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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圣被吓着了,她循着声音转过头。
“你……好吗?”
“就像你看到的。倒是你,这是什么?”展砚之抬手,手指摩挲了一下秦圣眉角那道粉红的伤疤,随即又放下手,微微侧身,看着街上的车流。秦圣看着她挺拔的背影,缓缓抬起手臂,终于还是轻轻放下。“我先走了!”她没等展砚之转身,就飞快地穿过了马路。
沈清石睡眼朦胧地起来吃早饭的时候,着实被夏觞震惊了一下。最近一直以谐谑小王子造型示人的夏觞居然穿着一件很淑女的衬衫,搭配一条A字裙,还化着粉紫色系的淡妆,一副娇媚OL的派头。这让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要干吗?”
“拍A片~~~~”夏觞放下牛奶杯子,转过来冲着沈清石骚首弄姿一番,“像A片里的OL吗?”
“你又折腾什么呢?”沈清石觉得夏觞像一枚半熟的水蜜桃,诱人极了,她忍不住动手动脚。
“怕你审美疲劳,给你换点花样呗。”夏觞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进入了角色,努力扮演着一个办公室女郎,“我去找人帮点小忙,当然要穿得上点台面。”
沈清石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她隐约知道夏觞从家里拿了一笔钱,有开个店的打算。但夏觞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甚至刻意隐瞒。显然这个计划和她的自尊心直接相关,而且她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低调行事,估计是怕无疾而终,到时候,她肯定不希望别人知道。沈清石悲观地认定这极有可能是桩赔本的买卖,但她并不打算去阻止她。反正赔的是夏家的钱,她不心疼;再则,就当给小公主交社会实践的学费了,也好让她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何况,在夏觞热血沸腾的时候浇凉水,那是需要勇气的。
两人吃过早饭,夏觞帮沈清石打点行头,开车送她去上班。半道,她兜了一圈,接上了秦圣。秦圣穿得挺严肃,白衬衫,粉红的细领带,裤子也挺括得很,不再走平常那种乞丐王子的路线。相形之下,平时三个人中着装最正式的沈清石,看看自己烟灰色的T恤和格子七分裤,怎么看都觉得太随意了。她瘪着嘴,闭起眼睛睡回笼觉。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经停稳了,朝阳灿烂得要命,深灰的高楼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块巨大的阴影。
展砚之戴着墨镜,穿着黑衣黑裤,站在阴影里,很有科幻电影的气氛。夏觞本来不想跟展砚之照面,借此表达自己的立场,可沈清石出差用的行李还放在后备箱里,她本人又是一副闲闲美代子的模样,显然不打算自己去拿,夏觞只好万分不情愿地下了车。
展砚之上上下下打量着夏觞,对她的新造型显得十分赞赏,她无限憧憬地感慨:“夏觞,真是叫人爱不释手,比清石还千娇百媚呢!我满脑子都是我当了总裁,雇你当秘书的遐想。”
沈清石不屑一顾:“她中邪了。”
夏觞似乎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和展砚之因为秦圣而单方面划开的界限,憨憨地反驳:“沈清石,你这是嫉妒,我比你漂亮,你得接受这个事实。还有,你!什么爱不释手,我什么时候搁到过你手里?”
因为深色车窗的遮挡,坐在车里的秦圣似乎被外面调笑的三个女人暂时忽略了,她透过贴了遮阳膜的玻璃看着展砚之。明知道从车窗外应该没法看清车内的情况,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确信展砚之看见她了,于是犹豫起来,要不要出去打个招呼,想到前几天晚上自己的落荒而逃,勇气顿时蒸发到空气中。她安静地听着展砚之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车外隐隐绰绰:“清石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哈,行了,夏觞,别端着个批判阶级敌人的表情,要搞阶级斗争,好歹得把事情弄清楚,你说是吗?下午清尘和清石要去宁波,明天才能回来呢,晚上到我那儿去玩?”
沈清石从夏觞手里接过自己的旅行包,靠到夏觞肩膀旁,窃窃私语:“别去,展砚之最近处于雌性激素剧烈分泌期,她一笑起来,三步之内的生物,呃,也包括我,都会抵挡不住。太招蜂引蝶了。你去,我不放心。”
夏觞的手指在沈清石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嘴里却恶狠狠地低嚷:“你也离她远点!”
