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舒清河。
舒清河开了门,却没有进去,而是用身体挡住门,很不好意思地对邵燕黎说:「请你在这里等等,我家里很乱,我先收拾一下。」
不需要吧?单身男人的住宅就算脏乱也很正常,他的家也经常打扫,但还是会被阿翩嘲笑说像猪窝。
没等邵燕黎回答,舒清河就向他摇摇手,以飞快速度跑了进去,邵燕黎为他的顾虑感到好笑,想起阿翩,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有来电,时间正好是他刚到医院的时候。
邵燕黎猜想阿翩回了家,见自己不在,所以打电话来问,怕他担心,急忙按了回拨,谁知手机响了两声,阿翩还没接,房门突然打开了,舒清河跑出来,想到他警察的身分,邵燕黎本能地按下结束键。
舒清河没看到他的小动作,开门请他进去,邵燕黎只好暂时放弃了跟阿翩的联络,随舒清河来到客厅。
房间完全不像舒清河说得那么乱,相反的,非常整齐,邵燕黎狐疑地看看壁柜,心想小警察不会是把东西一股脑地都塞进柜子里了吧,那打开壁柜门,里面一定很恐怖。
舒清河打开电视,请他随便坐,说:「你可以先洗澡,我去帮你收拾房间,家里有备用的睡衣,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不用麻烦了,舒警官,我睡沙发就好。」
邵燕黎眼睛瞄瞄客厅的椭圆形沙发,沙发很大,足够睡两个成年人了。
「我家这么多卧室,怎么能让你睡沙发?」舒清河笑道:「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叫我清河就好,警官这称呼太见外了。」
舒清河微笑着,嘴角流露出的促狭笑容让邵燕黎感觉到,他看出了自己刻意拉开距离的意图。
舒清河取来睡衣,带他去浴室,里面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邵燕黎冲着澡,听到舒清河的脚步远去,急忙关了莲蓬头,从外间摸到衣服,把手机拿出来,打给阿翩。
铃声响了两下接通了,对面传来阿翩迷迷糊糊的嗓音,『喂?』
「阿翩,是我。」担心舒清河在外面听到,邵燕黎特意压低声音,说:「对不起,这么晚吵醒你,我朋友出车祸,我刚才在医院里,没接到你的电话。」
『喔。』阿翩打了个哈欠,问:『那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出事?』
邵燕黎想像着他躺在床上慵懒翻身的模样,嘴角不知觉的勾起笑容,说:「我没事,别担心,今天太晚了,明早还要去医院,我就在朋友家住一晚,不回去了。」
『随你。』阿翩似乎很累,回应没有平时那么健气,说:『我在忙,就这样吧。』
在忙?邵燕黎一愣,问:「你还在做事吗?都这么晚了……」
话说到一半,耳旁就传来嘟嘟的响声,阿翩把电话挂断了,邵燕黎握着响着忙音的手机苦笑,阿翩的脾气是这样的,看来今天工作不是很顺心,导致他心情糟糕,把气都发到自己身上了,好在相处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情人的喜怒无常。
邵燕黎匆匆洗完澡,换上舒清河拿给他的睡衣出去,睡衣是深蓝格子布的花纹,普通尺码,穿着很合体,舒清河已经帮他把卧室收拾好了,在客厅的隔壁,单人房,里面布置得很简单,一看就知道平时很少用到。
「我煮了宵夜,尝尝看。」舒清河把盛满甜汤的碗放在茶几上,笑道:「其实这是冷冻食品,我只负责煮热而已。」
邵燕黎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要不是今天突发事件,这个时间段他已在梦乡中了,不过出于礼貌,还是道谢,喝了起来,汤里有藕片、桂圆、糯米球和一些清口的豆类,味道还不错,可惜是冷冻食品,他想如果阿翩做的话,一定要好吃得多。
舒清河去洗澡了,交代他可以先去睡,不过吃完东西不适合马上入睡,所以邵燕黎选择看电视,可惜电视里没什么太有吸引力的节目,他胡乱转着频道,又顺便打量了一下房间,客厅布置得很简单,但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想起舒清河说自己是走后门进派出所的,邵燕黎好笑地想,他有这个资本。
甜汤喝完了,邵燕黎准备把碗拿去厨房,叮咚一声门铃响起,他微微一愣,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么晚居然有人来拜访,这人如果不是没常识,就是智商有缺陷。
邵燕黎没动,听着门铃声一声接一声的传来,频率越来越高,显示出访客不悦的心情,为了不影响到邻居,他放弃了跟来访者的耐心拔河,走过去拿起对讲机,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脸庞,表情隐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但绝对不和善。
「请问你是谁?这么晚来拜访有什么事吗?」
