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对了,你要不要来我的店啊?”那人看了眼许惜,笑道:“我店里还有明星坐镇,那生意可不更加好了?”
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但却立即让许惜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点光明似的,他本来自己就没主意,现在这时候有个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他几乎是立刻就欣喜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那人见许惜认真了,有点傻眼地道:“啊,你认真的啊?”
许惜一下脸色又黯淡了几分。那人一见,像是又不忍心了,忙说:“那个、那个可以的,我就是说说以为你不会愿意,这样吧,等到了成都我们再看,你觉得我那店可以,就留下吧,反正我要招人。”
许惜忙道:“谢谢你。”
“谢什么啊。我说你真是随意啊,你看着你什么也不带,就处远门了。随便遇上个陌生人就敢跟人家走,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许惜震惊道:“你是坏人吗?”
那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我不是啊,你是坏人吗?”
“我也不是。”许惜真诚地说。
那人捧着肚子笑了半天才缓过来,道:“你太逗了,好吧,我们都不是坏人,交个朋友。我姓孙,叫孙也。你叫什么啊?”
“我叫许惜。”
俩人互相介绍了之后就聊开了,孙也简直是个话唠,刚才是看许惜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于是也就一直憋着,这个时候许惜回了神就他就开始不住嘴地说,特别开朗的一个人。
许惜觉得特别幸运,能遇上这样好的一个人,否则他根本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在大巴上颠簸晃悠了两天一夜之后,终于到达了成都,俩人再半道上下了车,又叫了辆出租,辗转好久才到达目的地。
这里几年前还只是成都边上的一个小县城,才划进成都的范围没多久,说是省城的一个区,都还有些勉强,这里并不是十分繁华,不过倒是绿化做得很好,空气也好,很漂亮的地方。
这短暂的相处下来孙也已经对许惜非常地满意了,觉得他又老实又乖巧,听说了许惜是在北京走投无路独自一个人来四川之后,孙也就对许惜特别心疼,弟弟前弟弟后地叫着,也没有多问什么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店里。
理发店的规模并不大,不过这样的地方也开不了多大规模的店。店面总共四五十平,装潢很新,开张没多久的样子。
孙也推开门进去,店里的几个人立刻就涌了上来,热情地把俩人给围住了,几人一见许惜就乐了,一个个子挺高的年轻女孩儿凑上来,指着许惜道:“唉,老板,这谁啊,你不是说去北京接狗子的,上哪儿勾搭了这么个小朋友回来?老板你也太浪了吧!”
她说的是四川话,许惜一下没反应过来,有点听不懂。
孙也开口也出来四川腔了,道:“我半路拐回来的,新伙伴,来,我给介绍介绍,这许惜。”
众人有些好奇地看着许惜,弄得许惜都有些窘迫。孙也又给许惜一一介绍了店里的人,一共就三个理发师,两个助理,加他就有三个了。
然后孙也就躺洗头床上去了,试了下许惜的手艺,完了对许惜简直赞不绝口,留下来工作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接着孙也交代了一下店里的事情,然后带许惜去住的地方,顺便给许惜讲一下工资待遇,轮班什么的。
住的地方就在店的对面一个小区里,他们租了一间套二的房,三个男孩一间已经有点挤了,另外间是两个女孩儿住的,客厅里没有电视沙发,就摆着个小床。
孙也本来想把东西收拾出来自己睡客厅的,可许惜本来就怕跟人睡一块,睡客厅里他还自在些,孙也没有多坚持,把旧窗帘拉出来拉了个帘子,把这边隔出来就成了一间简单的房间。
“成了。”孙也把铺盖卷往小床上一丢,自己就往卧室里走,边走边道,“那个,你自己弄一下啊,坐了这么久的车我都快累死了,你也休息一下啊,明天开始上班。”
说完孙也就回去倒在自己的床上开始睡觉。
许惜呆呆地坐在小床上,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听着陌生的语言,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他心里压抑地难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真有点想哭,他看了眼迅速进入睡眠的孙也,又觉得感激,如果不是遇到孙也,可能现在他的情况会更糟,他都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了。
许惜抹了下眼睛,把所有的难过不安都暂时放下,眼下的日子还要过,他已经走出来了,总是要努力活下去的。
天色渐晚,像是又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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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怀瑾侧头看着窗外看着阴沉沉的天,自己的心也是阴沉沉的。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没有想到找了两天仍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两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睡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许惜。
此时盛怀瑾正在盛家宅子的客厅里端坐着,不时看看表,又看看手机,很是焦灼的模样。
盛振在一边沙发上坐着打着电话,是不是瞪一眼盛怀瑾,好久之后,盛怀瑾完全已经坐立不安,盛振终于挂了电话,大声喝道:“你要去哪儿!”
