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遇见熟人,找过去了。”
楼清荣皱眉,又松开,“老大不小了,不用管它,又人跟着吗?”
“小的们早就跟上去了,绝对不会让二少爷出什么事情的。”下人信誓旦旦保证。
“咱们先回去吧,师姐,师弟今晚带你看烟花如何?”
“那我一定要好好看啊。”
“到谁房间看呢?”
“当然是……楼大少的房间喽。”
占据桃林中最好最大,今天花开的最美最多的老桃树一整天的一伙人扬长而去,围观群众只能偶尔投过来鄙视或羡慕的的目光,或是某些“不守妇道”、“光天化日”、“世风日下”、“伤风败俗”等等言语。
……嘴炮自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大概。
或许能够为某些人添上负面运气值?
楼二少楼清泷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服,沉默不语。
几只金鱼还在他衣服上活蹦乱跳。
撞到他的裴吉在一边赔笑。
“那、那什么,楼先生,我会赔你的。”
楼清泷努力半天,勉强露出来一个笑容,“不用,只要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就好。”
找到补偿方式的裴吉笑容灿烂,“哎哎哎,正好,你到我们船上换衣服吧。”
楼二少是【划掉】非常可怜的【划掉】【划掉】被硬拖硬拽的【划掉】拉倒船上去换衣服的。
至于应该跟着他的下人。
人太多挤散了,没办法╮( ̄▽ ̄”)╭
裴吉说的船是一艘画舫。
楼清泷在脚踏上去的第一步便清楚的认知到,这不是一艘普通的画舫。
法宝拼凑而成的……不,不对,这画舫就是一只法宝。
眼力还算的他细细一数暗处能见到的符文阵法,辨认出了调节温度的,掌握平衡的,流通空气的,保鲜水果的,保证坚固的,改变方向的,被这没有防御没有攻击的玩赏用法宝画舫给震了一震。
哪怕是他楼家也没有财大气粗到如此地步。
然后被画舫上载歌载舞的歌女舞女再震了一震。
个个气质迥异好像不似凡人哦?
再进入船舱,见到主人,哎呀是上次见过的熟人嘛,再一听那位温和公子模样的人竟然是这艘画舫的主人,和那柄写着“老子有钱”狂草的劣质折扇,他第三次被震了一震。
最后打完招呼,他进入客房中换衣的身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季镰抬眼,裴吉立刻知道他意思的说道,“我捞完金鱼想要回来,路上装金鱼的纸袋不知道怎么松手砸在他身上了。”
季镰皱眉。
裴吉耸肩,“是偶遇,你放心。”
他说完,想要替楼清泷去找件衣服去,转身就对上泪眼汪汪的余礼白。
血族幼崽悄悄叹气,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余礼白:别,别走啊,快来救我!
可惜就连他在船上的下属们都没有一个上来救他的。
没想到竟然有人能镇住水君大人,若夫人真的是此人,哪怕是个男子,也不错哦?
坐在一边的季镰脸黑到不能再黑,毕竟,若是谁想要离开却被朋友硬拉着看完美女走秀——季镰对美女真的没有什么心思——展台散场后又被朋友强行拉倒一堆莺莺燕燕里,若不是他抽出镰刀大约还要带他到女子换衣室一日游,大约都会像他一样脸黑的。
某水神就是在作死。
室内温度已近冰点,可惜季镰没有法术天赋,不然余礼白就要变成一只冻鱼了
……现在和冻鱼也没差。
疑惑自己竟然没有大发脾气(余礼白:谁说没有!)的季镰端起满上的茶杯,在几个小时后终于再次正眼看向可怜兮兮望向他的余礼白,心中怒火差点再一次燃起。
好在几个小时的静坐还是卓有成效的,仅仅是差点。
他只能无奈问:“你要干什么?”
余礼白吸吸鼻子,“那个啊,愚兄……”
季镰挑眉,小小动作中带上冷冽杀气。
余礼白小心斟酌这用词,“……愚兄好歹也痴长你几岁,见你孤身带着妹妹……弟弟操劳,想给你找个持家人。”
这句话在季镰脑中转上好几圈才让他明白是何意思。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你为心上人伤春悲秋,你心上人却兴致勃勃为你做媒。
季镰手中的青瓷茶杯一点声响都没有地碎开了。
一室伪装成歌女舞女的水神下属望望碎开的杯子,更加沉默。
倒是余礼白跳起来,“哎呀你衣服湿了!”
