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恪不回答。
我感觉他有话要说,但是他沉默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根本不愿说出来。
他今天心情也不太好。我们正对坐着,有些相看两厌的味道。
阿炎很会做人。
当时学校里的人很少有知道我是他弟弟,即使知道了,也会感叹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会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哥哥。总会在别人不经意处表现出温柔,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但是又时时保护着自己。让人觉得即使被拒绝也应该是自己逾矩,而并非是他太冷情。
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放下架子谈恋爱呢?
这些精英模样的人多么难搞啊。
“哎,求求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追到你吧?”我掰住林恪的肩膀,前后左右地摇晃,直到他赏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一边掰我的手,一边摸索着什么。
“别闹。”随即一个大靠枕摁上我的脸。
我想把你当朋友啊。但是一对上他的脸,我就下不了决心。
“寰宇置地是本城最大地产公司?”
“对。”我纳闷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能说服他们给风扬入股吗?能做到我就考虑。”他把玩着手里的电视遥控,刚刚换了台。本地新闻里寰宇置地的大老板正在做一个关于本地地产风投的访谈。
虽然风扬也算是蛮有前景的新兴企业,但是想要和寰宇谈合作却也相当有难度。除非以整个家族企业的名头……
我无奈地说:“你这是开玩笑的吧……”
林恪笑笑:“对。”随手拿起一本书,不再理我。
我彻底绝望。
“呐,你知道这个标志可能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我用手指沾水在玻璃上划出L2的图案。
“不知道。”
他回答的也很决绝。
我已经逐渐习惯了他这副样子。
他这样忽冷忽热吊着我的样子却没法惹我生气。我更不好意思问他是不是故意。一开始自作多情就已经够了,还是别再摆出天真无邪白莲花的样子。
第二天,我正对着今天一整天看完的大摞文件正昏昏欲睡。
忽然被手机震醒。
竟然是蒋钦。我迟疑着接下,一摁下接听键就听到对面惨如杀猪的求救声。
果断按掉电话,把手机扔进抽屉深处。
这人向来好事想不到我,坏事必然有我。从大学时翘课点名抄作业,到现在的泡吧付账甩女人。我这次才不想当他的善后保姆。
最后洁莉接通了我的办公室电话:“老大,有个人声称是你的相好……找你有急事。”
“给我挂了。”
“他坚持不懈……”
“……接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惊讶的人
当晚我站在那个酒吧门口,计划着只待一会儿马上走人。我才不想卷入什么奇怪的事件里去。
走进门,灯光有些发昏。
那个主唱还在台上唱歌。我向四处打量一通,没看见蒋钦,便准备走人。但是转头那一瞬,我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人。我很好奇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正准备向那人走过去,后背猛地挨了一记。
“快快……”蒋钦鬼鬼祟祟的靠近,紧挨着我的背,接着众人欢闹声对我说,“快掩护我走……”
“你这是怎么了……”
“别废话……老子在这里呆了一晚上啦!!那小婊砸不知道要搞什么鬼哦……”
还没说完,主唱挥了挥手,音乐音响一下子停了下来。
“大家请包涵……今晚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她认真道,现场也逐渐像撤走加热的废水一样逐渐冷下来。隐隐约约有人在骂人。
“蒋钦,今天我说的话我这辈子还只对你说过。”她微微一笑,忽然扯掉假发,跳下台向我们这里来。
“快走快走!!”
但是俨然我们这里已经成为事件中心。
我下意识地向林恪那边扫一眼,但周围人太多我已经看不见了。
麦克风效果太好,我已然完全接收了所有信息。
那个主唱的声音竟然变低沉许多,清晰而坚定:“蒋钦!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人!”
“卧槽!!!”蒋钦来不及躲,恨恨地骂了一声,仿佛沾上了糟糕的东西。
“阿腾。”他忽然严肃起来。
“嗯?”
“替我挡挡。现在人都在这儿,门口没人守,应该可以逃走……你好自为之!”
