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爷找先生有事吗?”
查理苍凉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响起,惊得程健康差点将怀中枕头甩出去。程健康尴尬的挠头笑笑。用英语磕磕巴巴告诉查理他想找唐叔叔。
通过观查以及韩彪的证实,程健康得知,查理管家爷爷是面瘫,千年不见一笑。导致程健康一见到他便莫名的拘谨起来。查理则恪守本份尊称程健康为程少爷。
“先生在左厅休息,需要我带你去吗?”查理语气平淡却很礼貌。他让程健康想起古老的英国执事。
“左厅……挨别墅左边那间空屋子?”程健康空出一只手对走廊深处指道:“由一楼可以进去吗?”
“可以。”查理简洁的回答程健康:“左厅灯还亮着,先生大概还没休息。”
“谢谢,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程健康礼貌的朝查理道谢。
“不客气。”查理机械似的说道。
陌生的地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对话方式,程健康前脚赶后脚,以小跑的方式下了楼。
左厅是宅子左角一处专门为唐哲量身而建占地四十多平的空屋子。空屋子举架高,前后开落地大窗,窗子常年不关,为防蚊蝇虫蛇,钉上纯白沙窗。屋内正中有一特制长宽各两米的大竹床,床头旁立一竹制小柜,供摆放茶水小件之类,简简单单成了屋内仅有的家具摆设。屋内白炽通明,唐哲果然还未睡下。
“进来。”
程健康只叩两下门,便有了回应。他手抱枕头,拧开门,摇头摆尾进了屋。
唐哲长身睡衣睡裤仰躺床上,程健康一直不明白,既然叔那么怕热,为什么还总是穿长衣长裤呢?
唐哲头枕胳膊,舒展双腿,侧头问他:“睡不着?”
“嗯……”
程健康乖乖点头,见到唐哲,程健康全身懒肉开始作祟,他蹭过去,泥似瘫在床头,挺委屈的:“叔~~我认床~~!”他十三岁没了妈妈,之后就没一个人供他撒娇耍赖,在唐哲跟前他总觉嗓子酥皮子紧想要上去蹭蹭,他猪似的哼哼:“叔,收留我,将就我一宿呗,叔啊~~!”程健康扮软装可怜的说。
相处时间久了,程健康摸索出唐哲的性格——吃软不吃硬。禁止与叔硬碰硬,否则他迎风而上一巴掌能呼死你。程健康此刻化成一堆糖稀,活脱脱一粘粘腻腻小乖乖。
唐哲不置可否,往旁边挪挪,程健康爬了上去。床够大,不差一个人,只要臭小子别叽叽喳喳扰他清静,唐哲倒是能够容忍。异国他乡,自己尚夜不能寐,何况还是第一次出国的孩子。
唐哲睡不着,要想的事太多。他自认底子厚,经得住唐靖民的折腾。前些日子他忙,无瑕分心思虑过多,直到当下沾上竹床,星寂月朗,虫吟蛙叫,他才不得不面对现实——背井离乡。他离开了那座城市,勿用再几十年如一日守护着那个人。他本应无所牵挂,一身轻松,却耐不住心中空落落,如昨日梦般恍恍惚惚。
“阿嚏!!阿嚏!!”
屋内没冷气,有小风溜进,程健康短裤背心,刚刚还游过泳,身上凉丝丝的,他溜溜的吸吸鼻子,往唐哲跟前凑凑,这样似乎能够暖和些。唐哲由身侧扯出薄毯为他盖上,只露程健康一小脑袋。
程健康嘻皮笑脸往上蹭蹭:“叔,我想起四个字。”
唐哲侧头很赏脸的问他:“哪四个字?”问完,唐哲后悔,臭小子一定又要胡言乱语了。
“相依为命~~呵呵~
~!”程健康头趄唐哲肩膀,轻轻的说:“叔,我们相依为命呐~~!” 唐哲低头瞪他一眼,推他脑袋到枕头上:“胡说八道。”
程健康眨巴眨巴亮眼睛,闭眼:“好吧,我胡说八道,叔,晚安~~!”
唐哲没好气嗯了一声,随即按灭了灯。
黑暗中,程健康呼吸均匀惬意,唐哲却久久不能入眠,他讥讽的想:我唐哲还不至于落魄到找个小孩子相依为命。臭小子疯言疯语,欠揍!
