级。卞烺被判了死缓后,为了不拖累妻子蒋倩,卞烺主动提出了离婚,同时请求蒋倩把女儿卞果儿留给他。蒋倩舍不得,按理她完全有理由要走卞果儿。但她对卞烺有感情,可怜卞烺,想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而自己还可以重来,就同意了。从此卞果儿跟着爷爷奶奶过,蒋倩也会经常来看女儿。卞烺的事,卞果儿的老师知道,老师知道,就传到了个别家长的耳朵里,家长又传给了孩子,孩子又口口相传,逐渐地,全班同学都知道了。这样,卞果儿很自卑,本来性格活泼的她,变得沉默少语,跟同学谁都不爱说不爱玩了,喜欢孤独地待着,即使同学没有公开看不起她。
爷爷卞金利怕孙女因此性格扭曲,他的孩子已经一个个地人生失败,这个孙女是他的后代,是他的宝,是希望,他一定要让她健康成长。想来想去,认为把卞果儿送到外地上学是唯一的良策,在兰州,卞果儿转到哪所学校,都要面对老师家访和开家长会的尴尬,即使自家相瞒,她特殊的状态也会被老师同学上下猜测的,那样其实跟知道实情没有什么两样。在外地,同学老师见不到卞果儿的家长,是完全正常的,只要卞果儿自己不说父亲的事,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背景。想到的地方,只有北京,因为北京有侄女卞银薿,而且卞银薿恰恰是出色的,卞果儿跟在她的身边成长,心理影响一定会从自卑转向自信;自信是一种良性发展的必要条件。想是想,却有点犹豫和不好意思,觉得卞银薿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好给她增添麻烦,虽然钱上他不会去靠卞银薿。试探着求到卞银薿的时候,卞银薿真诚地对二叔卞金利说,一家人就不要再说两家的话了。卞金利感动的同时,就决定了把卞果儿送到北京去上学。
既然卞金利下决心要好好培养孙女卞果儿,卞果儿到了北京,安排她上的是一流的私立寄宿学校。私立寄宿学校的学费很贵,因为卞烺的事,家里的经济早已不如从前,卞果儿入学要给学校交纳十万元赞助费,还是卞金利变卖了他的收藏品,一个明朝的黄花梨官帽椅换来的。卞果儿到了北京后,已经过了七十岁的卞金利,拖着不再硬朗的身子,强打精神,开始重振公司。他悲凉地想:他养完儿女,养孙女,等孙女长大成|人的时候,他恐怕已经入了黄土。他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享受天伦之乐了。如果有下辈子,他的人生,一定要好好琢磨着走了。他想的琢磨,其实是自己每迈出一步的后果。他想,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娶的女人了。因为女人要给他生后代,后代是他和女人共同的造就;不同的女人就会有不同的造就。同时,他的气质秉性也会跟着得到不同的造就。有句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婚姻,就有什么样的生活。只可惜,他明白这种道理是在二十一世纪了。他感慨:人生,不要多,有两辈子就够了。第一辈子做摸索。
作为名演员,卞银薿很忙,片约不断,一年中她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北京,说起来照顾卞果儿的时间是有限的。好在,卞果儿上的是私立寄宿学校。照顾卞果儿的时间有限,对其他几个在北京的孩子们的关照时间也有限。但卞银薿只要在北京,在她有限的余暇里,她都会对每个孩子关照到。她对那些孩子,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假如给他们买吃买用买穿,人人有份,从不厚此薄彼。在周末或节假日,她还会尽量抽时间与他们欢聚一堂。
卞银薿参加拍的戏多,钱挣得也就多。从市场经济开始,演员的酬金标准年年上涨,并且有了所谓的“明星价”,明星酬金是不菲的,已经远远高于计划经济时代的标准。卞银薿是名演员,自然挣得是“明星价”。有钱了,卞银薿买了套三室二厅的大房子,有了自己的轿车。她孤身一个人,买三居室的房子,是有些奢侈的,但她考虑的不是自己,她想到的是父母、姐妹、弟弟及家族中的所有亲戚,他们来北京,就有了住的地方。再长远的话,父母愿意,就跟着她在北京落脚吧。
