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闹到了后来许流觞竟然把他的话当了真,随手操了一把剪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泽九万万想不到许流觞竟然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冷言讽刺说许流觞只不过是装出来的花架子,他就不相信许流觞真的下得去手伤害自己。
可惜泽九的反驳只换来了许流觞的一个冷笑,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流觞手中的剪刀已经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虽然许流觞因为被灌入了长生药的缘故,并不会因为这样的自残行为而真正丢掉性命,但当猩红粘稠的鲜血从破裂的颈部动脉中喷射而出的时候,泽九第一次真正地慌了手脚。
抱着许流觞倒在地上剧烈抽搐着的身体,泽九手忙脚乱地念起清心咒,直到汗湿衣背,浑身功力被耗费大半之后,许流觞脖子上的巨大窟窿才逐渐收合了起来。
之后,泽九还没有时间从这巨大的打击中缓过劲来,安樨便带着林天一赶到了现场。
泽九心烦意乱,加之安樨字字珠玑针针见血,每说一句都几乎无可辩驳,每说一句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捅到了他的心窝子里。
在这般情形下,他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可方才林天一却问了一个他从来不从想过的问题。
许流觞是怎么想的?
他由始至终,也从来没有明确提出过要离开自己的话。
是他自信不够,看到许流觞有意维护席泽越则一厢情愿地认为许流觞要弃自己而去。
在内心深处,他其实比任何人想要得到这个答案,但却害怕真相过于伤人,所以一直没敢问出口。
若许流觞直言要走,他是放手?还是强留?
泽九心如刀割。
收起手中的戮天戟,转身看着那血迹斑驳的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许流觞,泽九只觉得像生吞了许多黄连,苦得几乎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想起许流觞跟着他的这许多年,他几乎都没能见过几次许流觞真情流露的笑颜。
记忆中的他,总是这样的苍白,对着自己的时候,不是生气便是默默流泪。
也许,他的流觞宝贝真的是一点都不开心的
也许,他的流觞宝贝真的是一点都未曾感到幸福的
“我知道,我之前是对他不够好。”
“但我会改的,我在很努力地改。”
“可是,那个席泽越出现得太快了,让我觉得没有时间了”
泽九完全没有信心,让现在的许流觞选择自己而不是席泽越。
泽九眉宇间的忧愁,只要不是个瞎的,此刻都能看出来。
林天一也不是不能了解个中滋味。
所谓情字害人,可却还是能让无数痴男怨女这般沉沦进去。
可若此劫不解,别说是席泽越,就是许流觞和泽九,怕也难有善终。
与其大家都争个鱼死网破,还不如大胆地赌上一把。
“九爷,你也不要这般没有底气。据我对流觞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轻易为了所谓的‘爱’而抛弃家庭的人”林天一咬咬牙,试图安抚眼前这头发狂的狮子。
“毕竟,爱情并不能构成人生的全部。”
“流觞毕竟已经跟您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您有时候是强横,呃霸道了点但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又不是根死木头,您对他的好,他定也是能感受到的。”
林天一说到此处,见泽九的表情微变柔和,自知有戏,立刻深吸口气继续说起来。
“就像安樨当初对我一般,我开始也只不过是因为怕死所以才假意屈服”
林天一有些心虚地看了安樨一眼,“不过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我,我现在也是极喜欢他的”
林天一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直言承认自己对安樨的感情,哪怕是脸皮再厚如城墙,也忍不住红了脸。
安樨更是被林天一的这番话说得眼神都柔了下来,若不是有泽九在场,估计都忍不住将林天一拉入怀中狠狠啃吻一番了。
“九爷,我绝没有要跟你炫耀什么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和那个席泽越,在现在的流觞的心中未必是一个分量的。”
虽然方才安樨说出了造成席泽越小指上的红线断裂的可能性,但这也并非是绝对的,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造成了这种情形也说不定。
林天一担心地探头望了望床上昏迷着的许流觞。
“不如还是等流觞醒了,将席泽越的事情与他好好说一说。当然,先不要扯到什么天道运转一类的大事上去,就纯粹地问问他对这件事的想法。”
若安樨对于红线的分析是对的话,许流觞应该会不顾一切地选择回到席泽越的身边去。
若许流觞最后选择留下,则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听了林天一的话,泽九沉默了半晌。
林天一的心脏砰砰直跳,这次充当谈判专家的角色毕竟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而且一开场就遇上了这种如此难缠的对象。
谁知泽九思忖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必然不会选我的”语气中是难以遮掩的失落。
让一头雄狮沦落到如此丧失尊严的地步,林天一今天还真算是大大开了眼界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林天一着急道:“流觞对‘席特’的爱,也只不过是那种暗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愫。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一起生活,一起经历那许多挫折和磨难。要知道情字虽美,但也经不住生活的磨损啊!”
有多少曾经美丽如童话的开端,最后不也都葬送在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鸡零狗碎之中吗?
“这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你们都这样捱过来了,您就不能对自己多有一些信心吗?”
林天一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又补充道:“更何况,更何况你们还有土豆呢!”
想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娃儿,泽九的心也禁不住软了半分。
或许,看在土豆的份上,许流觞真的会选择留下来也说不定
看泽九的脸上喜忧参半,阴晴二色不断游移,林天一虽被安樨搂在怀里,但还是紧张得手脚冰凉。
“若流觞最后选择离开的话”
泽九苦笑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向一介凡人求助的一天。
“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泽九实在不知要如何应对,若许流觞在他面前选择了席泽越的话,他也没有信心能做到彻底放手。
他没有这样的肚量,更没有勇气去承受失去的痛苦。
哪怕是自尊被踩碎和践踏,哪怕是被千百年来的死敌视为笑柄,他也不想放弃这个唯一能让他心中的荒芜再度绿草丛生、生机勃勃的人。
泽九的问题问得突然,倒是忽然间把林天一给问住了。
如若是他,又当如何?