“爸,你有什么就快说,我还有事情。”
“你给我坐好了!”盛振用力敲了下桌面,大声道,“你跟贺泽在大街上打架是怎么回事儿!给我说清楚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贺家的人闹,影响不好,你……”
“爸,你别说了。没什么事,我们本来就不对付,你不是不知道。”
“你放屁,我看你最近就是不正常!你得记清楚你的身份,你是盛家的人,你做的事情都代表盛家。你以前一直做的挺好的,最近老找事儿,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是吧!”
盛怀瑾烦躁地瘪了下嘴,道:“爸,你注意下你的身份吧,那个小瑶是谁啊,电话都打家里来了。爸,我做事儿自己有分寸,你别管我,我也不管你。”
盛振真是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自己也没理,就气呼呼地道:“你个混蛋小子!”
从小盛怀瑾就跟他爸关系不好,这父亲做的不称职,儿子自然不会多亲近他,俩人总是这样说几句都吵起来,盛怀瑾此时很烦躁,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盛怀瑾眼睛一亮,立刻接起电话:“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之后,盛怀瑾的表情变得越发的沉重,他挂上电话,脸色一片死灰。
许惜认识的所有人可能去的任何地方,都已经一一排查了一遍,可是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他就这么消失了,不知道躲在了哪里,盛怀瑾不禁开始想着最坏的可能,许惜是不是离开北京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捐就让盛怀瑾的心里警铃大作,之前一直认为许惜不可能会离开北京。毕竟任何一点的生活方式的改变他都会非常的不适应,盛怀瑾因此便认定了许惜不可能会跑得很远,可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一次,许惜可能是真的再也不想见他了,所以才决心放下了一切离开。在北京城找一个人还不算麻烦,可要在全国范围内找一个人……盛怀瑾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了。
他突然觉得浑身都开始发凉,凉的他浑身的皮肤都在刺痛。
盛怀瑾强迫自己不要慌张,理清楚头绪来。现在已经查过了飞机和火车,许惜他并没有搭乘这两样交通工具,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大巴车或车黑车。这两样都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被查到,手机一直没有开机,也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这样周密的计划许惜自己是肯定想不出来的,绝对有人帮他。
应该是谁!
