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渡作者:芥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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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渡作者:芥末君-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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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径太窄,施以永又十分高,李斯谚比他矮上几公分,只能踮着脚从他肩头看,不一会儿便累了。他一想,干脆将下巴枕在施以永肩头,开口询问:“施哥这是做什么呢?”

    他看见施以永将那条蛇蜕缠在一棵较高的灌木上头,还打了个死结。换个场景他大概会理解为是玩乐,吓人用的,但施以永可不像那么轻佻的人。

    施以永感觉到肩膀上对方说话带起的颤动,手上一抖,却没停下:“做个标记,别人就知道这里有蛇了。”

    “哦,对。”李斯谚懒洋洋地趴在施以永肩头,忽然伸出手去,拽了拽蛇蜕的尾部。那被系了蛇蜕的枝条便抖动起来,带着剩下一小段没系上的蛇蜕,在风中发出呼呼的哨响。

    施以永笑起来,觉得身后这人现在这赖皮形象实在与最初精英般的西装革履差太远,竟隐约生出些亲近的感觉。

    他没注意,李斯谚自然也没说,他们现下,依稀是个环抱的姿态。

    十

    北堤是一段滩涂,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只在滩涂靠岸的地方倒了一条翻扣的木渔船。渔船像是有些年头了,木质腐朽。中间有一段用黑色的笔写了歪歪扭扭的字,也已经褪色得厉害,想来是早些时候顽童留下的。

    施以永看着那艘船,脸上渐渐显露出怀念的神情:“那是大副的船。”

    李斯谚好奇起来,想往船边走过去,却被施以永一把拽住了手腕。他吃了一惊,回头看施以永,对方朝他摆摆左手:“不是实地,别踩。”

    说着,施以永弓腰捡了一颗石子向船边扔去。李斯谚眼睁睁看着那颗青灰色的石子渐渐沉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原来这看似平凡的滩涂也是会吃人的。

    李斯谚感慨一番,施以永却不以为意。他自小在河边长大,太熟悉江城水土,自然与李斯谚这个少爷做派的家伙不同。

    他握着李斯谚的手腕,带他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砖石地上。砖石地周边长了许多青草,却与周围丛生的荆棘灌木又明显区别,那些断裂的石板也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

    李斯谚不觉挣开了施以永的禁锢,抬手抚上青石板:“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

    施以永手里一空,汗腻腻的感觉还在,温度却骤然抽走了。他佯作无意地拍拍一处平板上的尘灰,坐了上去:“防空洞。”

    “在江边?”李斯谚毫不犹豫地挨着施以永坐下,转头四处打量着,露出怀疑的神情。

    “嗯。”施以永点点头,指着不远处青草掩盖的坍塌的砖石矮洞,“入口,里面是个大间,垮之前是所小学。大副以前就在里面上学。”

    李斯谚一脸不可思议地跳下去,俯身想看清,却无功而返。他不死心,开了闪光灯拍下若干照片,却仍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别找了,”施以永也走过去,单手拍拍洞口的砖石,“塌完了,什么都没留下。”

    李斯谚泄气地塌下肩膀,索性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坍塌殆尽的防空洞,仰头望着阴云翻涌的天空。

    河东好歹是个繁华的城镇景象,河西却荒凉得可以,这么一看,仿佛整段河堤,乃至整个天地,都只剩下他们二人似的。

    他又看向施以永的方向。

    那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左手按在洞口的砖石,右手插在裤袋里,表情安宁。他本来就长得英挺,这样的姿势摆出来,配着江河奔涌的流水和狂躁的江风,竟似香港电影海报里的明星一般。李斯谚伸出手,比了个取景框的样子,左晃右晃,又觉得无论如何都拍不下这份美感。

    他想端起相机,忽然又改了主意,拽住了施以永的衬衫下摆,而施以永眼光飘远在回忆里,一不留神竟被李斯谚拽了个趔趄,站稳了,略带恼意地看李斯谚。

    李斯谚并不怕他,眼里满满是笑意,不一会儿便溢出来,笑得前俯后仰。

    施以永看他一会儿,终于也忍不住跟着蹲下笑起来。

    两人的笑声在空旷的江岸上送了很远。

    李斯谚说:“施导游,给我讲讲这个防空洞的故事吧。”

