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掌接应。
气流像在爆炸,腥风八方逸射。
阴煞飞退八尺,大吃一惊,难以相信一个年方弱冠的人,竟然敢硬接了这石破天惊的一记黑煞掌。
卓天威脚下丝纹不动,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
“咦!”廊口那位罗衣胜雪的美丽女郎讶然轻呼。
一声低叱,卓天威无畏地扑上了。
阴煞心中一虚,斜跃丈外。
卓天威比阴煞快得多,扭身一掌追袭。
阴煞收不住势,被掌力波及,跃势加快,砰一声大震,撞断了根廊柱,再从廊柱撞向墙壁。
卓夫威到了,快得令人目眩。
阴煞的肩背虽然没被卓天威击实,但无情的暗劲已经及体,全身似被一种可怕的怪异劲道所禁烟束缚,活动能力消失了七成,控制不住冲势,眼看要撞上墙壁,想伸手撑墙也力不从心。
身躯凶猛的撞上刹那间,背领已被抓住了,身形一顿,上体反向后仰。
“噗噗!”腰脊挨了两拳头,痛入心脾。
耳听一声暴叱,身形飞起,叭一声摔倒在开井中,跌了个四脚朝天,浑身都软了。
“我不要你的命,虽则你该死。”津天威站在一旁沉声说:“赔房门和廊柱的钱,然后滚!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这恶毒的嘴脸。”
“你……你你……”阴煞挣扎着叫。
“天杀的,你记住,我姓卓,卓天威。下次你再向我递那什么黑煞毒掌,我要扭掉你的掌塞在你嘴里,要你硬吞下去。”
“老……老夫……记住了……”阴煞含糊地说,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吃力地、痛苦地踉跄走向自己的客房,浑身都在抽搐。
白衣女郎满脸惊讶步向卓天成走去,不时向阴煞可怜的背影瞧。
“你就是卓天成?”白衣女郎苦笑了笑:“阴煞就是被人请来对付你的,他似乎并不认识你呢?”
“我也不认识他呀!”卓天威总算明白了,郝四爷有的是钱,有钱可使鬼推磨,请人来对付他当无困难。
“你完全封死了他的黑煞掌,真了不起。”白衣女郎由衷地、关切地说:“听说另外还有几个高手,今后你必须多加小心。卓兄,我相信你一定是有理的一方,到底是什么人会花大笔金银,请这些江湖凶煞武林败类来对付你?”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加紧提防的。”他诚恳地向白衣女郎道谢:“到底是谁请杀手对付我,目前还不知其详。”
“我替你向阴煞追问……”
“不必了!”
“为什么?”
“目下他已经是半条命,他不说,能把他怎么样?总不能用恶毒的手段逼他。”
“你有权逼他,卓兄。”
“算了算了!哦!请问姑娘贵姓?”
“我以为你不屑问我的姓名呢!”白衣姑娘笑吟吟地白了他一眼才说:“我姓白,小名素绫。”
“哦!白姑娘信哪一教?”
“不,我白家这一支不是教门人。”
“那就好,在江南,教门人走江湖相当麻烦,南方人少吃牛羊肉,甚至禁吃牛。白姑娘在苏州有事?”
“访友,但朋友去向不明。再过几天再作离开的打算。你呢?”
“找人办些小事,白姑娘如果不怕麻烦,可否同至客室品茶?”
“请客?我是很大方的。”白素续落落大方,标准的江湖儿女爽朗个性:“入暮时分了,我请你到桥头的寒山居吃肥鱼汤,不要错过了这道苏州名莱。”
“也好。白姑娘住在……”
“西院上房西乙字六室。”白素续指指天井的另一端,又笑笑说:“届时我来约你,回头见!”
白素续袅袅娜娜地走了,风华绰约,曼妙中有矜持,裙袂款摆中幽香四溢。
他盯着那动人的背影沉思,久久,久久。
“晤!”他突然不住点头自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得好好想一想,不能大意忽略可疑的征候。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一定迁来此地的?未卜先知?神仙?”
没有人能真的末卜先知,世间也没有真的神仙。
枫桥有大小五六十家客店,郝四爷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枫桥客栈,预先派人在这里等着他?