盛怀瑾不顾盛振的大呼小叫,从家里跑了出来。
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天空又开始下雨。盛怀瑾恍惚地伸出手掌接住滴落的雨滴,非常地冰凉。
他就在一个下雨的日子里见到了许惜,同样也是在一个下雨的日子里弄丢了他。他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许惜,也不知道在哪之前自己会不会崩溃。
盛怀瑾怔怔地望着天,心中一片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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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惜根本没想到他能在四川这样安下了家,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月,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适应地这么好。这里比起北京来,生活节奏非常慢,没有那么大的竞争,店里的人都很年轻,最大的孙也也只有22岁,大家相处很融洽,关系都非常好。许惜好像突然失去了压着他的所有重担,他放松了下来,也感觉无所适从,他一刻也不能让自己闲着,否则心里就觉得慌张。每天早上起床就去店里打扫卫生,洗毛巾,下班回去了又打扫那小破屋子,尽可能地找事情做,就这样一直瞎忙着。
有天中午特别热,店里都没什么客人,大家凑一块看电视,许惜也椅子上坐着昏昏欲睡,突然从后面窜出来一个人,搂住许惜的脖子轻声喊道:“媳妇儿别睡了。”
许惜一下惊醒了,回头就看到了孙也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店里另外的几个人都冲孙也闹:“老板不要脸,又占许惜便宜,许惜你快打他啊。”
许惜低声笑着把孙也横在自己面前的胳膊给拿开,道:“孙也,别闹了。”
孙也不管不顾地继续要来搂许惜,还不依不饶地道:“我不管,这就是我媳妇,漂亮贤惠的小媳妇。”
混熟了以后孙也就更加喜欢和许惜开玩笑了,每次看许惜带着围裙认真做家务就上来闹许惜,还老叫他“媳妇儿”,许惜最开始很不习惯,时间长了就知道孙也这人就这样,于是也就随着他去了。
孙也继续上来缠着许惜,道:“我把西瓜汁弄到衣服上了,我洗不干净,媳妇儿你帮我洗吧。”
许惜拨开孙也老在他面前晃悠的手,笑着点头。
旁边几个人又笑话他们半天,许惜的瞌睡都被闹没了,跟着一块儿看电视上放的娱乐新闻,刚一抬头,许惜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盛怀瑾那张熟悉的面孔,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许惜的眼前。
许惜只觉得好像突然被定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新闻说什么许惜没听清楚,就是讲盛怀瑾参加一个什么颁奖典礼,他全程带着墨镜,脸一直板着。他似乎是瘦了一点,脸颊处都凹陷了下去。
旁边的两个女孩儿对着盛怀瑾犯花痴,尖叫着不停地说“好帅”什么的。
孙也瞅了一眼电视屏幕,道:“都过气了,叫个什么劲儿啊你们。”
一女孩儿不服气地道:“我看你就是傻,人家那哪是过气,现在自己当老板,特别厉害。”
“我也是老板啊,怎么不见你们冲我尖叫?”孙也满不在乎地哼哼,然后转头就看到发呆的许惜。他伸手在许惜眼前了两下,道:“媳妇儿,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第90章
许惜看的呆了,没有回答孙也的话,孙也瘪了下嘴,又晃着许惜的肩膀,大声喊道:“小媳妇儿,快别看了,你看我啊看我。”
正喊着的时候,突然就看到许惜的眼眶红了,孙也吓了一跳,忙弯下腰捧着许惜的脸道:“我让你洗个衣服,这么生气至于吗!”
许惜这才回神,拉开孙也的手垂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哦,那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两个月好不容易把你给养肥了一点儿,可不能又累瘦了。”
许惜没心思挺孙也胡说,在店里待着也觉得难受,于是点点头,沉默地一个人回了宿舍,接着躺在小床上,感觉好像脱力了一样。枕头下面放着他长北京带来唯一的东西——他的手机。已经两个月没有开过机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他一直牢牢记着贺泽说过的话,有信号就会被定位,所以他一直不敢开机。
但许惜的心里仍然舍不得把手机丢掉,每天忍不住拿出来看好几遍。那是他同过去唯一的关联了。当时走的匆忙,只记下了贺泽的号码,其他人的联系方式,都在这手机里,他不能丢掉。
说真的,许惜真的很喜欢这里,很喜欢这群人,他到现在才知道,人生还有这样的可能,可以这么轻松,无拘无束。
可多么自由的日子,都阻止不了他对过去的想念,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他想,即使这里这么好,他也只是客居于此,等事情过去,他总会回北京的。
这样的希冀每天都会在许惜的心里点亮,又慢慢地熄灭,一日又一日,他已经开始忍不住幻想,也许……他真的很快就能回去了。
今天以这样的方式看到盛怀瑾,那些恐怖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朝他涌来,他这才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那么潇洒,他还没有走出去。
那盛怀瑾呢?
许惜揣测不透盛怀瑾的心思,只是害怕自己一次的不小心,又会再次被噩梦缠身。
多么难,也要继续熬着,两个月也是熬着,两年也是熬着,逃了出来,就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