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下了床,整个身体都在抖。扶着床沿慢慢往门边走,脚发软一下子绊了一下就摔倒在地上了。他咬着牙站起来继续往门口走,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殷华已经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31。
金山漫无目标的在街上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脚疼得受不了的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来了,脚面的胶布都被蹭的掀开了,烫伤的地方烂糟糟的,顺着胶布往外渗脓。
天空已经开始泛白,小贩们都开始做出摊准备,冷清的街道一下子有了生气。
可是金山拔凉拔凉的,他其实早就知道两个人有这一天的,没想到这么难堪。他苦笑,觉得自己也是□□,他不明白原来笑得那么单纯眼神明亮的小麻杆变得这么油滑老练。小时候明明挺好的,可现在有时候陌生的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么一个人。他不知道从哪个什么时候开始殷华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冷的,就算是笑起来露出小白牙,那笑意也没延伸到眼睛里。随时都在戒备算计着什么。
可是看自己的时候,那小眼神似乎还带着点暖意。
似乎,可能,好像,也许……
金山越来越不能确定,他想相信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可是刚刚的事情摆明了就是殷华也他哥搞上了!他妈的还没得手!就一天到晚把老子玩的团团转!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个玩物。越来越像个老妈子。越来越窝囊。
脚上疼得受不住了,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摸遍了口袋就摸出三块两毛钱和手机。这么大一个城市,这么多人,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自己怎么就能过的这么惨呢?小时候不也是在学校称霸一方挺神气的,原来的那些哥们看到他现在这德行一定会笑死的吧。遇上个麻杆啥都变了!小王八蛋白眼狼!他忍不住狠狠的咒骂。却意外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
电话突然响起来,于凯那个大嗓门就在那里嚷嚷:“我做的红烧鲤鱼是送到你那儿还是你过来?你好的差不多了吧?”
金山心里头一暖,刚刚被负面情绪冲昏了头,他差点忘了这个好哥们了。“脚上胶布不小心蹭开了,又要跑医院!”
于凯在那边大呼小叫,非要陪着金山一起去。
还是那个温柔的女医生值班,看了他的脚气的气的训了半天,“幸亏来的及时!二次感染的话你就完蛋了!”嘴上凶巴巴的,手上动作却很轻柔。金山刚刚还在那儿自怨自艾呢,这会儿被人温柔对待一下,一下子就红了眼圈,于凯以为他是疼得呢,赶紧在旁边安慰,医生也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
包扎完了两个人跑到于凯那个小宿舍吃饭喝酒打扑克。马上快毕业了金山却第一回和同学玩在一起,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和黄毛他们一起打完架吃地摊的日子。喝酒耍牌和哥们混在一起!单纯的混着而不是去惦念着哥们的屁股!这他妈才是咱想过的日子!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殷华,可是一个短信打破了他的伪装。殷华的短信说我们要谈谈。
金山冷笑,心里头想都到了这份上还谈你妹啊!现在谈不就是谈个分手么?于凯觉出他不对劲了,问他是不是有难受了?干脆就在这儿睡吧。难受了还有个人照顾。
金山拍拍于凯的肩膀:“回家还有点事!你们耍着,过两天在继续玩!”
