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填报志愿有三天的时间,那三天唐莫稍都没有来。
他不好找借口去教室里盯梢。
每天旁敲侧击地向老邵打听唐莫稍,老邵说唐莫稍家人来了把志愿书带回去了,还没交上来。老邵顺带会调侃一下他,怎么对唐莫稍那么上心啊?
骆杨给唐莫稍打电话,唐莫稍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想去唐莫稍的家找他,但是他又不知道地点,搬家之后,老邵也不知道地点。唐莫稍给他的他妈妈的号码也打不通。
骆杨每天在家里干着急。
最后,找上门来的不是唐莫稍,而是他见过一次面的唐莫稍的哥哥,唐顿。
因为是夏天,又是在家里,骆杨只穿了个大裤衩和旧T恤,看到唐莫稍的大哥唐顿一身西装革履,总感觉身上不舒服。
唐顿连倒茶的机会都没给他,“我想跟你谈谈。”
听唐莫稍说过,唐顿比他还要大。
唐顿很高,又是混血,面色稍稍有些严肃,举止优雅,看起来高贵难以接近。
骆杨决定还是给他泡杯茶比较好。
不过,唐顿没喝,道了谢,开门见山地说:“唐莫稍的志愿书我已经替他交上去了。”
骆杨“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垂下了头。
唐顿停顿了一会儿,“我来跟你谈你跟他之间的事的。”
骆杨整个人一怔,猛地抬起头来,又面红耳赤地微微低下头。唐顿已经知道了么?是唐莫稍说的?
“阿莫还是未成年。”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骆杨抬不起头来。
的确,唐莫稍还是个未成年人,不管事实是什么,发生了什么,理论上,唐莫稍的心理和生理都没有发育成熟,辨别是非的能力比成年人差。唐莫稍不具备成熟的辨别是非的能力,错误自然是在已经成年的骆杨身上。
而且,从唐顿这架势看来,是准备将一切都怪罪在他身上了。
“不要紧张,不是来威胁你的。”唐顿看了看他,“我只是来把事情说清楚的。”
“阿莫还小,不知道事情的轻重,也没想过后果,但是,你应该知道。”
骆杨点了下头,盯着唐顿那张一点也不像唐莫稍的俊美的脸,他有些迟疑地问:“是他让你来的?”
幸而唐顿摇头,“他不知道。”
骆杨总算有些心理安慰。
唐顿走的第二天,唐莫稍就上门来找他了。
骆杨已经做好他要来的准备。
唐莫稍却开口就说:“老师,你做午饭了吗?我饿了。”
骆杨没有吭声,没有招呼他,转身进厨房做最后一顿饭。
两人吃完饭,唐莫稍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骆杨进了卧室,不一会儿出来,将唐莫稍当初带来的那个大大的行李箱拖了出来。
唐莫稍眨着眼睛看着他,
骆杨坐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唐莫稍一直不说话,两人做了差不多十几分钟,都没人先开口,房间里空调的声音轰轰地响。
一时间,骆杨觉得有些闷热。
唐莫稍的眼睛一直不离他,骆杨一直向别处看。
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儿,骆杨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毕竟他才是那个成年的人。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你什么时候走?”
唐莫稍顿了顿,攥了攥拳,“老师……明天有同学聚会,你会来吗?”
骆杨才想起这件事,现在不像高考刚结束那时了,成绩一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明天的聚会,可能要少很多人。
但是唐莫稍一场都没有去,现在问这些干嘛?“你要去?”
