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是对是错,可既然选了,就没资格回头了。”
颜透垂下眼睫:“您以前曾留给青衣一只小狗,他养了十多年,小狗死的时候,他哭的不能更伤心了。”
“……我记得,是只萨摩耶,他在宠物店看到便不肯走的。”陆月楼笑了笑。
“他对狗尚且如此,对人呢?”颜透轻声道:“青衣从来都不是个幸福的人,他的不幸福,有多半是因为父母造成的。”
听到这个陆月楼沉默了。
颜透接着说:“现在青衣的状况很不好,我只希望您能去关心他,看望他,让他也看看您的脆弱和悔意,让他放松些紧绷的心结。”
陆月楼想了很久,说:“好,我去。”
颜透松了口气。
“出了这事,不是意外吧,和你妈妈,也脱不了关系吧?”陆月楼莫名的提起这个:“我早就警告过他,他却还是不加提防。”
颜透沉下了脸:“请不要妄自推测。”
陆月楼笑笑:“其实你知道吗,我和你父亲的感情,就像你和青衣,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之所以有了今天的悲剧,是因为我们都不负责任的选择了婚姻,又不负责任的逃避,希望你和青衣,不要重复我们的错误。”
“您……已经不介意我们在一起了吗?”颜透问。
“容不得我介意与否。”陆月楼又给自己倒了点红酒。
“离开不爱的妻子,也许是你的自由,可是抛弃属于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置若罔闻,根本就是大错特错。”颜透忍不住替陆青衣责骂。
“听说,你也有个小儿子,你对他怎么样呢?”陆月楼眼神悲伤:“同志注定是没有爱情结晶的,怎么对待在错误中产生的下一代,才不算错?”
Chapter 79
早晨医生护士照例来对陆青衣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帮他把病床的角度调到合适的位置后,医生便道:“这几天好好休息,下周一要进行皮肤修复手术。”
陆青衣的伤口刺痛的厉害,皱眉问:“要植皮吗?”
“植皮只是治疗方式的一部分,等颜先生来,会有专人来向你们讲解,我们医院有最优秀的美容医师,您放心吧。”医生晓得颜透有多大脾气,也没敢单独和病者多说什么。
陆青衣点点头,瞅着自己包裹的像木乃伊一样的身体,微微苦笑。
“检查完毕了,一切正常,您吃早饭吧。”医生带着护士转身离开。
陆青衣艰难的抬胳膊给自己舀了勺粥,却因拉扯背部而没办法顺利送到嘴巴里,只好苦恼的放下。
最近这些日子都是颜透亲手伺候他吃饭,今天那家伙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一早晨都不见人影。
正发呆时,忽听病房外有阵阵吵闹,过了会儿门才被推开,原来是颜透拎着放小狗的宠物箱而受到护士阻拦。
陆青衣无奈瞅着他,本想批评几句,结果看到颜透身后跟着的人,刚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就梗在了喉咙里。
在桌前放下煲汤的陆月楼也很尴尬,生怕儿子下一秒就再度气势汹汹的发火骂人,等了几秒见陆青衣只是僵着脸,才努力微笑问:“身体好点了吗?”
“你来干什么?”得到的回答果然是冷冰冰的。
陆月楼走到床边,不自在的说:“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当然要来看看你。”
“这就叫严重?”陆青衣嗤笑,忽然抬高声音,指着自己的心口怒问:“那你看得到这里的伤吗!”
喊完就狼狈的咳嗽了起来。
颜透见状赶快来扶,陆月楼却阻止住他的动作:“可以让我和青衣单独谈谈吗?”
