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厅堂本来算是颇为雅致,四处架几琳琅,多有铜器玉器,看来尽是古物。壁上挂着几幅落款五湖废人的字画,想来就是陆乘风自己的手笔。
于是,就有十几个凑近陆乘风,摇头晃脑的讲论字画。
有人说,「看这幅画,小可有些许心得,斗胆乱说,庄主别怪。」
可还没等这人继续,另一个穿越者已经抢先搭话,「庄主这幅图画,写出了岳武穆作这首《小重山》词时壮志难伸、彷徨无计的心情。只不过岳武穆雄心壮志,乃是为国为民,‘白首为功名’这一句话,或许是避嫌养晦之意……」
虽然这两人抢先开了口,但是旁边的二三十名穿越者都是熟读金庸的,有谁会不知道这番道理?当下,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讲论不休,都说陆乘风所作的这幅画一腔愤慨满腹委屈锋芒毕露,和岳飞诗词的原意不合。唯一的差别是,有的人原著台词记得熟悉些,有的人记忆没那么清晰只能按照原意自行发挥。
耳听到上百人各自侃侃而谈,陆乘风面上忽阴忽晴,多年来自己的心事无人得知,今日却一下子被这许多人看穿,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一时之间,陆乘风心中彷徨,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陆家公子陆冠英一直在旁边束手恭立,听这满庭嘈杂,他却微微蹙起了眉头。看到父亲神色有异,他便附在陆乘风耳边轻轻嘀咕几句。这几句话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却见陆庄主一边听一边微微颔首,脸上神色渐变开朗。
直到庭堂之上人声见稀,陆乘风这才慢吞吞的开口说道,「各位朋友的见解都很新鲜,陆某十分佩服。现下敝庄备下了几桌薄酒,请各位畅饮倾谈,还望赏老朽一个薄面。」
陆乘风这一番话虽然措辞客气,但是,口气已经变得冷冰冰的,再无之前的热情。
众穿越者闻言均颇失望,本以为这一番抄袭自原著的精妙点评会大大博得陆乘风的好感,没想到却貌似适得其反。
难道是陆冠英这小子说那几句话搞的鬼?于是,几乎人人怒目陆冠英,然而,陆冠英却并不和众人目光直接对视,只是依旧谦逊的低头侍立。
这一顿酒席,穿越众吃的索然无味。本来开头都是好好的,一大群人在太湖上和陆乘风唱和诗词,关系已经套得很瓷,可是,按照同样的套路,点评书画却又行不通了。
这一日的宾客大多都是远客,宴席完毕,陆乘风嘱咐陆冠英为诸多穿越者安排客房休息,随即便转头回了书房,就此再不露面。陆冠英躬身应是,可是父亲刚去,他脸上的神态立时就有变化。
「各位朋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陆冠英不复刚才满面谦恭,腰身笔挺负手而立,眼中满是桀骜之色。
「诸位从何而来,意欲何图,我父亲虽然不明白,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不过,既然我父把诸位当成是知交好友,我也就不愿点破诸位来意,大家和和气气交个朋友也就算了。」
说到这里,陆冠英语气变得生冷坚硬,「今晚,还请各位在客房中好好休息,不要随意走动。否则,万一哪位在园子里迷了路,或者不小心跌进太湖里呛了水,嘿嘿,那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陆冠英担待得起的!」
这一番话,软中带硬。在场诸人原本就是个个心中有鬼,都被说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马路心中暗想,难道,这个陆冠英也是穿越过来的么?若非如此,怎么能把这上百人的来历一眼看穿?
而且,明知道这百十来号人都是不好惹的穿越者,陆冠英依旧胆敢如此桀骜,必是曾有不世奇遇,身负绝世武功!
如此理解,一切顺理成章,已经有一个人穿越成了陆家公子,那归云庄就是人家的地盘,在这里,别的穿越者再来找便宜,那不就是抢地盘么?难怪陆冠英一直暗含敌意。
不光马路这么想,场内上百穿越者人人都在考虑相同的问题。堂内静默良久,这才有人开口无力的反驳说,「我们都只是游山玩水路经此地……都是游客。」
「嘿!」陆冠英冷哼一声,「这位朋友,有些事情大家心中都如同明镜,您又何必再刻意掩饰?莫非真的要我点破?」
陆冠英这话一说,几乎人人都怒视刚才那个冒失的说话人,这厮太没有江湖经验了!把场面搞得这么尴尬,难道真的要撕破脸动手?