说完又觉得离题了。
“老师,我们现在,还算在一起吗?”唐莫稍突然问。
骆杨躲开眼睛,一时间觉得身体发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昨天过后,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莫稍,虽然他已经做了很长很长的准备。
他就是怕唐莫稍问这样的问题。
“你今天来找我干嘛?”骆杨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他的来意。
“老师,对不起。”唐莫稍站了起来。
骆杨闭上眼睛,点了下头。
这样的答复,他勉强可以接受。
唐莫稍说完就走。
第二天晚上的聚会在学校周围的一家酒楼,老邵马俊和几个老师都在,骆杨坐在马俊身边。
右边坐着的是这一次取得第一名的唐莫稍。
唐莫稍在一边一直给他布菜,添酒。
马俊偷偷伸过头来,对骆杨说:“你们俩关系挺好的啊。”
唐莫稍耳尖,听到了,笑着对马俊说:“应该的,老师照顾我这么久。”
一桌子人开始说班里人的成绩。
骆杨一杯一杯地喝着,一口一口地吃着菜。
饭局结束的时候,一群人吵着要去唱K,一些不能去的就负责把喝醉的人送回去。
唐莫稍扶着骆杨,跟其他人告别。
骆杨被他扶进家里。
唐莫稍喂他喝水,骆杨张着嘴喝了满身上都是。
唐莫稍将头埋进他怀里,“老师,对不起。”
骆杨动了动脑袋。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对不起。”
骆杨抱住他的腰,拍着他的肩膀。
“……对不起……”
客厅里一片漆黑,两人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骆杨低低地说:“算了,你什么时候走?”
唐莫稍低低地说:“明天。”
骆杨点了点头,“……好。”又说,“你哥跟我说,你都是骗我的,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唐莫稍攥着他的手,“嗯。”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喝醉。”良久,唐莫稍说,“我从小跟着父亲和大哥出入宴会,酒量一直很好,我每一次的醉酒,都是假的。”
骆杨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噢。”
“是因为我的害怕与退缩,怕你生气,赶我走,又怕你不再好意思面对我,我才打电话跟我哥说让他来接我走的。”
他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老师,我是忍不住……”
“转学也是因为我自己没胆子,但是又想见你,才又回来的。”
“还有那次的阑尾炎,我是找准了时机的,想让你发现段晗的出轨,我不想你被骗在鼓里,也是想给自己机会。”
骆杨“嗯”了一声,“你早就知道我是……?”
唐莫稍点头,“……那晚,我听到你们在客厅的对话了,当时我很高兴,至少我的喜欢可能会有回应,但是也很嫉妒,才有了后来公然跟你做对的事情,那次的空白卷,其实我是故意的。”
“我的父母没有那么和蔼,他们更不会那种会为我的成绩、身体回国,他们很忙,我的亲生母亲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那个扮我母亲的人,其实是我的奶妈,从小我就是跟着她长大的,她对我很好很好。”
“对不起,骗了你,不过,我是真的很想和你住在一起,这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骆杨点点头。
唐莫稍将他扶起来,“老师,我帮你洗澡。”
洗澡的时候,唐莫稍也挤了进来,骆杨半睁着眼睛看他,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两人一直笑着,互相帮忙着洗了澡。
回到床上,骆杨抱着唐莫稍不撒手,唐莫稍回应以同样的热情,吻遍他全身,不依不饶地死死扣着他的腰。
在床上,他们将可以做的从前没有做过的,全都做了一遍,从前的骆杨在床上僵硬,今天总算放纵了一回,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害羞地大声叫出来。
完事后,两人都满头大汗,身上粘腻腻的,却完全没有去浴室冲个澡清理的想法。
唐莫稍将他抱在怀里,骆杨的头埋在他胸膛。
“老师,明天我就要走了。”唐莫稍的声音即使哑哑的,也带着属于年轻人的稚嫩,他顿了下,“国外。”
骆杨闭着眼睛呼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淡淡地:“嗯。”
唐莫稍的手抱着他的背,拍着他的肩膀,“老师,可能会很久都不见了,你会想我吗?”
骆杨点着头,声音有些嘶哑:“……会。”
唐莫稍倏地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我也会很想很想老师的。”
骆杨在他的怀里嗯了一声。
唐莫稍接着说:“……其实,我的数学没有那么差,从小到大,都是满分。”
骆杨抿着嘴角笑,“猜到了。”
“真的?什么时候?”
