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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午的课我什么也没听进去,我好像有短暂的失去记忆,忘了那个中午发生过了些什么。我花了一节课的时间想起来我们最后的对话。
他问我要不要他辞职。遗憾的是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我希望是骂他个臭头然后撵他回去上班。为什么要辞职呢?法院工作多好啊,他8月就要参加司考,以他的成绩一定可以一次过,然后就正式上岗了,从区法院到中院,也许还可以到高法高检……我爸说过他是走这条道的最好人选,他注定是要吃官饭的。
……唉,我爸……
下课的时候沈阳把我从桌子上拉起来,我才发现我一直趴在桌子上,胳膊都麻了。
“发什么傻呢?都发一下午了还没够哪?”他不客气地用鄙视的眼光看我。
我觉得自己在一个周末的时间里丧失了全部抗击打能力,甚至连语言表达都出现障碍了。我只得转换话题。
我四下看看,懒洋洋道:“卫燃呢?管臣杰呢?今天怎么没人来上课?”
胖子从包里掏出一包彩虹糖,撕开往嘴里倒了几个又递给我。我觉得袋口可能会有他的口水,便抵死拒绝。他耸耸肩,毫不在意。
“哦,合着人家俩大活人一天没来,你才发现啊?管臣杰上午就没来,他倒是难得请假,不会是跟他爸妈一块儿过节过出惯性来了吧?”
我哦一声:“回头晚上给他打个电话吧。卫燃呢?”
“一个人跟宿舍里泡着呢,昨儿来的时候就那个德性,跟病入膏肓了似的,对谁都爱搭不理……到这个学期我还以为他那眼高于顶的毛病都给去了呢……我就纳了闷儿了,有什么事儿能让人连饭都不吃?”
我动了个心眼儿,半开玩笑道:“失恋了吧?”
“失恋又怎么了?”胖子居然高声附和,“老子我也刚失恋,也没跟他似的在屋里装死啊。”
我受惊不浅:“你失恋了??跟那个……卢苇?”
沈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啊,我约了她好几次了,她都不乐意出来,后来我就跟她说,‘还愿意好不愿意好了?不愿意好咱们就散,谁也甭耽误谁的工夫。’”
“=口=然后呢?”我嘴张得都能塞进一个拳头了。
“然后?然后她就同意了呗。”
……我见多了分手的方式,就算有不吵不闹如我跟冯远洋那种,但是像他俩这样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还真是没见过。
“你丫还真是没心少肺,你到底是想谈是不想谈啊?”
“想啊,”他把包装袋攒攒丢掉,“不过这种事儿不是得随缘么,人家不想谈了你也不能赶鸭子上架啊。”
我越来越赞赏沈阳的某些人生观。果然心宽体胖么?他可真是什么都看得开。我看看他的块头,又对比一下自己,顿觉自己无比渺小。
“明天他们总该来了吧?不是说社保要出成绩了么?”
“你还怕出成绩?我跟管臣杰肯定是没戏了……哎对了,你怎么上午也没来?哪儿鬼混去了?”
