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被拉拉队包围的局面,一边道谢,一边接受各种慰劳品,有一次居然抱了七种不同口味的饮料回来。
而这个时候,我都会趁乱回到座位,桌上是固定的一瓶雪碧,一包面巾纸,这时与小孩儿已经奇妙地熟识起来,比如说她知道我最喜欢的饮料是雪碧,我知道她最大的兴趣是画Q版人物图,而且多数作品完成在教科书上。在我的影响之下,这孩子已经能够熟练地处理各种瘀伤,扭伤,我的云南白药放在她的书桌里,偶尔全身而退的时候,这孩子还会举着白色药瓶,一脸遗憾地说:“啊?没受伤啊!”语气中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意味在,让人气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
自习课上,瑜瑛拿出足球杂志准备向我传授战略战术,结果变成了我和小孩儿玩看队服猜国家的游戏道具,以至于某只小卷毛在后面,不时地踢踢凳子,危言耸听道:“吴哥(教导处主任)来了,老班来了!”
而我最大的兴趣便是听beyond的歌,从小学时期迷上的乐队,第一次拿磁带给小孩儿看时,小孩儿一脸无辜地告诉我:“我只听说过彼阳牦牛骨髓壮骨粉……”即使在自习课上听随身听的风险也太大了,我的对策是唱给小孩儿听,半个月后小孩儿就主动和我要磁带了,还喜欢在第二天一大早拿出抄下的歌词给我看:“星澈,我喜欢这句,还有这句!”
后来场面搞大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瑛加入了我们,本来只是自习课上的小声哼唱变成了合唱,果然被老班找去谈话,这厮还一本正经地告诉老班:“我和小澈要搞乐队!”结局是班主任异常严肃认真地花了两个小时和我们“探讨”学生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可见电影卡通完全不可信。
那年从圣诞节起,贺年卡又疯狂地扑面而来,人缘好的瑛有被掩埋的危险。而一段时间内处于成绩低谷期的我,却没感染到多少新年的气氛,元旦联欢会前一天,兵荒马乱地布置教室,我和瑛去校园一角倒垃圾,没走多远,小孩儿拎着另一个垃圾口袋追上来,随手放到我和瑛抬着的硕大垃圾桶上,然后拿出信封放到我的校服口袋里,露出笑窝:“这也拜托你们了!”
瑜瑛很邪恶地问:“情书?”
小孩儿白了眼:“贺年卡!”
瑛皱皱眉,当即心理不平衡起来:“我的呢?”
小孩儿耸耸肩,转身往教室走。
被忽略的某人彻底怒了,和我商量道:“小澈,一起当做垃圾扔掉吧……”
时至如今,那张贺年卡还安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上面有张我的Q版头像,旁边写了一小段歌词:“十个美梦盖过了天空,温馨的爱渗透了微风,热爱竞逐每秒每分钟,轻轻一笑挫折再用功。”
翌日的联欢会上,击鼓传花演节目,被瑛连累上了台,名存实亡的乐队却名声不小,全班一致决定让我们唱歌,一首beyond的《喜欢你》,唱到精华部分时,好多人开始朝着小孩儿的方向看,小孩儿装无辜,低头翻看收到的贺年卡,却还是红了脸。
一首歌结束,瑛很不平衡,整个一假期都坚持说我在唱歌的时候一直在朝小孩儿看,完全没有认真地陪他演节目,其实,没有这么夸张吧,我记不清了。
终于到了关键的最后半学期,一上来班级的气氛就很紧张,成摞的试卷让人觉得气压低,某一天的下午自习课上,小孩儿做完一张物理试卷,打开窗吹了会儿风,然后和我说:“星澈,我和老师说了,我想调座位。”问她原因,不肯说,却坚持不要再和我坐在一起,周围的同学都在与各科题目作斗争,小孩儿也不再理会我,低下头做题,遇到棘手的题目也不肯像往常那样把试卷推到我面前来,我收回目光,继续几何,一个图形看到脑中一片空白。
第二天班主任就把小孩儿调到了远远的位置上,议论声还是有的,传纸条给小孩儿,小孩儿不回,末了只好传给小孩儿的新同桌,勉勉强强地写了句“不要欺负你同桌……”聪慧而顽皮的同窗回过头朝我笑笑,不甚在意。
还能做什么,说到底只是同桌罢了,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去问什么原因。
而小孩儿从那日起,极力避免和我再有交集。
终于六月底到了,我和瑛一起考到了哥所在城市的高中,算是非常好的结局了,听说小孩儿则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读高中,连我的同学录也不肯填。
暑假回家陪妈妈逛街,遇到初中时的班主任,老师一脸兴奋地和妈妈谈了很久,陪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借故离开,没走多远,听到班主任以功臣的语气说:“我一看情况不对,就找她谈了,我说佟星澈的成绩是要上重点高中的,和你不一样,咱们就算自己不学习,也不能耽误了人家,你说是不是……”
靠在店外的橱窗上,冰冷冷的,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糊起来,我的小孩儿,我的傻小孩儿,一句也不肯对我说。
也曾去过那个陌生的城市,直到连人脉广的瑛都叹气说:“难道人间蒸发了?”
