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上了三楼,季镰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的房门。
裴吉正好回过头,“哥哥我竟然发现父亲的血液……嘎?”
跟在季镰身后的余礼白瞪大眼睛。
眼前少女肌肤雪白,不着寸缕,将她包裹的猩红血液也难得不见邪恶淫。秽之感,不过余礼白好歹也是礼仪之邦出身的神明,,对于幼女也没有特别的爱好,在呆怔一瞬后便想要移开目光,只是……
他好像瞄到了奇怪的东西。
三秒之后余礼白才如此反应思考。
为什么两腿之间会有……
“啊啊啊啊——————色狼!”
“哦噗!”
☆、第12章 旧居(一)
琼林省多山。
江水从狭窄川谷下奔腾而过,拨开浓绿枝叶,往前望,群山怀抱之中,便能看见一小镇。
白墙黑瓦,屋檐雕花,古树茵茵,流水澹澹。
雨过天晴,妇人们聚集在镇门口的老樟树下边做活边闲话唠嗑,却听到铜铃声响,不由抬头望。
“马车……是谁家的小娃娃回来了吗?”
“没有啊,年轻人们才出去一两个月,怎么会就回来?”
妇人们小声讨论着。
被她们所说的马车驶入镇门口的空地,车夫一打马鞭,缓缓停下,不多时,有三个人提着行李从车厢中下来。
这三个人,两个是洋人打扮,一个小姑娘深目高鼻,扎成两个马尾的长发竟然少见的灿金色,好好天气却打着一把小雨伞,另一个年轻人却是黑色风衣高帮靴,虽然容貌上看得出是中华国的人,却和小镇有格格不入之感。
另一个倒是眼熟的很。
“那不是余家的小少爷吗?说起来余小少爷外出求学,好几年没有回来了吧?”
“上一次回来还是三年前呢。”
“你听个屁,那纨绔也是求学吗?只是仗着家中有几两钱到处游山玩水去了,真不知道余老爷余夫人留下的财钱能供他挥霍到几时。”
“哎哟,曾家小娘子,听你说的这醋溜溜的话哟,听说从前你一心一意想要当余家的少夫人,不会是真的吧?”
虽然距离甚远,但还是听到这句话的季镰往树下妇人那边望去一眼,然后用眼角瞧着讪笑的余礼白。
余礼白:“……”
这小子什么意思?
曾家娘子嫁人不久,对于这种调侃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一张脸瞬间是又青又红,好不狼狈。
周围妇女还要继续鄙夷她,刚才被她们谈论的人已经走到树下,和他们打招呼。
“众位婶婶,真是好久不见啦。”
不得不说镇上人皆知余家小少爷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是架不住人家脸皮长得真是好,在场的年轻女子见到他和颜悦色过来打招呼全都羞红了脸,年纪大了的也是笑呵呵。
年纪最大,也是镇长母亲的老妇人放下手中清洗的石子,笑道,“余小子可是很久没回来了,怕是早就将我们忘记喽。”
“怎么会了,我不是过来和您打招呼吗?”余礼白也笑着说,“我才回来,等过几天就上您家中拜访,叫您儿子一定要记得给我准备好酒啊。”
“酒当然少不了你的,”老妇人说,“对了,你身边这两位是?”
他们这种小地方可是很少见到洋人呐,或者说,白河镇太偏僻了,也不会有外国人跋山涉水想要进来。
“哦,这是小子在外面遇上的友人,后来发现是同乡,就一起回来了。”
他这句话让树下妇人们大为吃惊,她们的目光在裴吉明显洋人特征的容貌上游移不定,最后还是汇聚在不言不语的季镰身上。
小伙子看上去很是沉稳,若抛开衣着打扮不谈模样上也像是个中华国人。
“奶奶我眼神不好,余小子,你身边的小哥也是咱们白河镇的人?”
“他年幼也是在白河镇长大,后来似乎随着母亲一起出国。”余礼白解释道,往边上让开一步,好让季镰上前。
年轻妇人们纷纷发现,这新来的小哥样貌也很俊呢。
从外表绝对察觉不到他凶器本质的洋驱魔师弯腰,“夫人,您好。”
“哦哦,好有礼貌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年纪几何啊?”
