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来,高中时,有人要与逸知做朋友来着,但那需要把大量时间浪费在玩乐上,他不喜欢。
记得高中时,总是稳拿全校前一二的自己,优秀的成绩,聪明灵活的大脑,羡慕,嫉妒的情绪总是缠绕身边,很多人讨好谄媚的送零食,请客,就是为了一道题,一份答案,巴结厚脸皮地围着。
“逸知同学,请问第十六题你是怎么解出来的。”
“第十九题呢?”
“这句话的解释我还是有点不懂,能跟我讲讲吗?”
优越感,随着问题的增加而释放。
“这道题,我已经讲了一遍,我不想重复同样的回答。”
“我继续教下去,对于没带智商的你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上课的时候化妆打扮,下课却来问我问题,这里是有游乐园?你到底在想什么?”
气哭的人数多了,班上的人也变的奇怪。
“那家伙自负嘴又毒,别跟他说话。”
“昨天美钰就被他气哭了。”
“他很没礼貌的,别跟他玩。”
自负,藐视,嘲笑,他早就免疫了。
欺凌,是曾有人想那么做过,却被他恶狠语气气的一发不可收拾,还没动手就被老师抓到了,之后也没什么事。
“想起讨厌的事了呢。”
倒在床上的逸知自言自语着,挽了下散落于额前的碎发。
黑暗的房间里,有丝丝凉意,也有细微的呼吸声,地上的傻子四肢张开,沉浸睡梦中,贪吃地吸允着手指,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突然眼睛睁开了坐了起来,床上的人吓了一跳,低骂了声,神经病。
傻子视若无人地走出了房间。
“上厕所?”
逸知懒得理,闭上眼准备睡觉,尖锐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又摔坏东西了?
明明懒得理会却又坐了起来,打开客厅的灯,客厅瞬间变得光明,厨房像是有老鼠翻塑料袋的声音。
他走进了厨房,见到眼前的一幕,张大了嘴懵了。
傻子跪在地上,扒垃圾桶里的食物吃,瘦弱的身体显的衣服很宽大,可怜的像只混迹垃圾堆的流浪狗,饿鬼投胎的大口咀嚼残渣。
逸知早已抛弃掉入谷底的怜悯,开始在水面冒泡,浮现,他拽起了傻子。
“别吃了,快吐出来。”
抓着傻子到流理台狠拍着背,傻子哪懂得这个道理,用力地推开逸知,继续趴在地上,逸知眼疾手快地抢过垃圾桶。
“唔唔……”奋力抢夺的人鬼哭狼嚎着,争抢着垃圾桶,逸知用尽力气也执拗不过这头无理智的牛,啪啪地抡了这个高瘦男人几记耳光。
“哇啊……”
傻子哇的放声大叫,一会又气呼呼的瞪着逸知,嘴边腌臜地流着混合口水的汤汁,“哈呼……哈呼……唔唔……”
从脖子开始涨的通红,脸上是明显的红痕。
逸知无奈的将垃圾桶藏到了洗手间,傻子满泪盈眶地瞪视着逸知的行为,直到关门,天塌下来般的扑在地上,敲打地板张大嘴用尽生命的凄厉大哭,皱紧的脸上流着能穿透地板的泪水,肩膀万分委屈地抖动着。
看着地上耍赖的孩子,逸知轻冷笑了笑,打开了冰箱,拿了个鸡蛋,芝麻,火腿肠,伴随着狼号鬼哭的哭泣声,逸知兴致勃勃地哼着调调做了个炒饭。
闻到香味的人,靠在逸知后面吞咽口水,手刚伸往锅里又被狠拍了一下,“去洗手,还有把嘴洗干净……牙膏不用我帮你挤吧。”
回过头瞄到泪眼汪汪,摇着尾巴的狗,傻呼呼的眼都快要将锅看穿了。
有点可爱。
“算了,我带你去洗。”
带着傻子洗漱后,逸知坐在对面,手撑下巴看着狼吞虎咽的傻子,鼓着腮帮子大勺大勺地往嘴里送,米饭来不及咀嚼就慌乱的吞没,发出咕噜的吞咽声,一分钟不到,一大盘炒饭瞬间少了一半。
“有那么好吃吗?”
习惯无人回答的问题,逸知笑着看着这个饥荒的男人。
到底是饿到了什么程度,才会饥不择食的在垃圾里找食物,而且自己居然会大半夜的做饭给他吃,是愧疚作祟吧,有点可笑。
不过,小时候的他也是这样的吗?
