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生意,晴子在重重矛盾下,唯有一死解决。
凌渡宇首次发言道:“那你为何又勾上邦达?”
夏太太右手的枪扬向凌渡宇,狠狠道:“你这见利忘义之徒,没资格和我说话,那天我还故意揭露韩林的事来助你,估不到你这么快便和这魔鬼一鼻孔出气。”跟著暴喝道:“不要动!”拿枪嘴指向巴极。
巴极刚要扑往栏干旁的电子仪器,无奈停了下来。
他俩已被剥夺了选择自己死亡形式的权利。
夏太太将蓄在心内的话一口气说出来,痛快非常,续道:“你那天杀的人,是韩林的相好,可笑你懵然不知,哈……”
湖祭十
凌渡宇恍然大悟,原来韩林是同性恋者,自己杀了他的相好,难怪他恨之刺骨,掳走了雅黛妮,可是自己目下自身难保,忽又想起曾把麻醉针发射器交给了雅黛妮,希望她能以之脱难,那就好了。
巴极道:“你既然是美国情报局的人,为何目下又助邦达对付我?”这也是巴极想知道的问题。
一个男人的陌生声音插入道:“道理非常简单,晴子自杀后,美中局改变了对南美的策略,不再进行对付巴极的计画,于是夏太太找上了我,南美唯一可与巴极博士抗衡的人。”
浓雾中十多人现身出来,挤满了露台近玻璃屋的一边。
一个秃顶的大胖子,排众而出,他的双目眯成两线,笑嘻嘻地打量著巴极。头戴高帽,一身礼服,就像来参加盛宴。
白理臣站在他身后,神情木然。
巴极沉声道:“邦达!”
秃头胖子脱下高帽,持帽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见了一个礼,躬身道:“博士你好!”
四周手持自动武器的大汉,均是神情肃穆,巴极现在虽是阶下之囚,但他的威名,在完全劣势下所表现的通天手段,使没有人敢起丝毫不敬之心。
秃汉转向凌渡宇道:“凌先生你好!”
凌渡宇淡淡一笑,脑中转了几种逃生的方法,都派不上用场。这刻他反而不想死了。
想想也是奇怪,前一刻他还安然待死,这一刻想的却是如何逃出生天。
生命自有一股令人活下去的力量。
另一名领袖级的大汉问道:“巴极!其他的人到了那里?”
巴极道:“不知道!”
那人怒喝一声,大步抢前,举起枪柄,要痛击巴极。
白理臣喝道:“停手!”
那人动作凝在半空,询问的眼光望向邦达,表示只以邦达的意见为准。
邦达点首道:“住手!我和白理臣先生早有协定,可以处决博士,却不可以对他有丝毫不敬,对吗?白理臣先生。”
白理臣回复木无表情,走到巴极具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博士,这次背叛你是别无选择,我不能置我庞大的亲族和利益不顾,随你一同退出毒品卖买,但你依然是我最尊敬的人。”跟著垂头道:“你可以为你和你的朋友,选择被处决的地方。”
巴极望向凌渡宇,后者双肩一耸,作了一个甚么地方也没有关系的姿势。
巴极笑了,道:“不如就在湖心的祭台上吧?”
能死在梦湖,还有值得遗憾的地方吗?