唐哲入住郊区后,开始陆续有客人登门。
第一匹上门的是唐哲布里斯班公司的主管们。公司另有管理人。那人名叫皮特,是一位年约四十头顶略秃的澳大利亚人。皮特每年有高额分红入帐。唐哲几本不过问公司业务,他自有一组精英团队,隔几日下午一来与他商讨业务。
国内产业几近凋零,韩彪无事可管,他哀求唐哲公司赏他一官半职,唐哲痛快应允,谁知不出两天,韩彪与皮特不和杠上,最后还吵到唐哲跟前。
吵架的大概内容是,勤劳的中国人韩彪认为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澳大利亚人实在太懒散了,他要求皮特改动公司工作时间表,以及端正公司职员工作态度。懒散惯了的澳大利亚人皮特则认为,中国那套勤劳论并不适合澳大利亚,中国人所谓的勤劳不过是剥削劳动人的借口罢了,这里是澳大利亚,不是中国。并且,不好意思,韩先生,鄙人才是公司的主管,你的意见我可以听取,执不执行就是另一回事。
两人一中一澳,中英文口枪舌战,针尖麦芒辩论近一个多小时,唐哲不偏不帮进空屋子里睡午觉去。
韩彪嗑嗑巴巴,眼看败下阵来,程健康事儿妈似的,萨满状舞着两只装了小石子的塑料瓶咣咣作响,为韩彪鼓舞士气。他时不时凑气用憋脚的英文给上皮特两句。 white eye wolf,baldicoo monkey……也不晓得皮特能听得懂不~~!
韩彪士气大振,与皮特郊区每日上午接连对骂近半个月。
唐哲扛起程健康摔他进游泳池里,凶狠狠的对他说:“给我老实点,否则我真揍你!”
程健康落汤鸡样湿淋淋爬上岸,他抬手潇洒的掀开流海,露出额上浅疤;有恃无恐道:“叔,你说啥我都听你的~~!听。你。的!!!!!!!!!!1~~!”
气的唐哲一脚又将他踹进泳池里!
都说澳大利亚人有仙气,几天下来,程健康无事可做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混了一身懒气。 清晨六点左右,唐哲起的早,坐在大
厅沙发上翻看昨天的新闻报。程健康为唐哲做完独一份的早餐,厥个嘴坐到唐哲对面,在沙发上一颠:“叔,我无聊啊,你安慰安慰我呗。”
唐哲注意力集中,没闲空搭理他,他凑过去,小狗拉屎似蹲坐地上,支脑袋看报纸背面,嘴中阵阵有词评论道……
“澳大利亚陆姓总理反华言论被泄。啧啧,谁背后还不说上一两句真心话,不过,政客们的真心话早八百年前就憋回娘胎里去了。前一套,后一套,蛇鼠两端才是他们的真面目。”
“唉呀呀,萨科奇欺人太甚,美利坚纯粹为利益所控,利比亚汲汲可危。自由,民主,好话谁都会说。真希望他们睡不着觉时候想想,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何等的自私自利。他们根本没有资格享受大米白面以及牛肉面包还有milk。
世界第一胖,为多余脂肪热量愁眉苦脸的他们,是否想过非洲尚有成千上万孤儿因食不饱腹而死亡,生疾,抢劫,沦落为童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过是他们掩饰自身罪恶的狡辩。确切的说,正是他们生吃活剥了无知落后的非洲人民。叔,你说利比亚应该向美国与法国卑躬屈膝吗?他们只是缺少一个伟大而英明的领导人。”
“即有达芬奇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又有成为笑枘的老不羞总理~~!意大利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谁愿天天守着糟糠麻花脸,花花总理所做所为也是情有可原的。
唉~~!男人嘛,位高权重还能活得如此随心所欲,让我不由想起唐伯虎那句: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试问天下老牛,哪个不喜欢吃嫩草?”程健康羞涩亮出细细长长胳膊放唐哲腿上,仰头娇羞问道:“叔~~你看~嫩不?”
程健康以怪异姿势问臭不要脸的问题,唐哲凝视他片刻,放下报纸,拿起茶杯轻呷一口,再放下,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很闲?”
“呵呵呵……”程健康靠唐哲腿坐下,头仰他膝盖上,抻脖子懒洋洋磨叽道:“叔,我无聊啊,你啥时候陪我去黄金海岸,我想去大堡礁,还有天文台,昆士兰有好多旅游景点,你陪我去呗~~!”