陆冠英环视一圈,看到再没有人说话,微微颔首,面色又重转为恭敬谦卑。
拱手一圈,他又说道,「诸位既然是来游山玩水,这附近倒是有个极妙的去处,归云庄向西八十里有座迭翠峰,景色很美,明日小可便自愿做个引路人。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就请各位朋友去客房休息吧。」
数十名家丁引着这百十位穿越者回客房休息,一路在诺大的花园内穿来绕去。果然,陆家庄内道路曲折复杂,大概真的是按照黄药师传下的奇门八卦之法而设。
大家离开了陆冠英的视线,刚才感受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压力和紧张渐渐散去,便有几人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压低声音向旁边一人问道,「这个陆冠英在原著里属于菜鸟级别,他也未见得有什么本事吧?」
「你又不是没看过玄幻小说,这个道理也应该懂得啊。」被问话者同样把声音压得低低地回答说,「穿越者越是附身到小人物身上,那就越是牛B。你刚才没注意到么?那个陆冠英身上有王霸之气。」
发问者点了点头,默然不语,心里一阵隐约的后怕。
马路恰巧走得近,两人对话都听在耳中。马路走近两步,只恨天下不乱的插嘴挑拨说,「这里哪个不是穿越?即便真的斗起来,这许多人难道就怕他?」
「这你说的就不对了,你怎知这里的人都想斗陆冠英?大家到这里又不是跟陆家有仇。一则没有闹翻的必要,二则,你想斗他,说不定还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反过来斗你呢。」
「哦?」马路挑拨不成,颇有失落,也就不再多说。
马路不再多问,那一个却还在滔滔不绝的议论,「我看,这陆冠英敢于如此强硬,必然是已经算清我们人数虽多但却不能齐心!」
「大哥,竞争者很多啊,咱们下一步有啥阴谋?」王地雷跟在马路旁边小声问道。
「稍安毋躁。」马路摇头苦笑。「我需要冷静一下。」
能有啥阴谋?掰掰手指头,自己只会一套半生不熟的降龙十八掌,而郭靖的武艺也是刚刚起步,至于元宝更加稀松平常。唯一可以凭借的,大概只有王地雷的音速轻功,但是,这家伙又是从一个穿越公司来的。
虽说自己来到射雕世界的目的是帮助NPC对抗穿越者,但是就凭现有这点本钱,如何能够和归云庄里这一百多强悍穿越者硬碰硬?
唯今之计,也许还真的只有搞搞阴谋。想当初南宫适同样强悍,不也是被自己阴差阳错的搞定了?
只不过,局面复杂混沌,也只能见机行事了。不是据说自己运气好到爆么?
这一晚,马路四人回到客房,早早休息。
只是到了午夜三更时分,有呜呜的海螺号声远远的在太湖方向响起,惊扰了马路的美梦。
马路心中略有疑惑,如果现在自己是在射雕世界的原始剧情之中,自己一定会猜测这是陆冠英率领太湖水匪去劫掠金国钦使杨康的船队。但是,就像是之前所说的,如今郭靖口中的杨康颇为善良,金国钦使恐怕已经不会是他了吧?