    施导游说:“我不清楚。”

    李斯谚又笑起来。似乎今天笑得太厉害,都耗去了一年的分量。他整个人绵软地靠在施以永肩上,一手按着笑得抽痛的胃:“施导功课没做足啊。”

    施导游认真地点点头:“是我不对,一定改正。”

    他顶着一张正经的脸,配合李斯谚的玩笑,露出悔过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有趣。

    李斯谚半天才止住笑意,又问:“施导游,讲讲大副先生英雄往事呗。”

    施导游严肃地点点头:“这个我擅长。”

    其实施以永并不擅长讲故事,但似乎跟李斯谚在一起,讲什么,都轻松了许多。

    他这样想着,将大副的老底倒了个遍。

    船工们整日的娱乐也就是侃侃话儿吹个牛了,那么些有趣的旧事,就是施以永干瘪瘪的复述也逗人得很。李斯谚一边笑一边干着拍照的正经事儿,手上都险些要抖起来。

    或许之后的行程这样继续下去也不错。

    李斯谚这样想着,拍下这天最后一张照片。

    # 3 2013…04…29 16:13

    十一

    前一天跑得太累,李斯谚一觉睡到大中午才醒。他迷迷糊糊地洗漱着规划当日的行程,思绪却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李斯谚看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叹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样虚情假意的应酬了,但事实告诉他,放出去真情实意哪怕一天,对工作态度都有损害。他强打起精神来按下了接听键:“周局您好,哎,对……”

    嘴上应答着,李斯谚思绪却转得飞快,直到听了对方是想请一顿饭才放松下来。

    好样的。

    李斯谚伸手用力搓搓自己的脸,终于该收尾了。

    约的饭店在政府旁边,对面就是那天碰到施以永的医院。

    李斯谚下意识往街边瞥了一眼,一无所获。

    他倒也没奢望能碰到施以永,只是这相似的情境实在令人怀念。

    再怀念也不如拿下这一仗。

    李斯谚拿出工作用笑脸,向早早在门口等人的局长迎了过去。

    这顿饭算不上鸿门宴,却也暗藏玄机。江城四位副市长来了两位,言谈之间像是想从他这里探探上面的口风。

    李斯谚带来的这五个亿的投资是给新建的卷烟厂的,但显然,配套设施的发展远不止于此。上面到底要做个什么规模,只做工业还是如同市委书记规划案里写的也要带动发展旅游,当地这么些官员自然关心得很。

    席上李斯谚只能是笑着跟对方打太极,敬酒就喝,问话就绕。一顿饭下来,该说的都说了,这才被恩准走人。

    大中午刚起床就被灌了半斤多白酒,饶是李斯谚酒量不错,这时候也有些晕乎。他深谙示弱的道理,顺势表了忠心。

    席上诸君显然对李斯谚的知事很满意,连连表示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李斯谚笑着应下了。酒席上的关系,要有来有往才长久,他也要示弱才能赢得对方的信任。只是对于他这个京城人与江城这些官吏是否能发生助力与被助力的关系,李斯谚也不抱十分的希望。

    一行人正和和乐乐地向外走,李斯谚只是一次抬头,便看见了施以永。

    施以永与大副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左手上提着一个拍X光的袋子,像是刚从医院出来。大约是为了让大副安心,施以永脸上表情轻松得很,李斯谚却看出他握紧的左手上绷起的青筋。

    好吧,想来是真的有事可以托付了。

    李斯谚立刻叫住了施以永,将他们带到自己这群人中间。

    饭桌上那位分管商贸的副市长兼管卫生,当即拍了胸脯叫人帮大副办转院。所以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呢,这办事效率高得吓人。

    李斯谚忙着上下打点,就算注意到施以永明显怀疑的神情,也没空解释。虽然是利用,好歹也是为大副好,想来施以永也没有立场怪他。打着这样的主意,李斯谚忙前忙后半个下午,送走了人,又把大副安置好,这才回头面对施以永。

    施以永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微微低下头,表情诚挚:“谢谢。”