孩子们陆续来到了北京,卞银薿的大房子就派上用场了。外甥女卞欢来到北京时,卞银薿是刚刚住上大房子,卞欢来的是时候,就住到了卞银薿的家。后来卞欢即使有了工作,哪个单位也不会管她外地人的住,她就始终住在了四姨卞银薿的家。她有房门钥匙,四姨的家就像她的家一样。接下来是卞翾、卞果儿、卞梦飞排着队地来到北京上学,虽说他们住学校,但在周末节假日的时间,赶上卞银薿在北京的话,她宁可放弃一些不必要的聚会,也要陪陪那些孩子。她会开车去到学校把一个一个的孩子接上,接到她家里,和他们欢聚上一两天。她或带他们出去转街,或出去游玩,或仅仅出去吃顿好饭,不管怎样,他们总要从这个房子进出。那时节,卞银薿的家门,出是一帮的人,进是一帮的人,人气十足;待在屋子里的时候,她的大房子中,填满了他们的欢笑、热闹,人气旺盛。不管什么时候,她夹在孩子们中间,有朝气有活力,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最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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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安凡从拘留所出来后,悔改的决心坚定,但他不想回兰州了,决心学了一技之长后,在北京找份工作,在北京既能挣到比兰州高很多的钱,又能提高素质。他的父母为他拿不了什么主意,说随他便。卞银薿赞同董安凡在北京闯荡,但交代董安凡先回兰州看看他的父母再来。董安凡点头表示愿意。卞银薿给他买了火车票,给了他些钱,他就先回兰州看了趟父母。半个月后,董安凡返回北京,加入了卞家在北京的孩子群的行列。卞银薿出钱,董安凡去上了一所大学举办的装饰装潢设计班。董安凡上的培训班不管吃住,董安凡暂时就和卞欢一样,有四姨卞银薿房子的钥匙,当自己家一样。
卞银薿说:他们都是我的孩子(2)
孩子们和卞银薿的关系是有趣的,卞果儿叫卞银薿为表姑,卞欢、卞翾、董安凡叫卞银薿是四姨,年龄小于卞欢、卞翾、董安凡的卞梦飞却叫卞银薿为堂姐。这体现了他们家族的繁盛。不管他们是叫卞银薿姐也好,姑也好,姨也好,在卞银薿心里这些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她对他们一视同仁地关怀看待。虽然她对外人说起来,也会细细解说,说这个是大姐的孩子,那个是叔叔的孩子,等等,但最后总要强调一句: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人家打量她风采朝气的样子,故意用夸张的口气说:你哪像孩子的妈啊,当姐还差不多。卞银薿做出得意的样子说:像不像,事实摆在那儿呢!人家就会跟上开玩笑说:好嘛,你即使不结婚,不生孩子,将来也会有儿孙满堂了。卞银薿笑着说:是啊。脸上露出了欣慰。她欣慰的不是自己,是她的家族,家族的繁盛,给了她依托。
虽然卞银薿和孩子们的聚会少,但她与孩子们是专一的聚会,待起来是真正的亲近;她与他们好好地一次相聚,就弥补了他们出生以来,她与他们的较少接触。她当上演员的时候,卞欢才只有一岁,董安凡、卞翾、卞梦飞都还没有出生,90年代出生的卞果儿就更别提了。在他们刚刚长到记事的时候,卞银薿已经调到了北京。她一年一次后来甚至两三年才回一次兰州的难得时机,使她只是匆匆见他们一面,她顾不上来,也没有充裕的时间去和他们接触;她什么时候也没有充分了解过他们中的哪一个;和他们偶然有机会的“说笑”,也完全是表层的意思,该当的礼仪了。她对他们的了解只是她所说的,是从他们的家长嘴中偶尔听说的,就是一个大概而已。她知道的是:卞欢的学习一般,总是有牢骚;董安凡的好说和机灵;卞翾的聪明过人、懂事和好学;卞梦飞是最笼统的,什么都是还可以,综合发展平衡似的;卞果儿是比他们都要小至少十岁的,还在成长,就不说了。和他们有了亲身的接触,卞银薿知道了孩子们心灵深处的向往、迷惑和志向。那一切都是和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家紧密相连。
卞银薿既然是他们的长辈,总要有的放矢地给他们讲点什么。但她从不刻板地去讲,是因情而来的。卞欢和董安凡羡慕她,说他们的妈妈各方面要是也像四姨这样出色该有多好。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