“叫你韩叔叔陪你,叔没时间。”
“又是韩叔叔,什么都是韩叔叔!!没时间没时间,你永远都没时间!!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陪一陪我啊,你都从来没陪我溜哒过。”
“出国前不是有陪你看过一场电影。”
“唉呀!你还好意思说。”程健康无精打彩败下阵来:“从出发到电影院,你一直在车里睡觉,整天就知道睡睡睡!你能回答我电影是
古是今,以及电影的内容,最低程度您老人家简单叙述下中心思想也可以呀,根本就是敷衍我吗。”
“…………”唐哲无话可说,他想,臭小子果真是无聊到家了。
为了安慰程健康那颗不堪寂寞无聊的小心肝,唐哲安排韩彪领程健康到龙柏考拉动物园抱考拉去。全澳唯一可以抱考拉的地方。
去时,程健康无精打彩的对唐哲说:“叔,你在打发我吗?我堂堂一中华好儿郎,你让我抱只赖皮猴,成何体统~~!”
“不爱去就不去。”
“唉呀呀,我就是随便说说嘛,去还不行嘛~~!”
回来时,程健康有感而发:“叔,无尾熊抱着我不放,非我不可的样子,我都不爱搭理它。”
唐哲深有同感,表示赞同。
查理为程健康请来三位家庭教师,一位中国留学生,两位布里斯班当地教师,每天三小时课程,周六周日双休。
程健康无意间得知唐哲会骑马,他心血来潮,苦缠唐哲,也要学骑马。马场空旷多年,早已无马。耐不住程健康软磨硬泡,唐哲为程健康购匹阿拉伯幼马,此马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程健康跃跃欲试。未曾想当天便颠到了蛋。
程健康辗转反侧,叽里咕噜,他捂裆在竹床上滚来滚去,羞愧难当:“呜~~!叔,蛋蛋疼。”
唐哲忍笑咳了一声,问道:“很疼?”
程健康诚实猛点头,挤下一滴晶莹的泪:“疼~~!”
“用不用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不去医院!”程健康大义凛然悲壮的说:“中国人的鸡鸡怎么可以随便让外国人看,头可断,血可流!我死也不去~~!我要保节!!”
“…………”
翌日,唐哲被杵醒了,是被程健康的老二杵醒的。
程健康大青蛙似四仰八叉扒在唐哲身上,小弟弟明目张胆挑衅的顶着唐哲的小腹,臭小子半夜滚的没形,松大短裤底边卷起,露出了半瓣白屁股,唐哲醒时,程健康也醒了。两人一上一下大眼瞪小眼互瞪中……
程健康慢动作起身,跪骑唐哲腰上,双掌撑唐哲起伏的胸口,低头木愣愣盯自己嚣张的小弟弟。他张开嘴,露出一口整齐小白牙,装傻充愣惊呼道:“糟了,叔,小弟弟被颠肿了……”
“……”唐哲目光寒的可以杀人了。
程健康讪脸继续装小白:“要……要不……一会去买瓶消肿药油喷……喷”唐哲凶狠的眼神简直让他无地自容,他声音颤抖的说:“叔,你……你瞪我干嘛……呜~~
都是小马马的错。唉呀~!越来越肿了。叔……你要不要……帮……忙揉揉吹吹……”他咬唇扭头脸色酡红,豁出去的说:“不……不用负……负责任的……啊~~!救命啊~~!”
程健康大头朝下抛物线状被唐哲踹飞出去。
从那天起,唐哲对程健康下了禁令:以后不许再进他房间,不许骑马,驴也不许骑!!违者飞腿伺候!!!!
不久后,第二位客人来了。是一位油头粉面花花公子样三十岁左右的摩登大少。此公子乃唐哲亲表弟,名叫乔唯木,父亲是新加坡商人。他山路十八弯分花拂柳古代戏子跳探戈般踱进别墅。
程健康眼界大开:“叔还有这样的亲戚啊~~!!?”
韩彪不以为然的说:“多多多了去了。大大大哥的外公,四四个老婆,九九九个女儿,七七个女婿,没没没儿子。乔乔唯木的母亲和大哥的母母亲同父同母。走走走的近些。铁铁定又是来……让让大哥帮帮他谈生意……大大哥烦烦死他他了。”在韩彪眼中,乔唯木与李靖之流属一路货色——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哦哦~~!叔的外公好厉害啊~~!”
果不其然,翌日中午,乔唯木领来一印度商人。查理将他们迎进客厅。程健康店小二状衬端茶倒水的空隙偷混进去。
厅堂内,唐哲牛B烘烘四平八稳颠二郎腿,英文夹印地语与印度商人你来我往。程健康勉强听出唐哲几句英语
大概的内容是:没有钱……手头紧……拿不出钱……其实这生意我也不是很想做……
下午时分,双方握手——生意谈成了。
送走印度商人,程健康小碎步绕过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