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裴吉才发现站在之前他身后的大活人。
“哥哥!你好啦?”
这句话的语气愉快人惊喜,哪怕是面瘫入季镰也不由地眼角稍稍弯了弯,随手将伞丢回去。
他摸摸幼崽的头,问道:“还好?”
裴吉回忆起他几天前如何兵荒马乱地被水神下属带着到达丹人谷,嘴角抽搐,“算还好吧。”
季镰嗯了一声。
“路上基本没有出什么意外,不过听说现在中华国已经乱起来了,也就是因为这里偏僻所以战火没有波及来吧,”对他冷淡态度习惯了的裴吉继续和他讲解,“白河镇那边现在一团乱遭,也不知道白河水君要如何做呢,哥哥的师尊昨天还在这里的,不久前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他就出谷了,说是想要取点东西。”
“嗯……没了?”
裴吉这回说话没有刚才那么顺溜了,他仔细打量着自家兄长的脸色,吞吞吐吐:“不过……那个……嗯……”
季镰:“……”
他只能打断裴吉半天没有吐出十个字的话,“余礼白没事。”
“咦,哥哥你怎么知道?”
“别管。”
怎么知道?
季镰再一次在心中念了一次余礼白的名字,瞬间【我在这里哟~】又在他心中涌出一堆。
“……”
有什么办法把这个关掉吗?
***
在确定季镰没有立刻出谷的意向后,丹颐就没有再跟着。
双方都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说,更何况丹颐已经将季镰的情况和紫衣道人交代过,虽然不久前顾十三突然传信来要求一定要保护好季镰安全,但是丹颐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作为丹人谷的谷主,她有信心只要人在丹人谷,就一定是安全的。
下午的时候,紫衣道人风尘仆仆回来了。
道人走进林间的空地上,看着自家坐在灿烂阳光下的徒弟觉得自己一定是忙得花了眼。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发现这一回季镰确确实实是坐在阳光下的,赶紧上前又左右一看边抢了午睡的裴吉的伞。
一直陪在边上的楼清泷瞬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还在熟睡地裴吉身上。
然后他被季镰意义不明地瞪了一眼。
楼二少:“……”怎么了?
且不提一直将裴吉当成娇弱女孩子照顾的楼清泷面对季镰眼神时的莫名其妙,被紫衣道人打伞遮住头顶太阳的季镰还没有说什么,他面前的鬼脸老头子就一脸紧张地伸手摸上他的脸。
季镰:“……”
这回莫名其妙地变成他了。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紫衣道人还继续问着同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有,”季镰拍开他的手,又将伞夺回丢给楼清泷,“解释。”
“嗯,”紫衣道人惊讶,“丹颐小辈没有给你解释吗?”
“没找她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但是欠的人情恐怕数不胜数,而且目前让他能够赊账在这里的恐怕也就只有余礼白的人情。
余礼白没有在他醒来就在一边,恐怕现在就在为了人情奔波吧。
在智商上正好能够和某水神完成极好互补的青年完成一系列推断,同时确定了自己身不由己的现状。
他现在大概算是放在这里当做抵押的?
或者,余礼白恐怕都没有都没有发现在这里接受医治的他有可能成为对方手上的人质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其实并不好和这个裴吉说的丹人谷多做接触。
紫衣道人尚没有想到自己徒弟脑中转得那么深,他和大部分人一样觉得长渊剑主和白河水君关系好,那么作为下属们的丹人谷和渊山剑门和白河水君的关系应该也会很好,不知道双方有些纠结的关系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首先开始给季镰解释地是他的病情。
“都怪白河水君。”
紫衣道人忿忿说。
“一个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对你附身,没想到他一直帮着你是因为将你当做能附身的分。身养,白河水君真是心机很深啊。”
季镰:“……”
“贫道也是迟钝,没有发现他竟然有一半的法力留在你的身体里好为附身做准备,这法力阻碍你修炼,要不是这家伙徒弟你恐怕早就继承我的衣钵修炼紫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哎。”发现自己的话开始转变为自卖自夸,紫衣道人赶紧打住,“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太阳光好热好刺眼,照在皮肤上简直就像要烧起来一样?”