某水神抽出手绢来,才反应过来不对,手忙脚乱捏指决,将流淌在衣服上的水全部吸走。
季镰也站起来,身周的低气压让不知道情商为何物的余礼白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
余礼白直愣愣看向门口。
季镰飞出去了。
***
夜色已深。
道路两边挂上一盏盏琉璃灯笼,水神庙中更是点燃万盏大灯,倒映于水面,仿佛幻城。
踩着水面凌空跃到水神庙屋檐上的季镰长长呼出一口气。
刚才不知道怎么脚上附魔器具失灵,他差点没入水中,好悬反应快跳上来了。
因为惊险而狂跳的心脏逐渐恢复平静,好不容易转移的注意力又转回原处。
这个推断是这样显而易见。
这样大大方方的想要为他找媳妇……那个人对他,大约没有除开年小几岁的朋友之外的一点意思。
虽然他已经决定将那一点点好感全部埋在心底……
到底意难平。
河面大风吹得季镰衣袂翻飞,他盘脚在屋檐上坐下,仰头望天空斗转星移。
直到有人出声。
“公子,今夜星月可美?”
☆、第20章 花朝(五)
裴吉和楼二少从船舱客房中出来后,才发现船主人和另一个客人不见踪影。
“人呢?怎么才一会儿就不见了?”裴吉疑惑。
出来想要再一次道谢的楼清泷也有些疑惑,好在画舫上仆人们还在,见到客人出来,便奉上蜜饯淹果,点心糕饼,所以两个小家伙便也坐在位置上欣赏歌舞和周围景色。
事实证明,某水神的下属比起他们的上司来真是敬业许多,哪怕是扮作凡人女子唱歌跳舞,也力求完美。
一时间,河道两边一颗颗高大桃树在洁白月光下仿若轮廓被镀上银边,花瓣飘落,落英缤纷,琉璃灯火倒映在泛着微波的水面,此情此景,简直就是一副春花夜宴的长卷。
丝竹声声,舞绸飘动。
裴吉突然觉得,跟着兄长一起来到中华国的决定真是再正确没有了。
有房子有好吃好喝,哪怕出趟门也有冤大头上赶着出钱!
(冤大头余礼白:阿嚏!)
一边的楼清泷却有些坐立不安。
好歹曾经算是个裴冷翠舞会上的皇冠小交际花,裴吉很快察觉到楼清泷的欲言又止,抬眼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楼二少轻轻咳了一声。
“天色已晚,我家人要是找不到我大概着急了,那个,蓓姬小姐……”楼清泷顿了顿,此时画舫离岸边已经是很远距离,四周也不见能停船的地方,贸然提出要求让薄脸皮的少年人脸上泛起浅浅红晕,“可否能送我上岸呢?”
少年视线垂下询问,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他不解抬头,正好对上裴吉直愣愣盯着他的眼神。
少年心中一跳,下意识扭开视线。
西洋女孩子的眼神,怎么这般直接大胆,好似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等等?
楼二少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对了……眼前这位颇为漂亮可爱的金发女孩好像是一个以人为食的种族啊……
怎么先前见到她身影心中高兴直接追过来,竟然把这一条给忘记了。
他眼角偷偷瞟向裴吉,只见金发小姑娘直勾勾望着他,原本就有点妖异的血红双眸竟然发出通红光芒,室内仅仅有几枚夜明珠放出光华,裴吉的眼睛在昏暗中仿佛两枚幽火跳跃闪烁。
好香啊。
裴吉想。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新鲜血液了,虽然其他事物并非不能填饱肚子,但是对于血族而言,还是温热流动在血管中的鲜红液体更能吸引人。
少年人纤细脆弱的脖颈能看到血管的轻微跳动,皮肤上的细微汗味也格外诱人,哪怕在衣衫遮掩也也尤为明显,血族幼崽耸动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两只尖牙已经长出。
楼清泷:……麻麻救命。
“蓓、蓓姬小姐?”他巍巍颤颤喊出,希望裴吉能恢复清醒。
裴吉充耳不闻,探出上身隔着案几俯身过来,迷茫有渴望的盯着楼清泷露出的脖子。
楼清泷只能往后倾,“蓓姬小姐?”