可能吗?真该好好想一想。
当然还得想一想其他巧合的征候,和可疑的情景,身在险中,强敌环伺,些少错误可能就丢掉老命。”
回到客房,他想起了白素绫,这位俏丽超脱大方的江湖女英雄,的确是令人心动,真是位可人儿。
他的内心深处,印上了白素绫美丽的绰约倩影,与那位会化装术天真无邪而任性的南宫凤鸣比较,白素绫成熟多了。
成熟女人的风华,黄毛丫头是无法比较的。
西院西乙字第六号房中,白素续正与一位徐娘半老的女人品茶低声交谈。
“阴煞真是鬼撞上墙。”她吃吃轻笑:“人倒霉起来,盐都会生蛆。早些天他碰上了黄山一里,几乎丢掉一层头皮。这许多客店,他偏偏挑上这一间,居然不知道要对付的人就住在对面,偏偏管闲事管上死对头,这一顿挨得真不轻。这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恐怕是他这辈子,在几天ha连挨两次痛击,我猜他一定痛苦得要上吊”
“你放心!他即使挨一百次痛击也不会上吊,他这种人早晚会死,,但绝不会自己了断。”中年妇人轻描淡写地说:“哦!消息传出去了?”
“还用得着我传?跑腿的人多着呢!七姑,我们来策划策划,设下窝弓擒猛虎,安放金钩钓蛟龙,可别让别人着了先鞭。”
“对!真得好好策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每一步皆需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才行。”中年妇人整衣而起!“我去把骚狐狸找来,先听听她的意见。”
夜间的枫桥镇车水马龙,但与昼间的忙碌完全不同;昼间为了生活而忙碌,夜间是为了寻欢享乐而忙碌。
总之,码头的夜市是十分迷人的。
寒山寺的钟鼓声消逝了,码头上的喧闹声取而代之。一些水客水夫除了买醉,就是在教坊级院找女人。
寒山居位于枫桥南首,酒菜极负盛名,价钱也比其他酒楼资一倍,绝不是升斗平民敢于光顾的地方。
楼上的雅座直是雅,厢座一间间隔开,前面一排雕花排窗,可以看到下面运河夜景,一排排船灯有如天上的繁星,凉风习习,暑气全消。
如果月明星稀,熄掉厢桅下一串小灯笼,一面观赏夜景,一面与三五知已把酒倾谈,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当然,与红粉知已小叙,更是此生何求?
所以好些达官贵人携美同游,来寒山居买醉寻欢。
卓天威与白素绫来得早,他们获得一间临河的小厢。有白素绫在,所以他不叫酒,以茶化酒表示尊重,表示他的女伴不是风尘女人。
这里经常有携眷光临的食客,店伙们都是目光如炬的机灵鬼,知道在哪些女人的面前应该恭敬些。
白素绫就是属于应该恭敬的女人。
她不施铅华,天然国色,三丫譬仅用珠花环作饰,大袖罗衣与风尘女人的窄袖子春衫完全不同。
好在店中一亮相,风华绝代,庄重矜持,像是仙子下风,仙子岂能亵读?立刻引起食客的注意和喝采,没有人敢用色情的目光向她逆视,更多的人自惭形秽。
厢座不受旁人打扰,连店伙也不敢不打招呼而擅人。
白素绫自称在江湖历练两三年,对江湖典故武林秘密颇不陌生。
一个大姑娘在江湖历练什么?一般的看法是:如不是女跑解,就是跟着男人四处浪荡,其实不然。
有些姑娘们随着亲人到高手名宿处见识;有些到镖局负责照顾保护红货的妇孺;有些到名山胜境游鉴;甚至去做女强盗,当然还有其他……
姑娘很健谈,而卓天盛却是一个好听众,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有说有笑极为投缘。
终于,白姑娘谈上了正题。
“卓兄,我想知道你和阴煞冲突,引起冲突的那两个泼皮,与你有何过节?”白姑娘单刀直人问原因:“枫桥镇的治安一向良好,本地有不少名家高手,外地混混不敢持虎须。公门中的人,由吴县的巡捕负责,府衙也经常派人前来巡视,泼皮们怎敢白昼公然在旅店横行?”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卓天威笑笑,不愿胡乱猜测:“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明朗化了。”
“对,他们不会轻易罢手的。此地声誉最隆的人物要数……”
“吴中一龙宗政子秀。”他接口:“不错,我得罪了这个地头龙。”
“哎呀!你是说……”
“事情的起因是……”他将天平山游玩,被牵连的经过说了,但却没将南宫凤鸣裴宣文女扮男装的底细说出。
“这个……人知道两个小畜生的来历吗!”