我觉得不可思议:“你!!!”
但是让我欣慰的是,那主唱很快拦住他:“你别想走。”
“卧槽,我不走等着和你结婚么!”
“怎么不行!”主唱死拉着不放手。
“放你妈的屁!我们俩男的结个屁的婚!我又不喜欢男的!”蒋钦几乎要跳脚。
“不喜欢男的你干嘛和我上床!”
“艹,老子就想和你玩玩不行?咱们就算一夜情行吗?”
“一夜情也可以发展成恋爱的。”
我几乎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只希望偷偷溜走,别再见这俩人。正当我装模作样整整衣领若无其事想要走开。忽然之间手臂被人拽住,一张蠢猪脸直直凑上来。我的嘴分明碰到了他嘴唇上胡须的硬茬!
好小子!蒋钦! 老子和你没完!
我还想幸好他没把舌头伸进来,否则这辈子不把他家公司弄破产我不姓梁!
蒋钦也有些尴尬,挺着脖子勉强痞痞一笑:“我还上过他呢,比你还先,按先来后到,我也该喜欢他。你死心吧!”
那孩子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一个人冲进人群,抬脚把蒋钦踹翻在地上。
那显得有些文弱的身影插在我和蒋钦之间,气哼哼地骂:“你敢碰他!”
我把刚刚伸出去的拳头收回来,又急急忙忙地去挡林恪。
好不容易把他拉回来,他竟然还不甘心地想要再蹬一脚。
“哎,那个他……”我话没说完,只听见麦克风里响起一声巨大的回音,像是吉他的音箱撞在什么东西上。转头一看,那主唱手里握着吉他,而蒋钦已然被拍昏过去。
“哎……他肯定是开玩笑的啊……”
主唱少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吃惊道:“诶?真的?”
……
……
把蒋钦送到医院,主唱留在病房里陪他。至此我才知道这位彪悍少年名叫方恬。长得秀气声音也偏中性,名字还取成这样,难怪蒋钦要认错。不过我还是不会原谅他的。
即使这看起来帮了我一个大忙。
按林恪的说法,我就像一块硕大的牛皮糖,在那之后就一直粘着他。
我想方设法把他的脸转正向我。笑得像痴呆患者。
“还说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我?”
他极其不耐烦:“不喜欢。你想太多。”
“嘴硬,”我坚持不懈,“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的表现叫傲娇啊。”
“闭嘴。”
“不。林老师,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我凑在他肩窝旁边,忽然在他锁骨上亲了一下。
果不其然很快被林恪用靠枕拍开。
当天晚上我呆在林恪家,并没有回家。
只是睡沙发而已。
睡梦中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发。
我当然知道是谁。
早晨醒来,我不得不回家换衣服准备上班。
林恪已经出门,书房门大开,笔记本被合上,指示灯显示待机状态。
我试着用林恪自己的生日填入密码。但显示密码错误。
我只有给他发了条短信:“我回去了。”
他并没有回复。
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妈妈惊恐的脸。
“作孽!”老爸骂道。水杯狠狠地撞到茶桌上。
我恍然震悚,才发现自己似乎在做一件对父母来说不够正确的事情。
他们知道了,用什么方法知道的并不重要。
当是我还心怀幻想,想要和他们好好谈谈。相信他们并不愿意我走上阿炎的老路。
我并不准备放弃林恪。我觉得我们还有路可走。
可以说,当时我有些过分乐观,也有些过分天真。
等我把一切都弄明白之后,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暧昧就像个笑话。
洁莉开始被我派到楼下去买咖啡。每天身边路过那么多的陌生人,见识过那么多各种各样的目光。
我不在乎。得不到我回应的人,要么是不配,要么是活该。
我忘不了我站在林恪公寓楼下,他站在阳台上,远远地看我一眼,有点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然后他走了进去,再也没有露面。
我不敢忘记,那天我平心静气想要和老爸好好谈谈的时候,他只是甩给我一张照片,上面两人笑得分外相似。两个都是我很熟悉的人。
“这可真不错。我两个儿子,都要栽在同一个人手上!”