“……睡过了,索性就没来……”
我心里有点不安稳。不光是为了我自己,还有管臣杰,还有卫燃。
我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这个五月非常,非常的……
不吉利。
~~tbc~~
舞的free talk:
这章又写得超快,因为这几章的情节都是构思好了的,就等着落实成文字。忽然发现这种简单叙事比搞笑来得容易,大概是因为没啥技术含量吧?但愿不会看起来太无趣~
我还记得第一部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装一传没啥露脸机会就把00拐到手了,于是第二部给足他表现的机会,不知道大家觉得他的表现怎么样?哈哈~
下一回给卫燃一点出场机会。还说这一部给他造福呢,结果都四万多字了,他还没怎么露脸呢,汗笑=v=||||
麻烦和灾难大家都有,谁也不用争不用抢,接下来就是比惨了(被众角色&读者群殴)……OK我尽量不会让他们太郁闷,毕竟一伙人在几天之内同时遭遇不幸事件那大概只能是被诅咒了,不过小小地惨一下是少不了的~
回帖没啥大波动的话,如无意外日更^^次回见~
~~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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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试过自己的预感这么准的。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推开宿舍的门我就看到管臣杰坐在他自己的床上,神情恍惚,卫燃坐在他旁边。
吸引我的是管臣杰左边胳膊上缠的黑纱。我马上想起来他上周才跟我们说过他爸爸是警察,周末去出任务。我隐约记得周末的新闻节目里提到一个殉职的公安,而当时我还沉浸在我自己的悲伤里,新闻说了什么我全然不知。
“臣杰……”我挣扎良久才发出声音。他抬头看我,没有刻意做出安然无恙的笑脸。他直白惯了,不懂矫饰。
我无法勉强自己说出更多一句安慰的话。宿舍里安静得像是没有人。
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眼睛像往常一样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我想,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事情千千万,不幸的事情万万千。沈阳失恋,我闹家变,管臣杰父亲去世,卫燃……
我忽然很不安。卫燃比我们经历的事情都要多,如果再遇到怎样不好的事,他会不会伤重不治?
在我眼里的卫燃像是一个频繁受伤的人,在过去的时间里连复原的能力都被削弱和淡化了。他好像无法自己愈合伤口,要找到替他疗伤的人,还要经过漫长岁月,伤口才能结痂。他敏感,孤僻,样子高傲冷漠,不好亲近,除非等到他主动卸下心防,否则爱他的人要怎么靠近到他身边去?
我无意识地摸摸脖子上戴的玉。那还是庄传一在寒假之前我们去八大处的时候给我的,我已经很习惯戴着它,好像永远不会一个人似的。
如果卫燃身边能够有这样一个人……
床架轻轻摇晃,我从半睡半醒中被摇晃回来。是卫燃,当然是他。呵,好久不见的把戏。我主动向里靠,给他一个躺下来的空间。他一言不发地面朝着我蜷缩起身子。他的伤心溢于言表。或者那不是伤心,而是接近巨大的失望。
我想我在那一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轻轻咳嗽两声,确保沈阳跟管臣杰都睡了,然后小声道:“那孙子是不是干什么缺德事了?”
那么近的距离,即使是黑夜我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卫燃紧阂的眼睫跳动两下。
他没说话,那就是我猜对了。于是我莫名其妙地又开始生气。
连冉那丫挺的!他还真别觉得自己是块料!以为自己是棵葱,谁拿他呛锅啊!一天到晚招猫逗狗,我一猜他追卫燃就那两天热乎劲儿!卫燃也瞎了眼了,我也是,还有冯远洋……对了!冯远洋!是她们俩当时非要把连冉跟卫燃往一块儿凑合!
我噌地坐起来,把卫燃也拉起来。
“丫是不是在外头勾搭上别人了?他要拜拜是吧?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你也别太弱了,该他妈动手的时候一点不能含糊!你行不行?不行哥哥帮你出头!”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由衷地不希望他们俩之间的事由我出面摆平。一来我早已经被套了话,说好了他们俩无论怎么的了也没有我说话的份;二来,我担心卫燃长久这么弱势下去不是个办法。男人可以不聪明,窝囊是绝对要不得的。
卫燃居然显得有点不耐烦。
“别闹腾,你想把他们弄醒是吧?”
他披一件校服外套下了床,拉开门到楼道里。我跳下去追上他。
“他不是找别人了。我知道他心思在我身上,这点自信我还有。”顿一下,他等我追上去,“他喜欢我绝对比我喜欢他更多,因为他跟我不一样……”
我正要问他“有什么不一样”,他看我一眼,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要说,于是缓慢道:“他心里只有我,可是我心里……还有别人……”
一句话就让我的气势弱了下来。
我没想到。我以为他早就走出去年跟我混在一起的事。我千方百计表现出我跟庄传一有多么好,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他。他越早死心,我们就越安生,他自己也是。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忽然觉得有点不爽。他不会是因为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连冉才郁闷的吧?那我还跟着瞎操什么心?