“不知道。”他镇定地否认,其实他确是不知道。
“如果我说不相信,请不要见怪。”仙姑娘注视着他嫣嫣微笑:“也许真是巧合,你真的并不认识那两位畜生,凑巧路见不平管了这档子闲事。问题是,吴中一龙的想法与你不同,厉魄和怨鬼的看法更是不同。”
“他们的想法如何,那是他们的事,有件事必须澄清的是,我并没有主动强出头管闲事的,而是他们要杀我灭口,我是被迫起而反抗。他们继续追杀,就是他们不对了!”
“好!假定是吴中一龙,他不断地派人计算你,你难道就一天到晚无时无刻,提防他们明攻暗钉,在死亡的威胁下提心吊胆等灾祸临头。”
白姑娘的弦外之音是极为明显的。
“他们在考验我的耐性。”他说。
“为什么不以牙还牙?”
“这个”
“卓兄,别忘了,防不胜防,最佳的保命金科玉律,是及早除去威胁。”白姑娘义形于色:“人只能死一次,别让他们得逞,需要我助一臂之力吗?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把我看成要好的朋友,我不要你开口请。”
“白姑娘,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就不能成为要好的朋友?”白姑娘坦然地注视着他:“那么我是妄想高攀了……”
“白姑娘,你怎么说这种话?”他正经的说:“你不觉得我们是好朋友?我明白你的意思,武林人为朋友两肋插刀,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道义,但是,白姑娘,除了朋友之义以外还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
“尊敬。”
白姑娘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所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他说得极为郑重:“一个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必须要在这莽莽红尘中,有责任有力量,尽全力解决自己的困难。目下我还没有到达最后生死关头,我如果应付不了,大可一走了之,毕竟我是一个外乡的过客,苏州没有让认我拼死逗留的理由,我能陷朋友于不义,找朋友来替我负责吗?吴中一龙至今还没露脸,可知他同样知道我是他相当严重的威胁,彼此威胁的程度相等,我防着他,他也防着我,我犯不着主动去打击他,更不能把你拖进浑水里,这是我不同意以牙还牙的理由。”
“这个……”
“好好准备。”白姑娘信口反问,似乎大感困感。
他的神色,在这刹间变得十分奇怪,灯光下,他的双目似乎变成了一座深不可测的深潭,黑得怪异,黑得阴森,黑得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白姑娘接触到他奇异的眼神,并没感到特别惊讶。
在以往,这种眼神与异性深情的注视极为近视,这种眼神,只有敏感的同性,方能察觉出其中的含义,异性常会因其他感情因素而误解其中意思。
白素绫就是用异性的想法,误解了他眼神中含意。
她问了之后,突然红云上颊。
“你留心听听,一定可以听出一些征候。”他的语气也有不寻常的改变:“恐怕;我已经把你拖进这场是非中了。”
白素绫这才猛然警觉,原来自已表错了情。
厢座中看不到全楼的情景,甚至相邻的厢座也彼此隔绝起来,只能从屏窗上看到外面的夜景。
正是食客正旺的时候,全楼该有上百名食客,应该有笑语喧哗声,甚至应该有如来侍酒的歌妓音乐声。
可是,静得可怕。
两人由于意气相投只顾倾谈,竟不知楼上发生了变化。
“人都走光了?”白素续惊然变色,手向下一探,拔出了暗藏在小蛮靴套内的狭锋短匕首来。
“该走的都走了,而该留下的也全都留下了。”他一面说,一面将两个人所用的竹著取在手中。
“你的兵刃呢?”
“我没带兵刃。”简单的答。
“那……”
“还没有到我使用兵刃的时候。”他指指窗外说:“往下跳可以入水,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楼倚水而建,高仅丈余。但加上运河下沉的河面,高度已有两丈七八,下面没有船停靠着,跳下去必定落水。
“我没有跳水的胃口。”白素绞摇摇头:“这时就出去吗?”
“也好。”
他冷静地吹熄了两盏灯笼,然后悄然拉开厢门。
啸风声飒飒,有暗器以高速射入,穿窗而出,呼啸着飞出窗外去了。
外面的大食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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