邵燕黎问完后,看到显示荧幕上男子的眉头很明显的皱起,反问:『这句话该我来问,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清越嗓音透过对讲机,带着柔和的磁性,很悦耳,但同时又异常冷漠,高高在上的傲慢气息,即使隔着一扇门,邵燕黎也能充分感觉出来。
「现在是我问你。」他不亢不卑地说:「你要嘛回答,要痲选择离开。」
男子略微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对呛的后果,最后他选择了妥协,说:『我叫舒清扬,是清河的大哥,请开门。』
他用了请字,但口气里透着不可拂逆的指令气息,换了别人,只怕会立刻本能地服从命令,可惜邵燕黎的反应慢半拍,尤其是在被某位诈欺师连续轰炸了几个月后,他的警觉心和戒备心都提高了好几个层次,现实告诉他,看起来越像好人的人,越有待商榷。
于是他继续说:「身分证,谢谢合作。」
听了这话,男子狠狠瞪着镜头,像是要看穿邵燕黎的本心,不过最后还是合作地拿出证件,不过他拿的不是身分证,而是刑警证,证件以最大的程度显示在荧幕上,像是贴心的希望他看清,但邵燕黎知道这位倨傲男子绝对没那么好心。
舒清扬,警署重案组刑事组长,警正……
邵燕黎轻声读着警察证上的字码,再看看旁边的照片,好吧,他承认,这男人跟小警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于是把门打开了。
男人缓步走进来,一身相当抢眼的白色西装,他很冷,傲气淡漠,这是他经过邵燕黎身边时,带给邵燕黎的唯一感觉,看着他热门熟路地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邵燕黎已经可以十分肯定这个人跟舒清河的关系了,男人的表情比证件上更深邃冷厉,容貌出色,却让人难以接近,眉宇中跟舒清河有几分相似,但远不如舒清河的柔和,如果说舒清河是软软糯糯,可以随便欺负的小兔子,这位大哥毫无疑问就是狼了。
「清河呢?」
舒清扬左右看看,最后定格在邵燕黎身上,在看到他的睡衣时,目光明显深邃下来,不是错觉,邵燕黎清楚读解到舒清扬眼神中审视的成分,很放肆地上下打量,好像他是贼。
「他在洗澡。」邵燕黎说:「我叫邵燕黎,是他的朋友,今晚有事,留宿在这里,抱歉,我对他家人不了解,刚才失礼了。」
「没关系,这么晚来拜访是我不对。」
舒大哥这样说着,表情中却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微笑说:「我经常查看别人的证件,不过被人查,今晚还是第一次。」
「凡事总是有第一次的。」邵燕黎不亢不卑地答。
「说得也是。」舒清扬赞同地点点头,眼神扫过茶几上的甜点碗,微笑说:「清河做的?你真有口福,他厨艺不错,不过自从他搬出来后我们就很少吃到了,我来这么多次,都没被请过。」
舒哥哥你的嫉妒心不需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这只是冷冻食品速溶而已,冰箱里一定还有很多,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去尽情享用……
吐槽在大脑里轮回了一圈,达到嘴边,变成——「厨房还有,我帮你去盛一碗。」
舒清扬不置可否,打量着他,说:「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判断句,带着不可置疑的肯定,让邵燕黎很想问问他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还好舒清河的及时出现缓解了紧张空气,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响起,舒清河用毛巾擦着头发走进来,看到舒清扬,有些吃惊,叫:「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跟同事去喝酒,回家路过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
看到舒清河身上穿的酒红色格子睡衣,再看看邵燕黎的深蓝睡衣,相同的样式,相同的格子条纹,唯一不同的是颜色,反而给人一种情侣装的错觉,舒清河的衣服钮扣没繋好,几块红斑在白皙的脖颈上分外显眼,发丝还是湿的,让眼眸也透着湿湿的温润感,舒清扬目光更深邃,皱眉问:「你怎么戴眼镜了?」
「最近电脑用得太多,眼睛有点近视,这是矫正眼镜。」舒清河托托眼镜框,觉察到大哥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肩膀上,他急忙缩了缩,说:「这是被蚊子咬的,夏天蚊子太多了。」
舒清扬没说话,还是盯着他的脖颈,舒清河只好把领口扣子系上了,又扯过邵燕黎,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邵燕黎,这是我大哥。」
喂,你这样做太欲盖弥彰了吧?