同屋的人起哄,七嘴八舌地说刚赢了钱就想逃!不厚道啊。于凯让他们滚边去,病人最大,硬是要送金山回去。
殷华也在家里纠结呢。他现在虽然对金山没啥感觉了,可两个人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也跟家人似的。昨天喝醉了,不知道做了啥,模模糊糊的记得反正有人摔门出去了,这么多年金山在忙都会做好早餐再走,可是现在灶台上啥都没有,估计自己昨天心情不好惹火了金山。
是直接挑明了分手还是把这事儿磨平了继续过?殷烨那边又要咋办?他正在这人纠结到底要咋跟金山解释,就听到楼下金山爽朗的笑声,偷偷躲在窗边一望气的直磨牙,金山和一白白高高的男孩子勾肩搭背的,两个人笑得都能看到后槽牙了!“我还在那儿内疚对不起呢,看来还不知道咱俩谁对不起谁!”殷华自言自语。
于凯想送金山上楼呢,被金山拦住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有啥事儿再联系你!这么多天真是谢谢!”看着于凯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线里,金山才叹了口气,翻了翻一楼的邮箱,发现有封银行的信,给殷华的。他一时好奇就顺手拆开看了。里头是信用卡明细,金山看的心里拔凉拔凉的,殷华真是出息了啊,去一趟海南就能花三万多。他苦笑,顺手把信扔进邮箱,就开始爬楼梯,心里盘算着要是分手的话,殷华能不能给点分手费。这回伤口被殷华撞裂,重新包扎开药啥的,又花了快一千多,都是于凯给垫上的。
到了二楼还没开门呢,就发现殷华掉这个脸站在门口等他呢。
两个人关上门半天都没说话。金山打破沉默:“分手吧。”
殷华没想到他那么直接,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僵在那儿。
“我们……我们……”金山想开口要钱,但是他又觉得别扭,“我是不是……那个……分手费。”
殷华还是没吭声,心里有点事失望,金山果然还是看上了他家的钱。从他这里要到钱就和刚才那个小白脸双宿双飞么。
金山看他不吭声,刚才和于凯那群哥们一起打牌的豪气全都没了,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我……脚上的伤被你弄得……去医院包扎又花了不少钱……”
殷华就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爸爸开车去办事儿,碰瓷儿的了,那人躺在车前一动不动的光是大喊大叫杀人了,殷常德理都没理直接开车,结果碰瓷儿的兔子一样一溜烟跳起来就跑。殷常德哈哈大笑说对这些货色就不能手软,撞伤白撞!反正局子有人咱不怕!现在金山在他眼里就跟那碰瓷儿的差不多一个德行,他冷笑道:“你要多少钱?”
金山想着你去海南玩一圈都能花个三万多,就报了三万。
殷华直接气笑了。笑得金山莫名其妙。他走进金山盯着他的眼睛:“三万!你真是狮子大张口,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么?诈骗也要有点技术含量吧!你那个姘头跟你报的价么?”
金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重击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沉重,他声音都抖了:“你……你觉得我骗你的钱?”
殷华双手抱胸,一脸嫌弃的表情,那眼神好像说着看你一眼都恶心。“你和那小白脸谁上谁下啊?”
金山死死的盯着他,眼睛都充血变红了,手狠狠的攥着椅背,关节的地方因为用力过度都发白了。“我们这么多年……你他妈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当初……当初是你把我掰弯的!我……我……这么多年……”
“你这么多年在床上叫的也是最浪的一个啊,天生就是被人干的!”殷华心里也难受,他知道不该说这些,但是不堪入耳的话还是不受控制的说出来:“只怕我一个人还满足不了你吧!天天叫的要死要活的比谁都起劲!”
金山已经气疯了,他低吼一声就朝着殷华扑过去,他想狠狠的给殷华一拳,让他住嘴安静下来。可是他忘了自己的脚伤,还没扑到殷华跟前呢就先摔了个四仰八叉,额头磕到桌角上,血一下就流出来,他的视线一下子变成红色的,透过一片血雾看到殷华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眼神那么鄙夷。
“要点钱还真是下血本啊。”殷华感叹道,心里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失望。自己曾经依赖过的人,一个个都让他失望。他回屋里拿出一沓钱。“我这儿就一万,你留着吧。以后咱俩就算完了。”
殷华起身回屋里,不一会就拖出个行李箱,快出门的时候金山还在地上趴着呢,身体一抽一抽的,木地板上一滩血触目惊心。“这房子租金就交到月底,月底前你自己找个出路吧。”他轻轻的叹口气,合上了门,恍惚间才意识到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已经快七年了,这就是所谓的七年之痒么?
