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天对我下了禁酒令,而我喜欢有事没事喝点什么,无奈之下,只有拿葡萄汁不切实际地幻想下,解解馋。
既然要见客人,总得有个像模像样的样子,我穿得很少,空调的温度开得很足,房间紧闭,来的人也少,更加穿得不成体统。我随便拿了件浅亚麻色毛衣套身上,静候这个时候来的客人。
门开的时候沈悦像是放下了心,她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美目看向房间里此时的摆设,双眼一怔,眼睛里闪过愤怒、不满、委屈,最后化为浓浓的不甘,慢慢走了进来坐到一张椅子上,正对着我。
我看了她的不请自坐,笑了笑,也没和她计较太多。
沈悦看着我依旧坐在窗台上,没有任何挪动的意思,白皙修长的手握了握。
“三哥软禁了二哥。”沈悦很快掩饰了她带着仇意的眼神。
“恩?有这样的事。”
“郑睿你在装什么傻?!”
这姑娘倒是不傻。我喝下一口深紫色的葡萄汁,润润口,示意她继续。
“现在在过年!沈家在过年啊。家里的人都聚在这里,这是我们的亲人唯一相聚的日子。二哥的母亲平时不在国内工作,她暂时搁置了自己的工作,在初二赶回来了。多么年轻的一位母亲,头发却白了一半,她只想多看看自己的儿子。”
我看向窗外,一名衣着得体的女人站在花园里,端着酒杯含笑与人聊天,黑发中隐隐透出白丝,笑容带着一丝牵强。
“郑睿,我知道软禁二哥与你有关。我也知道三哥和二哥不对盘,他们闹起来只是迟早的事,但我希望在这个年里,他们能暂时相安无事。”
我的身体传来一阵一阵隐晦的疼痛,寻不到根源,像是血液都在疼。这是在除夕那晚留下的毛病,除了缠绕骨髓的疼痛,我比以前更加畏寒。
门没有关上。好在这是三楼,来往的人少,还算比较安静。范正明看着我有些发抖,他拿过一件皮草大衣为我搭上。
“沈三小姐,你说的话很感人,”我一口喝完葡萄汁,让范正明为我再倒上一杯,“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如果让沈瀚宁出去,遭遇了这一次的软禁,沈瀚宁必定和沈瀚天彻底翻脸。沈家表面上的和平被打破,沈瀚天和他爷爷也会提前闹崩,沈家势力也会被划分成几派。我不知道沈瀚宁一派在这次沈家内斗中准备得如何,不过既然沈瀚天没有提前出手,那么他有着自己的计划。
沈瀚天是做事按照自己部署走的人,我也许会是他最优先的考虑,他不会让人伤害到我,对伤害我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但他不是冲动莽撞型的人,他是一匹伺机而动的老狼。我相信他现在软禁沈瀚宁有他自己的计划,而不是一时脑子热盲目为我报仇的人,毕竟,沈瀚宁也是拥有一方势力的沈家人。
“我二哥没有要了你的命啊!可是……”沈悦声音带着些颤抖,“可是三哥他不会放过二哥的,他们能斗个高低,但我不希望他们杀害手足啊。”
我有些失望地看着这位沈小姐。沈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沈四小姐是不是被保护地太好了,以至于变得这样。沈瀚天如果这次不彻底“扼杀”沈瀚宁,那么沈瀚宁终将成为隐患,有朝一日会东山再起。沈瀚天具有王者之风,宽厚仁慈,同时也杀伐果决,心狠手辣。
“抱歉,我不会放过你二哥的。”
这个坏人就由我来做,以后沈瀚宁真的不幸命丧黄泉,沈家人也依旧相信沈瀚天爱护自家人,最终不至于手足相残。就让他们认为是我一时迷惑了沈瀚天,对我有所怨怼吧。
“郑睿你果然狠……”
“沈小姐,有时候我羡慕你的单纯。”我才想起一个人喝着果汁也不好意思,我笑了笑,让范正明为她也倒上一杯。
“你迟早有一天会不得好死。”沈悦艳红的双唇一张一合,坚定而又阴狠。
“你三哥舍不得我死。”
我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沈四小姐,她站起身挥掉斟满的果汁,深紫色的液体洒满一地,我皱了眉看着已经失态的女士。
“那卓贤哥,他、他去哪了…”
他被我杀了,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我看了一眼沈悦因为激动泛红的小脸,转头望向窗外,那一夜吴卓贤压在我身上,疯狂迷乱,还不停叫着我的名字。他的脸与我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女孩的脸重合,又分开,又合在一起无法剥离。他们抓着我不放,小女孩以绝食逼迫她父母来找我,得了厌食症,渐而转为抑郁症。吴卓贤逼我注射Dominique,舔舐我的血液,躯体狠压着我不给我一丝喘息的机会。我害怕,我难受得本能想要自保……