不给吃的就倒在地上拍地大哭,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总是站在打扮庸俗的母亲旁边,像受尽委屈胆怯的低头,母亲不在时,就会卷缩在角落里,阴郁而又冷漠的眼里是陌生是距离。
因此他也非常厌恶傻子,就算16年没见,这种厌恶似乎也没改变。
“唔唔……”恋恋不舍地来回舔舐盘子的人,终于明白盘子空了,难过的发出低吟声。
片刻,又将桌子上几粒米饭扔进了嘴里。
“脸上还有,这里。”逸知指着自己的脸说着,挂着大米饭的脸呆滞地一动不动,眼里又渐渐地汇聚了眼泪。
逸知好笑地抢过盘子,清洗之后,又将厕所的垃圾放到了门口,帮着傻子洗脸,才关了客厅的灯。
周六,清晨
六点
房间里
逸知关掉了空调,打开了窗户,窗外早已经被晨曦染的清晰,温润舒透的凉风一缕缕沁入房间,轻轻抚摸着窗帘,逸知深吸了口新鲜干净的空气,舒缓了慵懒的心。
周六他一般九点起来,可今天他调了六点钟的闹钟,他要去“约会”,虽然是晚上7点多开始,但想起梁治也许会告白,也得做点准备。
踢了踢地上的男人,男人发出细微呢喃,而没有醒。
煮了两人份的稀饭,煎了几个葱花薄饼,一叠酱菜,咬了几口,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盐吗?
房门打开了,他转过脸,就看见傻傻愣在门边的男人。
“去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餐。”逸知说着,到厨房端了碗稀饭放在对面桌上。
男人还傻站着,吞咽着口水。
“傻站着干嘛,快点去洗漱。”
心思不在话上的男人根本就没听到,直盯桌上。
逸知不耐烦地在桌子上一捶,巨裂的一响,男人才回过神去洗漱。
“白痴。”
饭后,站在镜子前的逸知,比对着手里的两条领带。
系上棕色领带后,扣上身前的纽扣,细细端视镜子里的自己,太严肃了,十分钟后,又重新换上了另外个颜色,红色,这条压在箱子里有一年多的领带,从未跟着他出过门。
反反复复地换上不同颜色,不太挑的人今天也变的格外挑剔,脱掉西装,才留意到后面的人。
轻拍打了下傻子的头。
“今天不画画了吗?”
毫无回应,傻子温顺地垂下了头。
逸知笑笑,不再理会,坐在电脑前,输入了几个字。
约会该穿什么?
随便穿,便装,休闲装。
这样吗?不能穿西装。
逸知打开衣柜,里面清一色的名牌西装,全是上班穿的,休闲装也就普通的短袖五分裤,休假他一般在家作图,极少出去,所以没买什么衣服。
穿短袖五分裤去吗?去看演唱会?没问题吗?
其实,逸知是第一次去“约会”,他没和女生交往过,当然跟男人也是第一次。
之前公司虽有集会,但他厌恶人多的环境,喝酒,大声说话,所以,都以忙,有事,推脱,久而久之也没人再邀他了。
当然,也是他第一次去听演唱会。
不是紧张,是激动,一年了,梁治看自己的眼神没变反而还有点温柔,这次借着演唱会邀请自己,也是为了像自己告白吧,他会怎么做?
漫长的下午终于过去,傍晚,逸知晚了半个小时出发,是特意的,让暗恋自己的人等半个小时,这是很应该的事吧。
到了体育馆已经7点,险些迟到的人被梁治抱怨了几句。
演唱会开始前,很安静,安静被女人柔和清澈的天籁之音划响,现场给予的震撼力和感染力是无法比拟的,灵动的夜里,随着音符摆动的荧光棒像多彩的舞者,静静聆听音乐里曼妙旋律。
逸知望着舞台上的女人,声音有点熟悉,有那么一刻,像母亲的声音,小时候,听过母亲唱过一首舒缓的歌曲,阳光下,庭院里,随意扎起长发的女人,穿着碎花长裙,抱着哥哥坐在秋千吊椅上,哼了那首歌。
风雨总是飘进凡世之心
徜徉的潇洒也难忘记荒唐的伤痛
记忆总是在延续
希望我一直记得
我生命里的精灵
谢谢你,宝贝
是你发现了我
让我变得平凡
让我懂得珍惜自己
夏夜十点,演唱会结束了,马路上飞驰过的汽车驶向城区,渐渐隐藏在被彩色灯光星罗棋布的城市中。
随意找了家酒吧。
柔和微暗的灯光,平缓的轻音乐,细细的说话声,坐在吧台那边,两人拿着酒瓶,碰杯,喝酒,这样的氛围透露出温馨。
“心情不好?”梁治与他碰杯说着。
“没有啊,是今天的歌让我有点感动。”所以才在那一刻想起来了不该想的事,想起了不该想的人。
“是吧,我就说你会喜欢……特别是那首《林淋雨》,听的我都想哭了。”梁治说着还假装抹泪。
逸知略略微笑,没回话,喝着酒杯里的酒。
“对了,上次跟你示好的女人怎么样了?”