我不再联系林恪。但令人恼火的是他那边竟也不再有反应。
我感觉他是这样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我进他并不退,因此我们可以紧靠在一起。但是一旦我退后,他也并不想前进来拉回我。我一时的坚持,为了他所表现出的惊喜和懊恼,在急转直下的事件面前越发像个笑话。
我心里在想的是,比起我来,他也许更爱阿炎。
我一旦这样想,就不由自主的心痛。
这次林恪失踪了多少天呢?
不,不应该说失踪,他只是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而已。他离开我,并不是因为我放弃他。
他只是不爱我。他真的不爱我。
一厢情愿的人有罪。
沉浸于恋爱的新奇感中迷失自我的小孩,向来不认真对待情人的花花公子,成为了一个男人的替代品,这也是很新鲜的体验。
我决定放下他,至少用一朵白玫瑰去纪念这个我一时兴起爱过的唯一的男人。
但是我不能忘记他。生活中许多时候我会想起他。
不是那种思念。而是那种不由自主的联想。在家里整理东西,看到阿炎的遗物,会想起那个他爱过的人。给阿炎扫墓,会想起那个他为之死去的男人。
这样的深情,难以遗忘。
但时间久了,我忽然会为阿炎感到不值得。
那个人为了一时安慰,在他死后故意去接近他亲弟弟。每年扫墓时节墓前的白色花束孤零零的,是我代表父母放上去的。
那人,对于死去的爱人不再有一丝留恋。
我并非否认他对于阿炎的真心,我们只是太过容易放手。人人都说节哀顺变,但只有凭吊一生的人才能得到赞赏。
我们都只是贪图新鲜。像为了一颗美味糖果而高兴的孩子,但是糖果被吃完之后,都不会去怀念那颗糖果带来的甜蜜,而只会更加汲汲于新的更甜的糖果。
真正懂爱的人都死了。
我还在缤纷的糖果恋爱中沉迷。
妈妈有时会小心翼翼地给我介绍她好姐妹家的女孩子。清一色长得美,或温柔或活泼,也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但是总是见过几面就失去联系。
女孩都很敏感,她们也在试图寻找爱情,但是女孩更缺少安全感,她们趋向于逐渐离开不能给他们安稳生活的男人。
但是我这种忧郁的美男子,会讨女孩欢心,又不会过分执着,在短暂的关系中还是比较吃香的。
与此同时,父母对我这种状态不是很满意,也不会有刺挑。
也是辛苦他们请的那些私家侦探。
有时那些跳蚤做得过分了,我也会和他们抱怨,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就会享有完全的自由。
只是最近,这样的控制欲越来越强。
而自从妈妈真的几乎吃安眠药自杀之后,我也不再提出要搬出去或者离开公司。
我们的博弈并不公平。但是我连着阿炎的份一起承担着。
只是偶尔会想像阿炎的生活状态,试图以他的方式解决事情。
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和他打电话了。也没办法从他那里得到建议。有时候人与人的联系就是这样脆弱。
他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深深刻在我心里,比一开始亲眼见到他的棺木还要印象深刻。因为林恪,他已经无法被我从记忆里淡化。但是我有些不愿意想我们三个曾经有的关系。虽然只是曾经。
我相信我很快可以恢复,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新旧的人
三年过去,很多事情都变了。
我只把阿炎和林恪和我的事情告诉过一个人。这人现在和我一起躺在我另外买的酒店式公寓的大床上。
她叫周妍,现在是我的女友。职业心理医生。她不算特别漂亮,但是有点成熟女人的魅力,又带些小女孩的活泼。
阿炎如果还活着,那也是和她一样的年纪。
这个人很会看人,不骄纵,也不世故。相处起来非常融洽。
我还没带她回家见过父母,但是我估计他们早就在私下有过接触。
我从床上坐起来,给她掖了掖被角。女孩子眼角微红,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