沈悦或许看我没有说话,她走到我的面想要狠狠刮我一巴掌,被一旁的范正明握住手腕,两人拉扯之中她疯狂地叫喊,“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眼泪从她美丽的脸上流下,顺着精巧的下巴滴落在地。
她骄傲,天之骄女,沈家的小公主,她可以用眼泪宣泄她的悲伤,然后一夜过去,依旧活得精彩。
我看着她的眼泪,我觉得她是在替我流了我的眼泪,为了吴卓贤和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
寒意来得更猛,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让范正明送客。
沈悦在被范正明拉出去的时候,她发出怪笑,她说她等我的下场。
我最后看到了沈悦抓住门框泛白的手指,然后她的声音被阻隔在走廊外,消失在这个沈瀚天为我创造的世界里。
我呆呆地望着门外,有些空洞。直到一抹深黑的身影映入眼瞳,唤回我的意识,他靠在走廊的木雕扶栏上,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表情。
是吴卓思。
他寒霜彻骨的眼睛看透一切,直视着我,他见证了这一场闹剧。
我身体靠向后方,隔着厚重的大衣,后背一片柔软。“想要取回什么代价,就进来吧。”我对着门外的吴卓贤说着,声音有些无力,嘴角却含带着笑容,我不想一副病怏怏或者觉悟后任君宰割的惨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
第二十三章
吴卓思听完我的话,他说,“还不是时候。”
我顿了顿,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会怎么处理吴卓贤的身体。”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沉默了。范正明走近了我的视野,他拍着吴卓思的肩膀。吴卓思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没有回应范正明的意思。
范正明是在担心他那堪比猎豹一样的身体飞窜进门,扼住我的喉咙,一瞬间将我绞杀。
我颤颤巍巍地直起了身体,寒意侵袭周身,我裹了裹白色皮草大衣,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范正明一看心惊了下,想要上前阻止,我挥手让他退开。
我走到吴卓思面前,与这个不由自主散发出压迫气息的男人对立。吴卓思的细长浓眉皱起,我觉得他像是在压抑心中所想之事。
我握住吴卓思的手缓缓上带到我的喉咙,我感觉到他刚劲有力的指节微微曲起,一瞬狠戾地掐住我。
“对不起。”我吃力地说出这三个字。
与女人哭泣的歉意不同,我是个男人,只能用男人的方法来忏悔,以及赎罪。
吴卓思毫不费力地提起我将我抵上墙面,扼喉的三指逐渐收拢,我吞咽开始变得困难,不出几秒,只要他愿意,我的喉管能顷刻间被掐断,我把命交给了他。
“卓思!”范正明搭上吴卓思的臂膀,想拉他。
吴卓思的手指似钢条,没有一丝颤抖,这像他的心性。
我的大衣顺着肩膀缓缓滑下,瘫软在地上,还散出一点点暖意。我闭上双眼,放松自己,身体和命全部都交给这个男人,一命换一命,我不亏也不赚,与人两清。
“卓思,郑少是沈先生的人,你想和沈先生为敌吗!”范正明狂吼。
我想让范正明闭嘴,我脸涨红,嘴巴张合,可惜音节被堵在喉部。
扣在脖子上的不想想象中的那样收紧,直至捏碎我的喉咙。吴卓思宽大的手掌完全覆盖住我颈部的皮肤,他压近我的身侧,“你料定了我不会和沈先生翻脸,所以才在这里这么做。”
肺内重新挤进空气,我在他的手上大口喘息,“你不怕他。”我答得肯定,虽然吴家不如沈家,以前、现在,未来都不会比沈家强,吴卓思也永远不是沈瀚天的对手。但他不怕他,也不会受制于他,他们更像是合作,而不是从属。
吴卓思听到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完全松开我的脖子,任由我滑倒在地上。