逸知提醒式的问着梁治,这次也不告白吗?那自己只能旁敲侧击了。
“哪个?”梁治脸瞬间转红的问到。
“还有几个?”
难道这个平凡又慢性子的男人很受欢迎?
“是有几个,嗯,还有……”
“反正你也全推了吧。”逸知很确定的说,钟情于自己一年多的男人,又和自己约会的男人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
梁治点了下头,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被支吾低调的语气打破。
“其实有件事,我还挺苦恼的……”。
逸知握紧了酒瓶,眼神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有细微颤抖,“什么事?”
“有,有个男生向我表白了。”
逸知震惊地瞪大了眼,盯着这个说话的人。
是想激情自己的关注吗?
还是试探?
“也推掉了吧。”他假装轻松地碰了下酒瓶,勉强挤出个微笑。
“当然的吧,一个男人耶,那么恶心,而且还对着我说喜欢,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现在还觉得不舒服呢,因为是公司里的人,我又不能乱说……”梁治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完全没注意到逸知他暗黑的脸色。
恶心?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舒服?
脸部的肌肉僵硬起来,开玩笑吧。
“这种事,怎么可能开玩笑,你说我怎么碰到这么倒霉的事。”
逸知凌晨两点才到家,他倒在沙发上,扯了扯领带,摇摇摆摆到厨房,拿了几瓶啤酒。
“他还趁我不注意,亲了我的脸,脏死了。”
“想着就恶心,变态。”
擦拭自己脸部的梁治,嫌弃的表情扎了逸知心口一刀,喉咙也被碎玻璃割破了,哑然失声。
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对,逸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绝对是听错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梁治的电话。
“喂。”
不是喂,不是这句,是我刚才喝醉了,说的话别当真……。
“逸知,平安到家了吗?”梁治的声音雷轰般灌入耳中。
逸知将手机砸在了地上,摔个粉碎,全身好像被泼了凉水一般,从头冷到了脚,每一个细胞都被针狠狠的挫碎,心被挂上了大石头,好重,好闷,有点喘不过气了,他触摸着自己的心脏,总觉得流血了。
有什么滴落在了地板上,不是血,是泪,居然是眼泪,哭了?
不可能,他才不会哭。
他抹掉了脸上的泪,撞进了房间,拉起来了地上的男人,狠狠地揍了下去,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拳头发泄的声音和傻子的哭声。
“哭什么,孬种,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个男人吗?我这么优秀,喜欢我的人多着呢……”
嘶哑粗劣的声音,流星般的拳头,落在傻子身上的同时,也击垮了倔强的自尊心。
逸知松开了手,背靠在床边,黑夜的房间里,手盖住了脸,却盖不住滑下的泪水,抖动的肩膀也难掩内心的痛苦。
他一脚踹在了傻子身上。
“哭什么哭,吵死人了。”
傻子的哭声渐渐渺小,但床边的男人却突然大哭起来。
是
逸知才是个这场独角戏的胆小鬼。
一年前,当找不到素材的自己恼火批骂着同事时,当惹急的同事反咬之时,当激烈的言语肆意出口时,当所有人站在桥头看戏时。
只有,他出来调解气氛,也就在那时。
喜欢上这个叫梁治的男人,可他胆怯的不敢开口。
万一他嫌弃自己是男人怎么办?
万一告白后被讽刺,被同事嘲笑怎么办?
万一梁治再也不搭理他怎么办?
他害怕,担心,梁治会不会像别人那样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