骆杨说:“看到高考试卷的时候,比去年难很多,你却满分。”
“老师你一直都没有很相信我喔?”唐莫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哀怨。
“嗯,因为,你的事我知道的太少,很多事情都不对劲,所以有些怀疑。”
唐莫稍鼓起腮帮子,“我还没有跟你道歉,那一夜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是我的错。”
骆杨在他怀里笑着:“没关系。”后来的太多次,他们都做着同样的事情,那一次虽然是在他意识不清醒时发生的,但他其实内心里并没有对这件事有多大的抵触,只是觉得唐莫稍的欺骗让他难堪。
“那,你是怎么感冒的?”他比较想知道这些。
唐莫稍也笑起来,“那是因为洗衣机没有甩干被套啊,我也没想好怎么跟你说,索性就蹲在阳台看着风吹干被套床单,然后就感冒了。”
真是个笨蛋。
骆杨想。
唐莫稍说:“老师,我知道,你对未来不确定,可是,你愿意相信我吗?”
骆杨摇摇头。
他还太小,未来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遥远。
对他们来说,过于遥不可及。
唐莫稍好像也没有失望,“那,老师,你愿意等我强大起来吗?等到我可以让你相信,让你相信有未来的时候吗?”
骆杨还是摇头,“不可以。”
据唐顿说,唐莫稍原本是喜欢女生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跟自己在一起了,算起来,唐莫稍算是个直男。
就算唐莫稍也喜欢男人,他还是不希望唐莫稍选择走这样艰难的道路,与其走这条艰难的道路,他更希望唐莫稍做个走在正常道路上的人。
虽然他不敢想象唐莫稍带着妻儿一脸笑容出现在他面前的场景。
唐莫稍没有继续追问关于未来,而是放开了手,下床穿好衣服,然后附在他耳边,轻轻地吻了下他的脸颊。
骆杨因为突然消失的温暖觉得有些不自在。
“老师,你知道当初你为什么没能和苏幕柽在一起吗?你是争取了,但是,你心里想的是,他还有个你根本打不败的大哥,其实你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有可能把他追到。”
“老师,我骗你是因为喜欢你。”
“而你,我知道的,你也喜欢我。”
明明是轻轻的关门声,却在耳朵里脑子里不断放大,骆杨一时间说不出来的晕眩。
骆杨一觉醒来,属于唐莫稍的黑色行李箱依旧靠在墙边,没有被带走。
唐莫稍在客厅的茶几上给他留了纸条——
老师,再见。
字体依然隽秀,力透纸背。
作者有话要说:
☆、五年后
马俊在办公室里面抓着头发抱怨,“你看你看,我皮肤都差成这样了,我总算亲身体会到老邵的苦处了,那些小孩子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可糟心了,被他们弄得头都大了。”
骆杨放下手中的红钢笔,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又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杨放!”
骆杨知道杨放,马俊班里常年的最后一名,每次上课都捣乱,出了名的难搞,而且因为背景后台强大,连校长都拿他没办法。
“他又怎么了?”
“那个家伙代表全班的向我挑战。”
他可不知道他们有那么大胆了,“你做了什么?”让他们那么反抗?
马俊扶额,“也就是收作业……”
骆杨挑眉,“我记得,我的数学试卷你让课代表抱走了四份。”
马俊跟着他的节奏,“化学试卷五张,英语三套,语文一套,物理三张,生物三张……”
骆杨:“……你够狠啊。”他开始想自己班里的学生的作业,越想越心虚,最终选择默不作声。
当然,还庆幸自己班里没有杨放那样不好得罪的学生。
他跟马俊带完一届学生就从高一开始做班主任,高二的时候他就被分在文科班,而马俊当然是在理科班里面,但是他们还是在一个办公室里。
犹豫马俊带的班级高三成绩考得非常好,马俊被调到复习班里当班主任,他第一次做复习班的班主任就遇到杨放这样的大麻烦。
而骆杨又带了一届毕业班,决定重新回到高一。
补习班的那个学生个个都是知道自己要学的主,气氛很是压抑,他总觉得死气沉沉,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压力都很大,他不喜欢,所以回到高一,重新带学生。
他也乐意陪着一批人长大。
马俊抓住下课回来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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