    李斯谚反倒不好意思了,支吾了一阵子,忽然想起什么,把手里的十几张单据一把塞给施以永:“检查项目都标好了,你待会儿陪大副一项项按时间做。”

    施以永抿抿唇,接了过来。这个下午他大部分时候陪在大副身边,到挂号交钱的时候才凑过去,又屡屡被李斯谚打发走,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李斯谚是谁?为什么与市里那些大人物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和大副这么多?他想开口询问,却找不到好的时机。

    如果是他自己的病,施以永断然不会接受李斯谚突如其来的帮助,但是这回,生病的是大副。

    有那么几个人,能让施以永用亲情与恩情压倒原则与面子。

    他是真的感谢李斯谚。

    然而他,一个小小的船工,也是真的无以为报。

    施以永想,他欠下了一个很大的人情。

    一个很难还的人情。

    他对李斯谚提起这件事时,后者表情不自然地闪了一下,立刻又换上了笑脸:“这算不了什么事,不然你陪我逛江城好了。”

    大副正坐在一边等验血的结果。他没有听到李斯谚与官员们的交谈,只当李斯谚与施以永交好,又在医院有人脉,闻言便虎起了脸,一掌拍在了李斯谚头上:“小施他交到你这么个小朋友,陪你逛是应该的,换一个。”

    李斯谚佯作讨饶低头:“那作为朋友我给长辈调个床位可不是应该的嘛。”

    施以永在旁边听着,也默认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竟然也成为了长辈认证的朋友。施以永想着,心里却毫无排斥的意思。

    有李斯谚这样一个朋友,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吧。

    十二

    李斯谚梦见他在北堤那段滩涂边大大咧咧地迈步,然后从脚踝开始被那灰色的原野吞没。他想呼救,可那寂静的旷野杳无人迹,只有不远处的防空洞,张着嘴冲他狰狞地笑。这不是现实……他一边挣扎着抓牢边缘的草叶一边在梦境中清晰地回忆起了现实……他是与某人一起来到这里的,而混沌的脑海有一个顽固的印象:那个人会帮助自己。

    那个人会帮助自己,可那个人是谁?

    淤泥渐渐蔓延到李斯谚的腰腹,他越挣扎沉没得越快,手里紧拽的草叶纷纷断裂,李斯谚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施以永!”

    李斯谚汗津津地从噩梦里惊醒,甩开纠缠在四肢上的棉被,趿拉上拖鞋跑进了厕所。

    他心不在焉地叼着牙刷,脑子里还隐约回放着刚才那太过逼真的梦境。

    是因为最近跟施以永交从过密?

    论人脉,他李斯谚认识的可当真不少,但要说真正没有利益纠纷的朋友,除开学生时代少有的几个之外,大概就得数到这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施以永了。

    都说青年时期的友谊才是纯真的,李斯谚却不这么想。纯真与否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只看你是为何而交友罢了。

    拿真心交友,是件吃力又难讨好的事情,偏偏李斯谚现在,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两周闲暇,却忽然有这样的心力了。

    李斯谚整理好发型,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恰恰指向九点。

    那人也该来了。

    这样想着,门上果然便响起了门铃声。李斯谚将毛巾往手臂上一搭,便去开了门。

    门外是施以永,难得打扮得体面。利落的板寸配着浅灰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倒是十分帅气。他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又煎饼的香味从里面传出来,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

    李斯谚拽下一双一次性拖鞋扔在地上,又转回了厕所,施以永也毫不见外地走进来,顺手锁上了房门。

    李斯谚在床头柜上放了不少这次投资相关的文件,却完全没想着要防施以永。不是他大意,是施以永太过正人君子的做派让他觉得自己的小人心思龌蹉得可以,简直要配不上这个朋友了。

    从三天前给大副办转院开始,施以永便每天都来李斯谚这里报道,时不时送些土特产,主要都是食物。最初李斯谚还为施以永的客气而略感不自在,尤其是知道施以永为了陪他逛江城,特地请了一周的假。

    施以永说的时候十分平淡,李斯谚却不好意思得很,连连推搪,奈何施以永是个认死理的人,李斯谚实在没辙。还是后来,他知道了施以永是每天早晨给大副送完早餐跟工友交班之后再过来的,才渐渐习惯了。

    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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