我猛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本能地快要蜷缩在一起,鲜血的铁锈味充斥口腔。范正明像是怕吴卓思后悔,一个箭步冲上前把我从吴卓思身下拉了出来,横抱起,然后退出几米。
“卓思,你既然不打算下狠手,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范正明声音带上警告。
我依旧咳嗽不止,血液从我的嘴角溢出,我虚弱喘气看着吴卓思,这个男人的气息太捉摸不透,我相信他动了杀心。
吴卓思转过身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范正明松下一口气,他把我送回床上,坐到一旁沉默不说话。我也消耗完全部的体力,倒在一旁喘息着。
白天的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晚上在沈瀚天的房间里吃完饭,门再次响起,打开门是一名才17、18岁的少年,男孩儿继承了沈家人特称,高大挺拔。男孩儿看到我很恭敬地鞠了一个躬,张口叫了一句,“郑少好。”
我稍带疑惑地打量着男孩儿,点个头算是应了。
“表少爷。”范正明在我身边对着男孩儿叫了句。
原来是沈瀚天的表侄子之类的人物。
“我是沈致业,我表叔叫我带您去一趟室内运动场。”男孩儿声音有着不是同龄人的成熟,语气不卑不亢。
经过早上的事我有些累的慌,只想在房间里好好看看书,然后早些洗个澡上床睡觉,完全没有格斗的心思。我沉吟了半响,说,“帮我回个话,我不去了。”
沈致业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过一些惊讶,有人敢违逆沈瀚天的意思。不过他的惊讶一闪即逝,像是料定我的回答,他说,“表叔说和白天的事有关。”
“行吧。”看来我不得不去了。
我穿上范正明递过来的大衣,扣上下面的扣子,独留了领间的几枚,理由很简单,为了好看。
沈致业一路走在我侧旁带路,半途中遇到沈家的亲戚,他一一带笑打着招呼,熟门熟路,看似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守着小辈的礼,同时又能让长辈停下话认真听他说几句,他在沈家也算是极有地位,不过没在主屋见过,应该是分家的人。
沈家的室内运动场位于主屋后方的空地上,平时这里很少有人来,人烟稀少。说是室内运动场,不过是富家子弟偶尔练习防身术的地方,或者是保镖们进行训练的场所。
沈致业推开室内运动场的门,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期间夹杂着汗味,像是多年来沉淀在这里的味道,纵使现在没有人在这里流汗训练,也依旧存在。
室内运动场的左边对着几张绿色软垫,沙袋、散打护具摆放整齐,它的另一端有击剑护具,室内射击道具,东西上没有尘埃,可想沈家保镖的刻苦精神。
不过,这只是沈家用保镖的“玩具”,而并非沈瀚天的。
曹承敬、卫海等等沈瀚天的心腹站在边上,他们面色有些凝重。
几盏白色的大灯照射在场地中央,我看到了沈瀚天。他穿着一条黑色拳击短裤,手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他没有撑着手杖,其实他的腿是假瘸,我之前隐隐有些感觉,但没有去求证过这件事。我也毫不惊讶,我不觉得沈瀚天这头狼,他会真的打断自己的腿去寻找一个不确定的机会。
沈瀚天对面站着的是吴卓思,吴卓思穿着蓝色拳击短裤。
我缓缓走近,目光全部停留在这两个站在中间场地的男人。
沈瀚天没有看我,他对吴卓思说,“十二年前,我们一起入伍,当时新兵里唯一能和我对练的只有你。很久没有练了,今天来试试身手。”
吴卓思双拳相碰,“两年后,我们被SUR选走,进入特种部队,我勉强能和你打成平手。再过了两年,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你很努力,目标明确,但是你只是一味地想要去超越我,这样的精神负担阻碍了你的前进。”
“这是教官对我说的话,他说我不适合留在特战队。”
“卓思,你对任何强大的事物都有超越,粉碎的欲望。你的战友不会放心把他们的身后交给你。军队的作战,是命的交情,同生共死,完成任务。而你只是单纯强大自我。”
“你依旧像是个领队,能说服很多人为你卖命。”
“不是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