季镰:“……”
“是不是觉得没力气?头晕眼花?天空太明亮应该去睡觉等晚上再出来?看到红色有什么感觉?口渴吗?饿吗?有咬人的冲动吗?觉得牙根痒吗?会不会觉得人血看起来特别香哎哟!”
被自己徒弟敲了一下脑袋,紫衣道人这才端起架子轻轻咳嗽了几声,正经起来。
“嗯……总之,徒弟你感觉如何?”
“无事。”
“可是丹颐小辈明明和贫道说水神法力已经从你的身上散开,你从父亲那边继承的血统以及和云裳相承的道骨应该都会恢复原样了呀,贫道专门回去查了书本,西洋僵尸就是这些特征没有错。”
“……”
就算是恢复血统,他还有一半人的血统就可以放在一边不管了吗?
季镰嘴角抽搐,最后摇摇头重复:“无事。”
相比从前确实稍稍有些异常,但是并没有什么要紧啊。
“呼——”自从看了典籍中记载的有关西洋僵尸的一些描述,想到自己的乖乖弟子也会变成这样,紫衣道人便满心纠结,现在听闻没有什么事,他立刻松下一口气。
不过除开这个问题,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的。
“其他的呢,神魂如何?”
季镰这一次的回答稍稍犹豫了一下,“无事。”
可惜紫衣道人不是余礼白,道人对自己的小徒弟虽然喜爱,却不是非常了解,没有察觉到他说话前的小小犹豫。
无论身心都弥漫着疲惫感,季镰知道,自己的神魂还需要更多的休息。
不过……
黑发的驱魔师垂下眼帘,突然说:“师尊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道修心法我已经可以修习了。”
“嗯,没错,徒弟你想学什么?虽然贫道觉得紫霞功最好……只要不走火入魔,不过你就算要去学别的心法我也能给你抢过来的。”紫衣道人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
“就紫霞功吧。”季镰说。
他师尊的战斗力确实很直观。
“就在这里学吗?”他又接着问出一句。
“丹人谷吗……”紫衣道人也考虑起来,“紫霞功最好在高山之上每日早晨观想日出朝霞,丹人谷的环境的确不怎么好啊。”
季镰微微勾起嘴角。
***
接到紫衣道人一行人打翻谷中守卫扬长而去时丹颐正在自己的房间中批阅文件。
听完下属的报告,丹颐看着面前顾十三最新传来的信件,其上写明白河水君思维不同常人,最好手中留有能够制住他的底牌,叮嘱她一定要看好季镰。
……这封信来得有点晚。
倒是这个时候派人去追……应该不会……晚吧?
☆、第79章 分离(六)
年轻的剑修站在剑炉,手臂上停着一只还在不断拍打翅膀的雪雕,雪白的长翼几乎和铺盖着白雪的渊山融为一体。
“门主,”年轻的剑修说,“刚刚收到消息,季镰一行人离开了丹人谷,我们的人没有能够跟上。”
顾十三没有回应他。
这里是渊山剑门门中规模最大的一个剑炉了。
当年此地还被称为渊山山城的时候,居于此处的人们一直非常时新佩剑,年轻人若没有身佩长剑都不好意思出门,而佩剑之后聚在一起一定要将挂在腰间的剑拿出来众人一起比较一番,人人以习剑为荣。
这也和山城作为中华国西方的要塞从而全民尚武的风气有关系。
也因为这个原因,在山城中大小铁铺无数,更有擅长制剑的能工巧匠蜂拥而来,远西公府常常召开赏剑大会,若有谁的剑能够得到远西公的一句好评,即刻便会身价猛涨,之后卖出的剑千金也难求。
而能进入这个远西公府中的剑炉,对于那些剑匠来说,更是最绝顶的荣耀。
剑,剑,剑。
对于顾十三来说,他最熟悉除了平安少爷之外,就只有剑了。
曾经的远西公府收藏无数名剑。
或剑身雪亮如同一泓月光,或是细长笔直仿若君子之竹,或是大巧不工的无锋重剑,他都曾一一触摸过,使用过,感受过。
常常那个时候,平安少爷就在他一边看着棋谱,手中转动着墨玉棋子,等看烦躁了就看看他。
作为奴仆,他原本并不能学习多高深的剑法,那些名剑利刃也轮不到他手中摆弄。
是夏平安执意让他学的。
顾十三记得自己当时诚惶诚恐地跪下,不知道自己这般一个无父无母的奴仆是如何被这位少爷看在眼里又给予了这般大的恩情。