金山听到那关门声后他好像一下子松懈下来,整个人飘飘荡荡好像飘在水面上。额头上依旧不流血了,就是依旧有点头昏。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着镜子随便贴了个创可贴。脑子里空空的,突然就想起来家里没酱油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惨兮兮的样儿,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以后有开始呜呜的哭。擦把眼泪,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出门买酱油去了。
小卖部门口拴在着一条狗,大腹便便的秃顶老板靠在门边嗑瓜子说着:“这老狗养着也没什么意思啦,小时候长得挺可爱的,一张大了怎么这么丑,还不讨人喜欢。要不是看在以前的感情上早就扔了。早晚换条小的。好玩可爱点有个新鲜劲儿。”
金山默默接过酱油,觉得每句话都扎在自己胸口上。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情让他觉得喘不过气。头一次看老板的秃顶那么碍眼。
扭头看看老狗。狗有气无力的趴在那儿,已经不知道被拴在门边多久了,眼睛无神,眼角却湿漉漉的像是流了泪。
金山走在回家的路上,视线越来越模糊,胸口象空了一块,风呼啸而过;一呼吸就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回忆象潮水一样不断地涌上来。
烟花中映红了小孩冻得发青的脸。第一次做旋转木马兴奋的样子。病后紧紧的拽着他袖子纤细的苍白小手。第一次吃街边摊辣的不住流泪嘴巴肿的象腊肠……。。
可现在却是……眼底的那一丝掩饰不住的不屑;或者说是根本丝毫不加掩饰?他们的感情像个圆圈一样,走着走着回到原点,记得殷华刚开始见到自己也是这么带着几分不屑的吧。
金山苦笑,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连鼻涕带泪都擦了。
原来的美好回忆就像是一块白白软软的嫩豆腐。可是现在豆腐上蒙了灰落了尘,拍也不是打也不是吹也。那嫩豆腐再也不想便再也不想碰了。渐渐的变成了臭豆腐让人恨不能退避三舍。金山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了决断。
32。
灌酱油的时候金山都觉得可笑,笑话自己像个白痴一样。人都要走了还搞个毛啊!
收拾行李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衣服还是两年前带来的那些,一件都没有增加,衣服总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几乎所有的袜子都有补丁,总是被殷华嫌弃。
金山苦笑,把那些东西胡乱塞进破箱子。出门的时候看到桌子上那一沓钱,那钱让他恶心,心里有一种冲动去暴打殷烨一顿!脑袋里已经幻想出狠狠踹殷烨的肚子,打断他鼻梁骨鼻血四溅,最后按着他的脑袋塞到马桶里再按冲水的样子!
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就自己现在这个情况瘸腿的熊样儿,还想着打人呢,就阿Q精神自己爽爽吧。况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殷华那德行估计是他主动勾搭他哥也不一定。金山把那股子恶心劲儿压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揣进口袋。“这么多年,就他妈的当是过夜费吧。反正我也被人说浪了!干脆就不要脸一回。”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了,“我艹跟个娘们似的!不就是被小王八蛋甩了么!”
于凯一见他回来乐的招呼大家:“你看看这小子还算有良心,昨天赢了钱知道给咱们送回来!”话音还没落一看到金山脑袋上的伤吓了一跳:“你怎么搞的?”
“瘸着个腿下楼梯摔得。”金山苦笑,反正离毕业也没几天了,在宿舍凑合一下;拿个毕业证就回X市。
于凯又不傻,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可他也聪明的没多问。
金山扑了个地铺就睡了,这两天太多事几乎没什么睡觉的时间,现在是松懈下来,脑袋里就变得空空的,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日子就一天天过去;金山觉得自己状态很好;已经能做到基本不想原来那些烂事,整个人麻木了,偶尔会盯着窗外发愣,看着手机的电话薄,想删掉殷华的名字,努力了几回都没下得了手。虽然每天都在吃饭,可是体重掉的厉害,脚上的伤好了大半,但是走路还是一拐一拐的。脚面上有网状栓塞血管,还留下了瘢痕,不知道能不能长好。
于凯依旧出摊,金山帮不上忙只能做些准备工作,洗菜刮土豆切片串成串啥的。金山做的事少了,于凯还是照老规矩四六分成,金山特不好意思,推了半天都推不掉,原来欠他的一千多块钱于凯也不收,光说手头不紧以后再说吧。金山只能偷偷把钱换成小钱塞到于他袋里。于凯本来就是个粗心的,口袋里的钱从来都不计算,时间久了也觉得不对劲了,就留了个心,金山往他兜里塞钱的时候就就被带了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