当自己深爱的人已经无法在自己的身边感受到幸福的时候
当自己深爱的人早已没有了爱的魂魄而只剩下躯壳的时候
“放手”二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比上刀山下油锅来得更为艰难。
如若安樨执意要走,他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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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纠结呀纠结呀~
亲们要是遇到这种问题要怎么办捏?
53章
第53章
“这又有何难?”
看到林天一略显迷茫的神情;安樨上前一步;将林天一的手拽住;用指腹轻轻摩擦着那略为冰凉的手背;似是在默默地给林天一鼓劲儿。
“若天一就是流觞,若他真的就这般爱上了别人,若他呆在我的身边对他来说已然成为了一种折磨;那他必定不会快活。”
“他不快活;我也断然不可能快活。”
安樨早已从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里参透了这个道理,故而才有他这般三番五次地纵容林天一,又几次三番地为林天一的善良和好管闲事付出了各种代价的事情发生。
只不过,对于安樨来说;若能换得林天一的开怀一笑;这些苦难他都甘之如饴,甚至根本不值一提。
“若他真的选择要走,我会以另一种方式来守护他。”
“另一种方式?”
泽九与林天一异口同声地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安樨淡然道:“若他是画家,那我便当他最喜爱用的那支笔;若他是动物饲养员,我便当他最宠爱的那只动物;若他是教师,那我便当他讲堂上的那个讲台”
“他若爱酣睡,那我便做他的高床软枕,他若喜武力,那我便做他的绝世名兵”
“若他投生为蛇虫蚁鼠,那我便当他的窝,当他的巢穴,当那片为他遮阴避阳的一枚树叶”
“爱的方式有很多,而并非是愚昧的占有。”
“只要他能为我展开笑颜,只要能时刻陪在他身边,是活物抑或死物,是人抑或是兽,形态之于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想起与林天一相处的每一个日夜,甚至每一分一秒,无数的画面都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安樨的记忆里。这些记忆已然形成了挥之不去的魔咒,渗透在每一个细胞,每一片机理,甚至每一次呼吸里。
安樨的嘴角扯出了淡淡的弧度。
“舍不得放手,说穿了,只不过是没有勇气。”
“若是真爱,那便去牺牲,便去奉献。”
“哪怕每一块肉都被吃尽、每一滴血都被喝光,甚至连骨头都被挫成灰烬,发丝都烧成空气,我都无所谓。”
若是只懂得一味地索取,那算什么劳什子的“爱”?充其量,那种看似强烈的感情,只不过能称之为“欲”罢了。
这个道理,许久许久以前的安樨也不大明白。
那时候的他,可以说懵懂无知,只会一味地撑着腮帮子,歪着脑袋听那个人慢条斯理地对他讲着。
当时那些细细的遣词用句,安樨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但那人所想表达的意思,他似懂非懂的只记得了这么个大概。
一直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发生了很多事,也经历了很多人,他成长了,渐渐地似乎开始理解了那些词句里所包含的那种深入骨髓的隽永。
可他最后却没来得及彻底参悟,便已经失去了那个白衣胜雪的人。
充溢了心中的满满当当的情感,再也无处投奔,最后几欲化为求之不得的怨与恨,差点将他的心智吞噬。
后来的后来,他甚至以为不会再有所谓的“后来”,林天一出现了。
于是,他才算真正明白了,那种可以夺人性命、瀚似深渊般的情感。
这世上,真真是有且仅有这样的一个人,可以让他不计较自我到了这种程度。
何其幸哉?!
安樨这一番话说得是清风明月,一气呵成,似乎并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和语言的提炼。
安樨就这般娓娓道来。
没有夸张的言语,亦无露骨的表情。
每一个词语,都像是这一番话早已深藏在他内心许久,久到几乎已经成为了不证自明的公理一般,轻松且自然。
林天一怎么也没弄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用这般乾坤日月的语气将这番可以将人活活肉麻死的情话说得如此正气凛然。
不由自主地抓捏着胸口的衣物,林天一只觉得心里顿时被什么充胀得死满死满的。
那东西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仿佛只要一开声一喘气,那充盈了心扉的幸福感就要泄了气一般,甚至连额上的青筋都止不住地突突弹跳着,跟此刻正快速搏动的心脏保持着相同的频率。
听了安樨的话,泽九也沉默了良久。
男人的视线低垂着,也不知道他此刻脑海中是怎样的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林天一看不到泽九此刻的神色,但他却托了泽九和许流觞的福,竟亲耳听到了那惯来对他有点那么高高在上甚至是颐指气使的安樨的内心独白。
用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来说,林天一只觉得高兴得快要死掉了,兴奋得快要崩溃了。
此刻的他,不知为何莫名地充满了感恩,甚至连之前所经历的那些苦难,现下对他来说都已然值了回票价。
他只希望许流觞和泽九也能得到像他现在这般的幸福,虽然现下看来这个死局并没有因安樨的一番话而真正解开。
“你说得对。”
凝视着床上躺着的许流觞许久许久,久到林天一站着都觉得膝盖发疼,泽九才淡淡地冒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千万年来,我狂狮泽九,就算不掌领地界的阎王印,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何处是会输给他人的。”
自他被他的亲生父亲推入噬魔渊,在他踩着无数厉鬼妖魂甚至是自己亲生兄弟的尸体从那万丈深渊中爬回来的时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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