这位父亲既然肯来出现,必定是带着诚心出现的,颜透犹豫片刻,便点点头,到走廊去等着了。
陆月楼给陆青衣倒了杯温水,放到他面前装着早餐的小桌上,轻声道:“你长大了,很多事瞒着你是不对的,从前没机会讲的话,今天由我来告诉你。”
陆青衣只是皱眉沉默。
“我小时候也学唱戏,可我不喜欢,你爷爷就经常打我骂我,动不动就几天不给我饭吃,让我觉得了无生趣。”陆月楼叹了口气,因为回忆那些往事,目光变得有些深沉:“直到十四岁那年,我在戏院遇见跟长辈去看戏的慎铭,生活才有了些色彩。”
陆青衣忽然说:“爷爷把戏看的比命还重,他是想你好。”
“我明白,可明白了不代表就能欣然接受了。”陆月楼道:“相遇之后,慎铭很快就想办法到我的学校读书,我们偷偷摸摸的谈恋爱,一起读完了初中、高中、直到大学时,才被你爷爷发现,那是什么年代,他是多么古板的人,愤怒可想而知。”
陆青衣揪紧了被角,闷不吭声,自然是想起当初爷爷对于自己的失望。
“当时由不得我们解释,你爷爷就把这事告诉了慎铭家里面,我也被带回家关了半个月,半个月里我几乎没吃没喝,人一下子就瘦了十多斤,后来终于能出家门,慎铭却已经离开北京了。”陆月楼苦笑:“那个时候想出国,纯粹白日做梦,我再怎么痛苦,也没有能力去找我的爱人。”
陆青衣不是毫不理解他的感受,担心里面的苦绝不是这几句话就能化解的:“你若真爱那个人,何必和妈妈结婚,何必生下我?”
陆月楼道:“我哪里会想结婚……大学毕了业,你爷爷就给我找人安排了工作,然后没完没了的安排我相亲,最后我实在受不住,发了火,却把他气的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我也是人,我不能看着亲生父亲被自己活活折磨死,加上那几年根本就再没有慎铭的消息,最后……最后就只好听了你爷爷的话,跟你妈结婚了,结婚以后,我对生活也没多大指望,除了没和你妈妈行夫妻之礼,对她也是很好的,可她受不了,跟你外婆告了状,你外婆闹到家里来,又是几个月的不得安宁……”
他越说表情越纠结,最后瞬时闭上了眼睛:“我根本不知道那日子是怎么过的,后来真的崩溃了,就吃了半盒安眠药,想着一了百了,可老天没让我死,恰巧那晚你妈从娘家忽然回来,发现了,用自行车给我送到医院,北京漫天的大雪,给她也冻病了,差点成了肺炎……”
陆青衣从来没听爷爷讲过这些事,表情复杂的瞅着陌生的父亲。
“你奶奶身子弱,见家里变成这样,很快就伤心的病逝了。”陆月楼侧头,红了眼睛:“我没了妈,不想也没了爸,也只能认命了,后来有了你,也真打算这辈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下去,可是、可是后来,慎铭忽然在北京出现了!他费劲心神才找到我,也在北京待不了多久,说要带我走,我那么些年没见他,如果不跟他走,我都不知道下回见面是什么时候……你骂我自私,骂我卑鄙,我都不否认,我这辈子就爱他一个人,我真的舍不得,想到在也见不到他,这里面痛的……比死了还难受。”
陆青衣瞅着父亲按在心脏位置的手指,低声道:“所以你就跟他走了,扔下我。”
“我是想带你走的,可你爷爷追来,和我大闹了一场,我不管不顾的带你往家外面跑,想找慎铭汇合,结果……结果却出了车祸,当时我只想着保护你,一下把你推到马路边上,自己却被撞得没了知觉,等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去美国的私人飞机上了,就把你……留在北京了。”陆月楼痛苦的笑:“也许是报应,当时慎铭为了能及时带我走,耽误了手术治疗,我这腿,就……没了。”
陆青衣吃惊的看他拽起长裤,露出里面木头的假肢,好半天也没讲出话来。
长大后没见过父亲多少次,根本半点没发觉他的异样。
至于那场车祸,太年幼的他更是没有记忆。
陆月楼叹息:“本来这些事,我一辈子也不想再提,可你有权利知道……知道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陆青衣皱眉:“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说这么多也够了,可我对你的警告,你千万要放在心上。”陆月楼道:“这次你出意外只是个开始,只要还和Gabrielle扯上关系,你永远都会不得安宁,我讲这个,全是血的教训,至于肮脏的细节,你不晓得也罢。”
陆青衣并不是对火灾没有怀疑,正是因为有疑虑,才不能去问颜透。
陆月楼弯弯嘴角:“你看着我外表光鲜,其实我这个人,早就被折磨的支离破碎了,多活一天,也是不想慎铭伤心而已。”
陆青衣低头不语。