“我叫季镰。”季镰顿了一下,“二十了。”
“季……”老妇人垂头思考,“好像是有,想起来了,是季寡妇家的孩子吧。”
季镰没说话,倒是余礼白应道,“是啊是啊,回来了呐。”
“回来多久啊?”老妇人继续问。
“长住。”
“小姑娘是?”
裴吉疑惑不解瞪眼。
季镰犹豫不过一秒,选择暂时隐瞒真相,“妹妹。”
“好,好孩子,既然回来了,过几天记得和余小子一起过来吃顿饭。”
余礼白笑嘻嘻,“那咱们先去收拾东西啦,季家的房子好久没住了大概要好好收拾一下。”
“若是人手不够尽管来借,不要客气。”
“多谢多谢。”
余礼白带着两人离开,过上好一会儿,男子才猛地呼出一口气。
不解看向他的季镰和裴吉:?
“吓死我了,怎么一回来就撞上了呢?”余礼白捂胸。
他这句话是用欧罗巴语说的,裴吉也听懂了,他疑惑不解问,“怎么?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礼白回过头来对他细细教导,“刚才那位老奶奶啊,可是一个高手高高手呢。”
只是旁听的季镰闻言皱眉。
白河镇是个小地方。
虽然说山清水秀,风景瑰丽,可是整个镇上不过两百户人口。
贯穿小镇的白河中仅仅在镇边才出产一种白蓝双色的灵石,品质很高,但是产出太少,就季镰这几天一直和余礼白打听的情况来说,蓝白灵石的名气也不过周边几县。
琼林省有一大派,名为丹人谷,不过白河镇在琼林省东北,而丹人谷的距地则是在西南,接近中华国国境,怎么看,此地也没有冒出一个高手高高手的理由。
更何况还是个女高手,若按照他的经验看法,女高手在高手中占得比例小,但是无一不比男高手要狠厉几分,例如那个将他逼离翡冷翠的老女人,有些作为哪怕是他这样动手不眨眼的也要避开。
他又看了一眼和裴吉说话的余礼白。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只目的不明人士。
季镰不得不怀疑自己做出的回国决定,好像不是那么英明。
……事已至此,先走一步算一步吧,更何况也不是一点好运也没有得到。
他想到这里,目光转向精神奕奕的裴吉。
裴吉好几年没有成长了,不仅是生理上的成长,就连力量上的成长也是,现在十岁,会用的却只有一双爪子。
前天得到的血液好像让他打开了法术天赋,不管如何说至少是件好事。
“季镰?”
不过那个幻境让他有些在意,那中华国的恶魔会扮成母亲似乎不是什么偶然的事情。
“季镰?”
总感觉事情还没完,这段时间必须逼着裴吉将实力提升一些。
“季镰?”
一双手忽然袭至他额前。
季镰下意识抓住那只手,往后面一扭。
“哇啊好痛——噗!”
被扯住手腕的余礼白发出痛呼,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被带偏得脚下一拐,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
也没有想到事情和如此发展的季镰沉默了。
裴吉在一边大笑起来。
沾了一身灰的余礼白爬起,刚想要拍打身上泥土,有些愧疚想要帮忙的季镰已经走上前,扯着他的袍子一抖。
“撕——拉——”
余礼白:“……”
季镰:“……”
裴吉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他们站的这个位置比较偏僻,恐怕会被人团团围住。
某水神看着自己的雪白内衬,再看看季镰手上变为两边的蓝白布匹——青年此刻的表情一脸无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镰,”他凝噎,眼中流出两行泪水,“你实话和我说,故意整我真的不需要像你这样遮掩。”
“我没有……”
“别说了,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这事是我自作自受。”
“并非故意……”
“我只是看你一表人才来交个朋友,竟然会落得个此般下场,哎,我好苦,真是太苦了。”
“……哦。”
“……”
“……”
“……等等,你不继续反驳了吗?”