看着舒清河慌慌张张的样子,邵燕黎愈发肯定了舒清河的性向,否则只是借穿一套睡衣,舒清扬不会是这种反应,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想说自己很无辜,什么都没做就被贴了坏人标签。
「我们刚才认识过了。」舒清扬神色平淡,对弟弟的慌张视若无睹,站起身,说:「我走了,明天还要上班,你们也早点睡吧。」
舒清河小心翼翼看他,见他表情波澜不惊,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好啊。」
看到他走,不需要笑得这么开心吧?
舒清扬腹诽着,经过邵燕黎身边,看看他,伸出手来,和邵燕黎握了手,说:「邵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有时间跟清河去我家坐坐,我爸妈一定会很希望见到你。」
我没兴趣见你爸妈啊,我跟小警察真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朋友关系,见家长什么的会很奇怪吧……
邵燕黎在心里大声吐着槽,舒清扬已经松了开手,扫了舒清河一眼,推门出去,舒清河明白他的意思,忙说:「大哥,我送你。」
门在邵燕黎面前关上了,他只来得及看到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夜色中。
舒清河送舒清扬出门,跟着他来到车前,说:「开车就不要喝酒,出了事怎么办?」
「酒吧不是只有酒卖的。」舒清扬在车旁停下,看着弟弟,淡淡说:「你放心,我不会给别人攻击舒家的机会,希望你也这样想。」
「什么啊。」被盯得很不自在,舒清河掠开眼神,紧了紧衣领,说:「这真是被虫叮的,大哥你别乱想了,我跟邵燕黎只是朋友。」
「我什么都没说。」舒清扬靠在车门上,随口说:「解释就是狡辩,你这样做只是作贼心虚。」
「大哥你以前一定判过很多冤案。」
「那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你一直不接?」舒清扬眼神扫过舒清河遮得严严实实的脖颈,问:「你在忙什么?」
「在忙煮甜点啊,你也知道厨房离客厅很远,我没听到很正常。」
「我也打过你的手机。」
这次舒清河无言以对,反正被盖了狡辩的章,他懒得再解释,笑了笑,不说话了。
舒清扬却没打算放过他,沉吟了一会儿,问:「五年前你在我们面前坦白,说喜欢男人的事不是在开玩笑对吧?」
「不是,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说起往事,舒清河脸色黯淡下来,自嘲地一笑:「不过既然大家都反对,就算了,都过去了这么久。」
舒清扬看着弟弟,冷峻的眼神像是在警告他别在自己面前耍花样,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舒清河耸耸肩,把头别到了一边,看着弟弟削瘦的肩膀,舒清扬有些心疼,弟弟有怨气,他知道,虽然舒清河表现得很平和,但瞒不过自己的眼睛,这五年来他跟家里越来越疏远,虽然事事都听他们的安排,但舒清扬知道,一切都不同了,他甚至有了喜欢的人,留他过夜,却试图隐瞒。
他拍拍舒清河的肩膀,说:「清河,我希望你明白,大家反对,不是因为不在乎你的感受,而是考虑到我们家的背景,你也知道我们的家世,是不容许出现这样的丑闻的。」
「我知道。」
「别担心,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会想办法的。」
舒清扬在说这些话时,感到很负疚,他知道显赫的家世背景对弟弟来说从来都不是炫耀的条件,相反的,只是负担罢了,可是作为长子,他也只能这样说,年轻人一时冲动,很容易做错事,他要先把弟弟安抚住,回头再跟父母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可是想起舒清河以前经历的那些事,他又感到头痛起来,希望事情别搞到最后无法收拾才好。
舒清扬上了车,车开走了,舒清河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黑暗中默默目送轿车走远,夜风吹过,拂起垂在他额前的秀发,发丝后,眼眸深处闪过淡淡的笑,但随即便隐下了。
舒清河回到家,邵燕黎正站在桌前,看放在上面的相框,照片里有很多人,导致大家的容貌都照得不是很清楚,最前面坐了两位半百老人,他们周围有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舒清河蹲在两位老人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