陆月楼道:“好好养伤,颜透那孩子求着我来看你,其实他哪里知道,我来了只能让你更难受,可你为了别让他伤心,也得好好活着。”
陆青衣忽然道:“如果……”
“如果我当初有运气带你来美国,我会做个好爸爸。”陆月楼摇头:“但生疏了,就是生疏了,你只记着,我比谁都盼望着你好,除了慎铭,也就你还是我在人世间的牵挂了。”
颜透在病房外面等着的很心急,只能看到他们在谈话,却根本听不见谈话内容。
待到陆月楼一离开,他立刻就拎着宠物箱进去,欲言又止的也不晓得说些什么才好。
“干吗把他找来,害得我怪累的。”陆青衣倒是笑了笑:“我饿了。”
颜透赶快把狗放下,见早餐凉了,便拿出陆月楼带来的汤品喂他。
陆青衣迟疑片刻,竟也慢慢喝进肚里,伸手摸摸小狗湿漉漉的小鼻子,露出酒窝道:“你以后不要乱做事,有你陪我就够了,我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Chapter 80
生命是什么,恐怕最渊博的哲人,也找到不到完美的答案。
Godfrey每每回忆自己这一生,脑海中出现的总是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随着病情的加重,那些画面就变得更加模糊。
所以比起身边还有精力去争夺财富的人们,他宁愿躲起来,在花园满身泥土的侍弄那些花草。
这日Gabrielle又看到父亲吃力而忙碌的样子,不由得从楼上走下来劝道:“医生要您好好休息。”
Godfrey正弯着腰给花圃浇水,闻声抬头,用平静的眼神看了看她,而后道:“正好见到你,替我送礼物去医院。”
说着便将放置在旁边的小花盆递给她。
Gabrielle瞅着盆里可爱的三色堇,愣了愣:“给谁?”
Godfrey道:“你说呢?”
“爸爸,何必关心那种不知来历的人,用不了多就他就会消失。”Gabrielle并没有掩饰对于陆青衣的厌烦。
“他不是陆月楼。”Godfrey淡声说。
Gabrielle位置。
Godfrey道:“他不是陆月楼,你报复错对象了。”
Gabrielle勉强拿着小花盆,皱眉道:“我是为了小透好,报复这种话,是您误会我……”
“我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一直都知道。”Godfrey打断她的话,放下手里的水管,直起了腰身:“只不过那都是你和你前夫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但现在你已经越界了。”
Gabrielle似有不满,却也没勇气顶撞多言,只好维持着僵硬的笑。
“你哥哥染上吸毒的毛病,是他自己不争气,可我也清楚,最开始的大麻是谁提供给他的。”Godfrey边捶着腰边往屋里面走,好像在说无关紧要的家常:“你总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如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在针对颜透吗?”
闻言Gabrielle立刻便道:“我和小透之间没有利益可言。”
Godfrey侧头:“没有?”
Gabrielle重复道:“没有。”
Godfrey笑了笑,满脸的皱纹让这个笑显得有些温暖:“没有是最好的。”
由于很快就要做手术的关系,陆青衣被医生调养的格外细心,终于不再没完没了的发烧了。
颜透依然像小时候那样,为了他翻遍了那些医疗书,而后又不放心的到病床边握着他的手道:“做了手术,虽然会让伤疤减淡,可是你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要遭受新一轮的疼痛。”
陆青衣正抱着狗仔靠在病床上走神,闻声笑了笑:“没关系的。”
颜透已经受够了看他痛苦的模样,忍不住道:“要不然先不要做了,好好休息吧。”
“……那像什么样子?”陆青衣虽然没有说过,却显然是在意皮肤的丑陋的,他听了这个建议果然皱眉拒绝,接着就转移话题:“我想看看电视。”
颜透贴心的给他递过遥控器,站起来站到门口的柜子前仔细的削芒果。
陆青衣不喜欢吵吵闹闹的节目,调了半天便找了个中文台,看里面的经典戏曲。
正播的的是《贵妃醉酒》。
电视里唱的热闹,他听得也开心,忽然便情不自禁的跟着哼起来:“玉石桥斜……咳咳!”
狼狈的咳嗽打断了有些沙哑的声音。
颜透心里很难过,晓得青衣嗓子受了伤,却又害怕自己的难过让他更不开心,便迅速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