季镰看他,“不用说了。”
一边的裴吉的模样看上去是快要笑死了,现在还没死不过是血族的体质起作用。
而季镰继续看着余礼白,“好蠢。”
余礼白:“……”
不对!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按照他这些年看深闺少女报刊的经验,这个时候不仅该是“你听我解释!”,“我不听!”,“听我解释啊!”,“我不听不听就是不听!”然后一直轮转下去吗?为什么会如此发展啊?!
某水神的背影看上去要随风飘散了。
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季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愉快起来。
“你刚才想说什么?”
余礼白满是怨念的看他,“刚才啊……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
季镰看向他的目光犹是不解,余礼白深呼吸调整情绪,最后还是对他绽放出一个笑容。
“总之……欢迎回家。”
这句话他自认为说的是有气无力,完全没有取得他之前想象的效果,原本还在继续怨念,没想到半响没看到季镰的反应。
他抬起头。
季镰眼神灼灼看着他。
余礼白不知道自己为何心中害怕发虚。
“怎,怎么?”
过了好一会儿,季镰才对他摇摇头,转过身。
青年背后是一间黑漆宅门,大门之上镶嵌着兽首铜环,门上黑漆剥落大半,就连铜锁也布满青锈。
很熟悉的模样,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记忆中的模样,应该要新上许多。
季镰默默想,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
门上匾牌亦是完好无损,上面写着两个正楷大字。
季府。
季镰呆愣愣站在门前。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第13章 旧居(二)
入夜后又下了一场小雨。
淅淅沥沥,悄然无声,若推开木窗,便能闻到潮湿的泥土气息,窗外的石阶沾上雨水变为青黑,攀附上一层层软厚青苔。
和半月前的翡冷翠雨夜无比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夜晚。
季镰再一次睡不着了。
他穿上衣物,走进小院。
宅院中还未收整,他们下午才到,草草整理出来要用的床单被褥,简单用饭后便每人一个房间去休息了,之前并未细看,如今季镰游走在小院中,只看见一片荒芜。
杂草丛生,仅仅有边边角角能看到从前细心打整的痕迹,例如被泥土掩盖的青瓷花盆一角,低矮灌木对称的形状,杂草下漂亮地砖的花纹。
每处小小景色都和他心中隐约的印象对上,但又有哪里不同。
或是远处的青山起伏,初见不觉得,再眼角一瞥,便会感觉那角度坡度是如何如何眼熟。
他小时候大概多次站在屋檐下向着山中望去吧。
熟悉不熟悉的细细微微,惊喜的甜腻和荒废的现景重合到一起,以致青年十分不合时宜的,明明站在此处,却心生乡愁起来。
简直不得好。
季镰默默叹气,又不想返回床上再睡一觉,看着偌大院落,突然想走一走。
可能只是想要排解忧愁吧,若是此时天上能见着一轮圆月,说不懂他也能吟上几句诗。
这个念头让季镰不由勾起嘴角。
在白河镇中,季府并不算大,零零落落算起来也就是七八间房子,与房子相对,院落倒是大的出奇。
季镰走在其中,只听得到风吹过树叶间的悉索,和雨水从屋檐叶尖滑落的叮咚。
……若不是四周太过昏暗,也能称得上是童话般的景色了,季镰想。
然后季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为什么他会自然而然的用童话来形容啊,其实更适合目前气氛的不应该是老宅鬼影之……类……的……
季镰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身前不远处的草丛后,突然冒出蓝莹莹的光华,不断变换,仿若水波。
下午将整座房子走过一遍,发光的那边,好像是个小水池吧。
普普通通的小水池子,不深,约莫能看到水下枯黄的水草,仿佛还没有从过去的冬日中缓过劲来,但是边缘处却能看到小小还没指甲盖大的荷叶,想来夏天的时候,一定能看到水池中盛开的荷花。
就是……为什么会发光?
在国外长大的季镰脑中一时间想到的是白衣少女幽灵倒塌的教堂等等外国鬼故事,心念一动,镰刀便已经滑入手中。
他轻轻拨开草丛,还没有等他往前走一步,蓝光就像是发现他的到来一样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