他又抬起睫毛溜我一眼。
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绝顶漂亮的侧影寂寞得惊人,身体的轮廓似乎模糊到灯影里去了,睫毛几乎透明。那种跟一般的漂亮男生完全不同的感觉呼之欲出。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性向与众不同,是否因为那个时间已经太久,他给人的感觉始终更接近一个“女生”而非“好看的男生”。
“我怀疑连冉没有跟什么人谈过恋爱。”
“啊?”我呆,不是吧?那个大情圣?再说,那又怎样?难道他想要经验丰富的?
“或者最起码,他没有试过跟男人在一起。他根本不懂像……我们这种人,要怎么相处。”
我的表情应该马上就变得很难看。我不喜欢卫燃说“我们这种人”的时候的口气和表情。见鬼!他是狼人吗?他为什么不能像白天的时候那样骄傲和不可一世?
他靠过来从我领口扯出庄传一的玉:“像这种东西,他才不懂有什么意义。”
苍白的指尖又擦过他自己的颈项,我注意到他敞开的领口,颈子上空无一物。
他凄然一笑:“而我甚至为了他摘下我喜欢的人给我的唯一礼物。”
我想起那个护身符。在八大处的时候我求了两个,一个给庄传一,一个给了卫燃。那之后我几乎忘了,即使偶尔会在庄传一脖子上看到,我也没有留意。
那很自然,任何温暖的细节出现在庄传一身上都很自然。
卫燃说“回去吧”,便闪身进了屋。我过了很久才跟上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连冉若有庄传一那份细致和温柔,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好。
只怕他远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般风流倜傥。
便苦了卫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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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庄传一断了几天没有见面。他偶尔会打电话过来,我总是说不了几句就率先挂电话。我在整理心情和要和他说的话,而那些话是不能在电话里说的。
星期五的时候沈阳问我能不能晚走一会儿。他和管臣节的社保小考都折了,等下要去重考,希望我能在他们去之前帮他们指点几句。
我心里有事,因此虽然很对不起兄弟,还是敷衍了几句就走了。
我到法院的时候才不过4点多,我知道庄传一恐怕要5点半才下班。而我担心错过他,便一直在法院门口等了一个半小时。
却仍然没有等到他。
5点40的时候我正要离开,意外地被人叫住。
竟是厉非。
“小庄吗?他今天中午就请假走了,我还以为你知道。”
他走在我身边,个子比我还小,却光彩夺目,几乎让我睁不开眼。我始终觉得沿途总有人对我们投注热烈的视线……当然不是对我。
厉非似是久已习惯,依然笑容明媚可人。我不觉得有什么人可以吸引人到如此地步,女生也没有他那般嚣张的美貌。
我含糊地应一声,心里只想着庄传一会请假到哪里去。
厉非跳到我跟前,我躲闪不及险些撞到他。我抱怨地抬头对上他八面玲珑的一双大眼。
“你不是他的‘小朋友儿’吗?”
我眼花了吗?他居然对我眨眨眼睛,尖锐的嘲讽快要从眼睛里跌出。
“哈?”我对他那种莫名其妙的形容词非常过敏。瞪什么瞪?眼睛大了不起啊?你丫也不怕眼珠掉出来砸脚面上!
他仰起下巴,那样子比卫燃更骄傲和凛冽,简直要发出强光来。
“他可是这么说的,你是想瞒我还是没有这个自觉?”
我还没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他已经用一个青葱般的指头抵住我的胸口。
“你说什么?”我没工夫跟他耽搁,拨开他手,“你丫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他的态度让我有点搓火。所谓情敌相见都是如此吗?电视里演的也没有这么真刀真枪主动迎上来兴师问罪吧?
“咱也甭兜圈子了,”这下子他一点也不妩媚动人了。我怀疑他大概忍我很久,否则哪来这么大火气,“你不是GAY吧?我看得出你根本不是圈里人。既然如此你何必非跟男人搅和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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