“别这么一副傻了的样子,”夏平安说,“我不过看到你身上有一把剑而已。”
这个理由让当时的顾十三更加惶恐了。
那位莫名早逝的远西公当时正在一边,一直笑着看着自己儿子像是在耍脾气一般给奴仆请武术师傅,挑选心法和招法,让周围人都疲惫地折腾半晌,最先累得睡过去的反而是身体不好的大少爷。
远西公这才笑容和蔼地招顾十三上前。
“确实是很好的剑啊,”有着和名声不般配的平凡面容的远西公说着和他儿子说的一般意味不明的话,“那么,以后请好好保护自己的主人啊,平安就交给你了。”
要保护未来的远西公和长渊剑主,年纪才十二的少年差点没有被折陡然而降的大担子给压死。
好在他挺过来了。
并且,就在今天,他明白了夏平安以及远西公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模样和烧火棍一样无差的长渊剑正摆在他面前。
温度高到极致的地火已经在剑炉中燃起,如同红日一般颜色的岩浆滚滚流动,只是剑胚的长渊剑靠近炉火的一端已经烧得火红,却没有任何柔软下去的迹象。
但是他却从漆黑的剑胚中看到了——
——一柄剑。
就在那足够让人捧腹大笑的形状中,黑不溜秋的表皮下,他看到了一柄剑。
这就是长渊吗?顾十三想。
不,这或许是他心中的那柄剑,夏平安和远西公在他身上的那柄剑。
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门口的弟子在看到他的姿态是已经反映过来自家门主是在做什么,没有敢再打扰就恭敬地退下,顺便带上了剑炉的门。
从头到尾就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顾十三已经陷入玄妙的境地中,之前因为剑炉中的高温他已经将上半身的衣物脱下,露出精悍的胸膛和臂膀,皮肤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才沁出便因为高温蒸发,但是由此带来的微弱凉意根本不能起到保护的效果。
没有意识到自己连护身的气罡都没有打开的门主丢下打剑的法宝钢锤,举起了自己的手,握拳。
仿若青青剑芒般的法力从指缝中冒出来,又随着顾十三深吸一口气被收回体内。
太阳星就在这一刻运行到渊山的正中最顶空。
顾十三一拳砸下去。
“呯!”
***
大夏令帝历三年,九月初九。
中华国正因为紫微剑回归皇室以及天一道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统治皇朝千年的夏家最终靠着血脉和努力赢来了苟存延续的机会,另一个庞然大物却开始分崩离析。
天一山。
众多掌门以及各种势力的领头人齐聚一团,隐隐约约又分出无数的小团体,天一道曾经的肃穆的长老殿如今人声鼎沸,那群衣冠楚楚的名士们脸上的神情和打秋风的叫花子简直如出一辙。
这个说法有些搞笑,但是北鸿一点也笑不起来。
在他对面,有三个人。
一个机变门的门主,黄脸中年人水晶眼睛架在鼻梁上,眼睛眯成细细地一条缝,说话时总要将脸凑近对话的那个人,好像他真的什么也看不清似的。
机变门的门主叫黄渃,名字普普通通,样貌普普通通,修为在一众的掌门长老中也是普普通通,甚至在各大宗门中,机变门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大门派,说不出有甚出奇的地方,但是每次黄渃靠过来和北鸿说话,明明年纪比黄渃大上半轮的北鸿真人都忍不住背后发寒。
还有道和派的琼衣掌门更是老狐狸,尽管一副马上就要羽化登仙而去的苍老模样,在做草蒲上的模样也是老老实实,张口闭口掉书袋,仿佛完全没有心机似的,但是会决定以举派之力援助琼林省楼家起事并且与南定省大小起义有说不清关系的这位掌门,北鸿真人要是真的相信他是纯良之辈才是真的有鬼了。
光是这两个人就足够北鸿真人压力山大,但是在他右侧还有一个人在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