邦达和白理臣的联合部队,循著沿湖的两条主要大路,迅速驻进梦湖水庄,对他们的战利品进行彻底的搜索和查察,对敌人进行根绝的残杀。
邦达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尽避巴极力的炮火完全沉寂下来,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发射台的自动爆炸,使他心有余悸。
通出祭台的木制浮道,除了炸开的一两个缺口,基本上仍是完整。
凌渡宇和巴极两人,被一个手铐把凌渡宇的左手和巴极的右手锁连在一起。
十二个手持自动武器的大汉,把两人押往湖心的祭台。
众人的脚踏在木浮道上,发出“吓,吓”的声响,做成一种步向死亡的奇异节奏。
玻璃屋露台上的十二盏大雾灯,除了两枝被损毁外,全给亮著了。
沿著浮道直至祭台的百多支雾灯,一齐亮了起来,在大雾中散发著诡异眩人的黄光,把正在步往祭台的处决者和被处决者,照得毫发毕现。
啊道两旁的湖岸,沿湖的灯亮了起来,聚集了三千多名战胜者,默默旁观这最后的祭礼,气氛庄严肃穆。
将要被处决的两人。
一个是南美纵横不败的第一霸主巴极博士。
另一个是最富神秘和传奇色彩的中国人凌渡宇。
在南美的黑道历史上,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枪声一响后,历史会以另一种形式进行,权力架构将重新安排。
邦达、白理臣、夏太太等数十人,站在浮道起点处的大平台,静待处决的来临,巴极和凌渡宇的身形在他们眼中逐渐缩小,最后停了下来,站在祭台的正中。
十二名大汉提起机枪,平指著祭台中的两人。
湖雾无风自动、不断旋转著,似乎为两人的处决欢呼狂舞,又似悲愤万状。
凌渡宇侧望巴极一眼,后者面上平静如昔,一点没有被处决的惊惶。
凌渡宇的目光由眼前的处决者,巡梭到左右两岸密麻麻的武装敌人身上,巡梭到浮道尽端的邦达等人,再移往玻璃屋那空无一人的大露台上,心中苦笑:想巴极每次在那里观察别人在祭台受刑,有否想到主客逆转的今天。
世事的发展,出乎人的意想之外。
凌渡宇望向锁连著自己左手和巴极右手的手铐,想不到竟和自己要杀的人死在一块儿。
这更是始料难及。
手铐虽把他们连在一起,他们仍只孤独地面对死亡的来临。
卡察!卡察!
子弹上膛的声响,扣动每一个人的心弦、数千人的灵魂。
凌渡宇忽地想到玻璃屋露台栏干旁的电子感应仪。
十二门黑幽幽的枪嘴,慢慢举起,动作似乎很快,又像世纪般的悠久。
他再次想到那电子仪,想到死亡和毁灭。
就在那一刻,他感到巴极和他相连的手铐一下剧震。
难道巴极惧怕了,凌渡宇不解地望向巴极,后者两眼睁大,射出前所末有的奇光,凝望著前方。
他顺著巴极的目光,望向玻璃屋的大露台,登时瞪目结舌起来。
晴子!
在给雾灯化成一晕晕金黄的大湖雾里。晴子在白纱飘舞下,冉冉地出现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
在这距离下,他只能看到一团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形,在湖雾中优美地盈盈俏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巴两人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又或者只是他两人有见到她的能力。
凌巴两人的心神全集中在晴子的身上。
难道晴子来参与这死亡的盛典,这另一幕的湖祭。
有人大叫道:“准备!”
十二名大汉的手指扳上了枪掣。
湖水中忽地响起奇怪的尖啸,啸声倏忽从四方八面响起。湖水一阵翻腾,几条水柱在远近的湖面激冲而起。
巴极喃喃道:“天!她按动了毁灭装置。”
十二名处决者面上现出疑惑的神色,低头追察啸声的来源,枪嘴不自觉垂了下来。
邦达等人同时低头望向湖内。
沿岸的观刑者一阵骚动,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除了凌渡宇和巴极。
凌宇渡明白了,巴极在湖水下,还装置了其他的导弹发射台,这是他最后的皇牌。
啸声转眼间变成刺耳的尖号,由湖面移往天空。
邦达方不知谁人狂喊道:“危险!是飞弹!”