少年衣袖中的手已经扣住自家兄长给予的防身符纸,也不知道中华国的驱邪符纸对于西洋的妖魔鬼怪有没有作用。
不要靠过来了啦。
楼清泷内心痛哭。
就在他快要倒下的一瞬间,整艘画舫突然震动一下。
对面女孩眼中血红的光芒立刻消退了。
两人僵持在一个人后倾,一个人前倾的姿势上,若一个不知道前情的人来看,大概会认为是哪家姑娘竟然轻薄面容娇红的小公子吧。
裴吉好似自然地坐回原位,用袖子掩住嘴轻咳。
楼清泷也坐起来,将狂跳的心脏按回胸腔。
两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哎呀妈呀。
不会被看出什么吧?——裴吉。欧罗格
谢天谢地捡回一条命。——楼清泷。
两小孩尴尬对视。
好在一直装作没见到两人之前古怪的仆人恰到好处上前提醒,“楼少爷,画舫靠岸,您家下人正在岸边等着您呢。”
回过神来的楼清泷终于听到船外的嘈杂,似乎他家下人和船上仆人起了争端。
他赶紧站起来,还没有迈出步子,脚下就是一软。
……卧槽!
心中骂声还没有出口,一股大力将他扶起,从眼角瞧见的鹅黄衣角来看,就是将他腿吓软的那人没跑。
楼二少只能在心中再次卧槽。
未等他出言说些什么,他心目中的非人类小姑娘弯腰将他打横抱起,走出船舱。
楼二少没有在心中第三次卧槽了……他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嘤qaq
以这个奇葩姿势出去的二人得到的成果就是外面争吵的人噤声。
过了好几秒,才有人反应过来,指着裴吉大喊。
“你把我家少爷怎么了!”
裴吉呆愣,看向怀抱中的楼清泷,“他说的什么?”
楼清泷:“……你先放我下来。”
“哦,”裴吉好似无辜地点头,“好。”
楼清泷脚下终于接触到地面,心中也安稳一些的少年面若无其事地转身和一边仆人拱手。
“请替我向余先生道谢。”
仆人自然应是,楼清泷对自家下人给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向着裴吉行礼。
“真是多谢,麻烦你了。”
裴吉终于想起自己有关淑女的角色扮演,露出标准笑容提起裙摆弯腰。
“楼先生这次的麻烦是因为我不小心才有的,应该是我和楼先生道歉才对,请您不要怪我。”
“哪里……那么,下次再见了,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再见。”
心中放松一些,又冒出少许惆怅的少年转身和逃跑一样带着自己下人离开。
裴吉望着他的背影,仿佛在依依不舍。
水神下属们:哎哟,这两个小娃儿也……
裴吉泪眼汪汪。
多好的储备粮啊,就这么飞啦。
好不容易将食物飞走的悲伤驱走,裴吉转身想要再上船。
必须用点心来填补自己的悲伤!
他迈出一步,眼角却瞥见什么,转头望去。
那灯海之中,神庙之上,凭风飘飘欲仙的人不是他兄长是谁?
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
还有,没见到余礼白,和哥哥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
听闻到询问声,季镰低头往下一看,一个美丽女子正站在桥廊上笑盈盈看他。
季镰皱眉。
女子不多见得没有束发,那直接垂落到脚边的漆黑长发哪怕是在人人长发的中华国中也极为少见,更别提一身宽大宝蓝裙袍以及绣着鱼鳞状花纹的羽披,让季镰瞬间明白这是一名供奉白河水神的巫女。
说起来,他现在的举动,要是在欧罗巴教堂,恐怕就是一个直接的玷污神圣场所罪了。
他赶紧跃到巫女所在的桥廊上,低头道歉。
“不用慌张,”巫女微笑,“并不是什么大过错,更何况水神大人非常喜爱您。”
这个说法让季镰挑眉,伤春悲秋的满腹情丝已经被青年强行押回心底,不露半分痕迹。
“只是感觉罢了,”巫女请他在一边小几旁坐下,为他酌上酒,“一见到您,就觉得非常和眼缘呢。”
过于含糊的说法听得季镰满头雾水,但是抱着暂时不想返回画舫见余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