不管怎么说,静观其变好了。马路制止了同样被吵醒的郭靖王地雷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翻个身继续睡觉了。
次日清晨,马路几人刚出客房,就看到外面有十几个穿越者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而透过花园树丛,隐约可见深处困着另外几个穿越者。
远远望去,这几个被困的蹲坐在密密树丛围出的花园小径之上,个个神气委顿,衣服也都被乱树枝刮得支离破碎。
「昨晚我就说嘛,叫你们不要出去!」还是昨晚那个高谈阔论的穿越者议论道,「归云庄的奇门阵法可不是盖的,你瞧那几个不听劝的下场!」
围观归围观,可没人敢进花园营救那几位。眼前,方圆数亩的大花园内的种满了各色花木,花木之间,小径曲折繁复,似东实西,内藏无数机关。
众人又议论片刻,这才有位管家模样的人赶来,将被困几人引出。
这管家对穿越众的言辞姿态语气无不恭敬,唯一泄露他的心思的,是那温和中略带轻蔑的眼神。
被救出来的这几个人身上没受什么伤,但都筋疲力尽站都站不稳,看起来,似乎是昨晚在花园中跑了一整夜的样子。
马路立刻热心的上前搀扶,当然,顺便吸一点怨气也是理所当然。
早饭完毕,嚣张小子陆冠英还没露面,陆庄主正陪着穿越众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研讨琴棋书画,讲论太湖风光。
忽然,大厅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听声音,是有一人在逃,另有数人在后追逐。追逐之中一人大声喝骂,「你既然进了归云庄,想要逃脱,那是难于登天!」听这声音,正是嚣张小子陆冠英。
穿越众闻声纷纷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客厅的大门。
这阵吵闹听起来也颇似原始剧情,陆冠英率领太湖群盗凿沉了杨康的船队,将他捉来,之后杨康寻机挣脱绑缚,在归云庄内有一场追逐。
可是现如今,射雕世界发生了那么多改变之后,事情还会这样发展么?莫非,原始剧情回归了?
不一会,果然便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这个人面如冠玉儒雅俊朗,但身上的华美衣裳湿漉漉的还有多处撕扯的破损。这个人,也许别人不认识,可是郭靖认识!
自从听到外面的喧闹,马路的目光就片刻不离郭靖神色。眼看郭靖凛然一惊,马路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先别吵出来。难道这个就是你的杨康兄弟?」马路轻声问道。
郭靖满面惊异,茫然的点了点头。
杨康一入大堂,陆冠英便率着几人紧随而入。陆冠英眼看父亲也在堂内,立刻闪身站在陆乘风面前,生怕杨康对父亲不利,而杨康身后,也立刻有数名大汉牢牢把住门口。
眼看身后有人围堵,面前又乱哄哄的站着上百人,杨康自知身入绝境,也不再逃。他叹了口气对陆冠英说道,「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肯相信?我真的已经学好了。」
哦?好意外的台词。看眼前这情形,依稀彷佛是在按照原著剧情走,杨康仍旧是金国钦使,也依旧被捉。只不过,本来,杨康不是应该指责什么归云庄不讲江湖规矩,依多为胜么?
「你骗谁?」当即,就有穿越者小声的说。
这段原始剧情本来大家都很熟悉了,可是突然出了这么个意外,穿越众个个打起精神,凝神细看下一步变化。
听到杨康此言,陆冠英哈哈大笑,随即正色道,「宋金两国势不两立。你是金国钦使,此刻来大宋一定是要图谋不轨。大义所在,即便你是一个好人,该杀也是要杀的。」
杨康听了,低下头来不住的摇,似乎是颇为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杨康又向着坐在椅子上的陆庄主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陆乘风陆老前辈。一直听说您智谋高远深明大义。这里人多嘴杂,能不能和我找个秘密之处细谈?金国钦使这件事我自然会解说明白。」
环顾厅内,杨康一眼就看到了郭靖,急忙又抬手一指说道,「我的结义兄弟郭靖也在这里,他可以作证我的为人品行如何!」
郭靖?一大群穿越者的目光齐刷刷的甩了过来。呵呵,原来那个壮小子就是郭靖?旁边那个俏生生的姑娘一定就是黄蓉了!
杨康指到郭靖,马路就再也按不住郭靖了。郭靖紧蹙眉头,向前迈出一步大声喝问,「杨康,这金国钦使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早和完颜洪烈那狗贼一刀两断了么?」
陆冠英闻言又是连连大笑,「瞧,你的兄弟也是不信你的。何况,我父亲万金之躯,又怎么会跟你密谈?你今天是死定了!」
「既然如此,那你我就只好打上一架了?」杨康的头摇个不停,黯然说道,「我的功夫太过残忍,本来不愿轻易使用以免多伤人命。可这也是没办法了。」
「那你尽可来伤我试试。」陆冠英微微一笑,束袍拢带轻轻招手。
陆冠英要出手了!在原始剧情之中,这可不是一场精彩的打斗,对战双方都只是三流的功夫。可是现在杨康一出场就怪怪的,口口声声自称好人,搞不好也是个穿来的。而这个陆冠英一言一行同样气魄逼人,竟然能够凭借传说中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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