沈清石发出几声没有意义的鼻音,拽着展砚之的胳膊朝大门走。展砚之冲着夏觞眨眨眼,跟上了沈清石的脚步。
“到底是谁先提分手的?!”
秦圣的目光依旧落在展砚之的背影上,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夏觞已经上车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怔了一下。
“是……我,对,是我。”
夏觞的手重重地落在方向盘上,从后视镜里看着秦圣,半晌,才气急败坏地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你自己要分手的,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办完事儿再收拾你!”
秦圣身体往前倾,脑袋抵在前排的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劳驾了,我也想揍自己一顿。”
…………
“宝贝儿,求你了,我来帮你概括一下。”沈清石搂住夏觞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又伸手捂住她啰嗦了一个傍晚还不肯停下的嘴,“你叽里呱啦讲了半个多小时的主要内容是这样的:秦圣认为展砚之反正要走的,所以为了让她愉快地结束‘秦圣之旅’,秦圣请展砚之预设一下她离开的时限,并且承诺给予完全的配合,结果展砚之就如了秦圣的愿,立马拍屁股走人。”
夏觞扯开沈清石的手,抢回了发言权:“沈清石,任何事情到了你嘴里,总是充满了合同、程序、条款之类的味道。”
“我是理工科女……”沈清石把“生”字硬是咽了回去,哭丧着脸,感慨,“得改改了,看虚岁的话,我都快三十了。”
夏觞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看着沈清石,平静地说:“沈清石,你千万不能撇下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哪首歌吗?就是那首——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朝有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如果你要一个人朝有更多幸福的放飞去,除非先把我宰了。”
“这算经济全球化给普通群众造成的间接影响?怪不得每次总统总理们开会,总有外国人要死要活地反对,沈清石从新闻里看见这些,总说他们是原始人。不过昨晚,她突然说起,展砚之突然决定回公司,是因为公司受美元呀,通货呀的影响,已经开始亏损了。嗯,这是长子的家庭责任,富贵可以不享,但危难不能不担。”夏觞在街沿的树荫下铺了张报纸坐下来,坐在她旁边的秦圣伸直两条腿,漫不经心地问:“真的有这么严重?”
夏觞困扰地抠着报纸上的一个大白菜图片,好一会儿才琢磨出头绪:“应该是的。早先,我爸就发现,像我家那种没啥技术含量的企业,本身利润空间就不大,将来估计危险。果然,现在原材料涨价涨得不成样子,幸亏脱手早,不然早翘辫子了。展砚之他们家,规模比较大,还有好几个自己的品牌,银行贷款比较容易,不过,估计现在也是处于最困难时期,沈清石的帐户上,好几个月都没有薪水划进来了。”
秦圣叹口气,语气里带点自嘲:“我从来没想过,美国的股票、石油涨价、世界经济会跟我有什么联系。”
“这样你会舒坦一些?”夏觞终于抠下了那棵大白菜,捏在手里细细端详,动作看起来天真无邪,语气里却是明显的轻蔑。
“别这样,夏觞,我知道你在讽刺我。我没那么聪明,我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管石油、股票卖多少钱,砚之都会回到她原先的生活里,只是时间问题。”秦圣一边说,一边看夏觞认真地抠着报纸上的番茄。
“你为什么允许她回去?”夏觞抬起头,愤愤地问。
秦圣答:“因为她想回去呀。”
夏觞对秦圣的回答显得不屑一顾,她抬着下巴,十分倨傲:“可你不想让她回去,不是吗?”
秦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起身,又顺便拽起还在别扭的夏觞,笑着扯开话茬:“那你说,新闻里那些天花乱坠的事情,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影响吗?”