苞著下来的狂乱是完全役法想像的。
数千人你推我撞地向掩护物内散去。
凌渡宇见机不可失,一撞巴极,两人齐齐跌进湖水里。
跌进湖水前,第一下惊人的爆炸声撕裂了每一个人的情绪,跟著是一下接一下的狂爆,湖水激起巨大的水柱,沿湖的区域完全淹没在水光和爆炸里。
祭台和它的浮道弹上半空,成为满天飞舞的木屑。
强力导弹的威力笼罩著水庄每一个角落,笼罩著沿岸的每一寸地方。
强烈的爆炸,掩盖了人们死前的惊喊。
在跌进湖水的刹那前。
凌渡宇的心灵和晴子的心灵紧紧连在一起。
晴子的绝世容颜,浮现在他的心湖内。
凌渡宇的心灵狂叫道:你为甚么要这样做,这会把你毁灭的。
晴子在他心灵内平静地答道: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死亡是一切生命的归宿,梦湖赐与了我奇异的生命,正如天地孕育出人类,我已经历过生命的爱火和热力。那不是足够吗?我已不负此生了。我毕竟只是一种异物,虽妄图和你相爱,最后终只是一个孤独的个体,我虽因人类而生,却是“非人类”,将因不了解人类,而长居那孤独寂离的荒原。若是那样,有甚么能比死更理想。
凌渡宇狂叫道: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你是人类千百年来的梦想,医治人类孤独的最佳良方……
一幅强烈清晰的图象,在他眼前出现。
玻璃屋在火光和爆炸中,徐徐倒下,碎石激飞往四周广大的空间,大露台上晴子陷入熊熊的烈欲里,被倒下的建筑物完全掩埋,再是一连串的爆炸,残余的碎石缓缓注进湖水里。
两人的心灵联系,像给利刃当中劈下,养然断绝。
晴子死了。
一股强大的悲哀和失去一切生命意义的颓丧,狂涌心头,模糊间,他沉进温温的湖水里,他感到巴极的手,有力地箍上他的胸颈,带著他在湖水中游动。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给人抱上湿润的草地上。
泪水不断流下。
失去了晴子,也失去了一切梦想。
梦湖把一个美梦赐与了他,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听到巴极在他身旁道:“她死了!她死了!”
凌渡宇张开眼睛,看到全身湿淋淋的巴极,坐在他身旁,木然望著远岸的熊熊火光。
梦湖水庄变成历史的遗迹,败瓦颓垣。
至于邦达等是死是生,现在已是无关痛痒。
晴子死了!
凌渡宇感到凄痛万分。
巴极举起右手,连著的手铐把凌渡字的左手也提了起来,道:“我知你是个合格的锁匠,可以打开它吗?”
凌渡宇呆了一呆,好一会才缓缓在胸前搓揉,把人造胸皮翻过来,取出一条长形的条子,不一刻把手铐除了下来。
巴极站起身。
梦湖的雾逐渐散去。
漆黑的夜空缀满闪亮的星辰。
凌渡宇欲要站起来,一轮自动武器的声音骤雨般响起。
巴极鲜血飞溅,打著转倒跌开去,一头栽进湖边的浅水里。
凌渡宇悲叫一声,跳了起来,向巴极扑去。
他把巴极浸在水里的头抬起放在腿上。
巴极口鼻渗出了鲜血,神情出奇的平静。
一个女子从林木间走了出来,手中提著自动武器。
雅黛妮!
凌渡宇来不及理她,望向怀中的巴极。
巴极眼中沉浸著无尽的孤独和悲哀,喃喃道:“这也好,这也好!记著,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往……”头一侧,死去了。
这纵横南美的枭雄,终于死去了,死在梦湖的湖水里,以他的鲜血为梦湖增添颜色。
他虽然未说出要将骨灰撒往那里,凌渡宇已知道了答案:那是梦湖。
只有这样,巴极方可以和晴子在一起,没有人可再将他们分开。
巴极虽然得到了全世界,却从未能有片刻离开他那孤独的荒原。
就像凌渡宇。
或是雅黛妮。
以至乎世上任何一人。
另一轮枪声响起,雅黛妮倒在血泊内。
凌渡宇缓缓转头,看见雅黛妮抱著枪头倒指向自己的机枪,倒在血泊内。
雅黛妮自杀了。
她得不到巴极的爱,以血和死亡来清洗这耻辱。
她究竟怎样逃出韩林的魔爪,是否用凌渡宇给她的麻醉针,这一切也不关重要了。
死亡终结了一切。
凌渡宇望向梦湖。
梦湖梦湖!
人类多少梦想随尔而来,亦随尔而去。
七天后,凌渡宇安全返抵玻利维亚抗暴联盟的秘密基地。
康复了的高山鹰亲来迎接他下机。
凌渡宇面容平静,把晴子自我毁灭所造成的心灵创伤深深地埋藏。
斑山鹰道:“爱丽丝走了,她说:若你要找她,自会找她。她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真正的爱。”
凌渡宇喃喃道:“爱?甚么才是真爱?”
他想起巴极的骨灰,在梦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