“在我们准备开店的时候,环境就已经是这样了,大不了就是更坏些,反正咱们也没享用过好环境带来的便利,也就没啥差别了,不是吗?”夏觞把“番茄”捏成一个小小的纸团,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的表情,“如果沈清石知道了,一定会觉得这准是桩赔本的买卖,但我觉得她对某些东西,特别是有美学价值的东西过于低估了,这不能怪她,她没多少艺术细胞。”
“她是个聪明的坏家伙。”秦圣牵着夏觞的手,慢吞吞地沿着人行道走着,顺便总结评价了沈清石。她们俩走的这段路十分适合闲适地散步,道旁有爬满葛藤的围墙,围墙里是一排旧时上海滩精致的小洋楼,庭院里保留着那时的人栽种的树木,有含苞的木棉树,有俗气的广玉兰,也有高大的橡树,还有偶尔从葛藤中穿墙而出的各色蔷薇花。秦圣没有受过太多关于美学或者文学的正规教育,言辞比较贫乏,实在想不出什么恰如其分地语句来赞美这一段一两百米长的路,但她的确喜欢这儿,喜欢在这儿走走,看看。
这段安静的小路也得到了夏觞的青睐,她毫不犹豫想地把店面安排在这儿,作为另一个合伙人,当时秦圣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欣然地点了头。她第一次来到这儿的时候,为了等一个姗姗来迟的小明星,而在街沿上足足发了一个多小时的呆,穷极无聊之下,她开始数经过这一路段的汽车,半个小时内,只有十四辆车从她眼前掠过。这种寂寥无疑是零售行业的噩梦,但对这地方的喜爱在瞬间左右了她的理智,应和了夏觞这和商业无关的店面选址。
围墙和洋房毕竟只有一两百米的光景,走出葛藤和大树营造的阴影,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树冠,在路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初夏已经显山露水。也许是刚刚提起了沈清石的关系,再看到夏日骄阳,秦圣眼前马上浮现出沈清石懒洋洋地躺在凉席上的模样。
“清石还好吗?好几天没见她了。哈,她可是最讨厌夏天,前一阵,为了避暑,把长发都剪了。”
夏觞撇撇嘴,满脸装腔作势的苦大仇深。她没等秦圣会意的笑容完全展开,突然严肃起来:“沈清石对外套的要求是符合主流着装规范,不因为不合宜的穿着而遭人非议就可以了,就算是偶尔特别费心,也是为了适应一些特殊场合的需要。‘女为悦己者容’这样的说法在她这儿似乎行不通。她从来不会仅仅为了取悦别人的眼睛而选择自己的造型,不管对方是谁。”
秦圣不知道夏觞为什么突然开始说起沈清石的服装品味来,但还是点点头,对夏觞说:“嗯,这些话像是时尚杂志上的那种。”
“我就是从时尚杂志上看来的。”夏觞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往下说,“可是沈清石却很热衷于内衣。她几乎是半个内衣的行家了。她觉得如果有一件衣服完全属于自己的话,那么应该是内衣。这是只凭自己喜好来选择的东西,因为内衣是用来取悦自己的。就我们俩的关系而言,也是这样,她自私透了,大部分时候只为自己考虑,以自己高兴为最高原则。不过,我比她还自私,如果这算自私的话,哈,我所做的事情里,即便看起来像奉献、像体贴入微,也仅仅是为了长久地把她拽在身边。”
一束明亮的阳光照在夏觞仰起的脸上,她只能眯起了眼睛,这让她看起来神采飞扬到嚣张的地步。秦圣却注视着街道的另一边,仿佛在自言自语:“夏觞,你的头发有点长了,待会儿,我给你剪一下吧。”夏觞敏感地捕捉到了她视线的焦点——是展砚之,旁边还站着刚刚从她车上下来的沈清石。沈清石冲她招招手,夏觞乐不颠地跑了过去,揽着沈清石的腰,对着秦圣挥手,喊了一声:“我先走了。”便撇下这段幽静的小路和小路上的两个女人,扬长而去。
沈清石制造的A6引擎的剧烈轰鸣渐渐散去,秦圣隔着一条两车道的小路和坐在车里的展砚之对望。
沈清石的午睡被要命的手机铃声打断,来电显示的是夏觞,接起来,听到的却是夏觞的妈妈在说话。赵千云说话还算有条理,但对于刚刚醒过来的沈清石来说,要理解带着浓重宁波味道的上海话还是有一定困难。她只大约听懂了一个重点:夏家的一个朋友回去时,倒车倒得太快,把三观碾死了。当然,谁也不敢告诉夏觞,她回家时,三观已经被埋在小树林里两天了。
尽管沈清石对猫狗并没有太多好感,但她还是没法接受活蹦乱跳的三观死掉了的事实。挂掉电话之后,她的意识逐渐回笼——太后估计是摆不平夏觞了,才打电话来搬救兵的。
果然,她应约赶到夏家时,客厅里的饭菜摆了一桌,沈清石觉得客厅似乎少了什么。赵千云叹了口气,指指院子里的两个鼓囔囔的口袋,说:“全是这冤家昨晚摔的,卧室里估计还一堆呢,昨晚折腾完客厅,她就没出过房门。我就光听见乒乒乓乓地响了。”
沈清石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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