七年之后的今天,做英语模拟题,翻开字典,倒数第三页的空白处留着一个水笔的Q版全身像,娃娃脸的小人儿脑袋大大的,耳朵里还插着随身听,神态悠闲自在,于是时隔多年我再来说起我们的故事,我的小孩儿。
第十一章
工作日七点三十分,路灯渐渐熄灭,马路上传来车笛的鸣叫声,整个城市迎来了新的黎明,渐渐喧嚣起来:白衬衫先生走出公寓楼去上班;隔壁的大伯坐在路边的小店吃早点,小笼腾着热气,香气弥漫;粉黛未施的阿姨牵着体积庞大的宠物犬乘坐电梯上楼;娇俏可爱的宝贝尚且沉浸在梦乡之中;某某作家关上电脑,拉上窗帘,准备睡觉……
镜头挪到某市郊香樟树密集区,这里的人群也是多种状态:早上没课并且放弃晨跑的同学们安稳地熟睡着;五分钟前才从睡梦中惊醒的孩子冲进水房,迅速地洗漱,为准时赶上八点的课而做最后的努力;当然最多的还是结束了晨跑,或回寝室拿书,或直接去教室的小朋友们。
然而说了这么多,17号楼3016房间的某只小卷毛这几种情况都不属于,在杂乱无章的书刊中寻找《军事理论》教科书的娃娃脸,不时回头看一眼室友,当第五次发现高挺鼻梁的某只还站在镜子前拨弄自己的小卷毛时,星澈终于爆发了:“佟瑜瑛先生,请问您是要去相亲吗?”
穿着笔挺正装的少年回过头来,心情大好地说:“那倒不是,今个儿和美女学姐一起去法院做导诉,总要注重下仪表吧!”
所谓导诉便是该校法律援助中心新兴起的一项活动,主要的内容便是去附近基层法院为来立案的民事诉讼人做指导工作,算是学生和法院两两得益的活动。
娃娃脸撇撇嘴,把找到的教科书和雪碧一起塞进包里,留下句“上课去了,相亲成功!”朝门口走去。
小卷毛一边翻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一边扭过头说:“小澈,课上的事儿都交给你了啊,帮我顶……喂,学姐早!”
半分钟后娃娃脸刚刚走到楼下,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回头看见小卷毛火急火燎地冲过来,一把扯住自己的胳膊,语气沮丧:“小澈,美女学姐今个儿有事儿不能去了,你陪我吧!”
娃娃脸皱眉往回抽胳膊:“人家不去了才想到我,我才不去,我去上课了!”
小卷毛开始耍赖,抱住星澈的胳膊不放:“你放心让我一个去吗,小澈?”
娃娃脸少年奋力挣扎ing。
其实这一幕在寝室里面发生的话,什么问题也没有,关键是两个人此时身在17号楼下,而且又是上课的高峰期,所以引起小混乱也就在所难免了:
结伴而行的女孩子们停下脚步,微怔了一会儿,兴奋地说:“呀呀,没想到啊,我们学校就有真人版的!”
3014寝室的隋堂手里拎着蓝皮书一下楼就看见纠结的两个人和小规模的观众们,顿时非常义气地解围:“哎哎,老夫老妻的,一大早吵什么架啊,上课要来不及了啊,没啥好看的,都散了吧!”
迫于群众压力,想尽快逃离现场的娃娃脸很委屈地说:“我去,你给我放手!”
而小卷毛少年还不知死活地朝周围的女孩子挥挥手:“谢谢啊!”
于是家庭暴力就此上演,可惜了某只小卷毛的西装革履。
由于自家哥哥的工作性质,两个少年对于法院这个地方实在不算陌生,但是每次都表现得兴致勃勃,仿佛小孩子去游乐园。
坐了十站左右的公交车到了五层的建筑物下面,阳光射在国徽上十分耀眼,小卷毛一脸兴奋地和坚守在门口的法兽打招呼:“哟,小獬,小豸,早啊!”
娃娃脸叹口气忽略掉瑜瑛与门口雪白石雕的互动,径直去了立案庭。
八点开始营业,上午是客户到来的高峰期,小卷毛坚守为民服务的宗旨,丢下椅子,站在门口的法警旁边,背顺口溜似的说道:“SJ区法院欢迎您,立案咨询找里面的娃娃脸,表格在我这里领,找人请询问旁边的法警小哥儿,听庭的左转里面请……”
可惜多数人没有耐心听完整个一段,或者干脆忽略掉小卷毛,或者在小卷毛闭上嘴巴后凑过来问:“小伙儿,咨询找谁?”当然积极效果还是有的,成功地吸引了个别站在门口呈犹豫状的客户,也引起了常来这里办业务的律师们的侧目。
里面的娃娃脸也不见轻松,大部分是离婚案件,可怜年纪轻轻的小法警现在已经对婚姻失去信心了,大男孩儿向下压压帽檐,撇撇嘴说:“到了这儿为一点儿钱挣得面红耳赤,天生的仇人一般,还有压根儿不想看见对方的,当初结婚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而星澈同学今天把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贡献给了一位医院误诊受害者,五十多岁的大妈详详细细地从自己参加工作开始讲起,一直说到2009年,最后娃娃脸少年一脸无奈地指出诉讼时效已经过了,大妈一脸惊愕,以为少年没明白自己的遭遇,于是从头再来。
时间过得很快,十一点三十分结束上午的工作,去三楼食堂和法律工作者们一起吃了大锅自助餐,当别人安安静静地午休时,闲不住的少年们逛到了刑庭,拜托小法警开了门,两个少年入内大玩模拟法庭的游戏,猜拳失败的小卷毛一脸不甘地站进齐腰高的笼子里,
瘪着嘴看着坐在审判长位置上的摆弄花梨木法槌的娃娃脸,拍拍铁笼说:“啊,啊,换我了啊!”顿了下,又抱怨道,“怎么又做被告了,真不吉利!”
娃娃脸忍笑抬起头,虚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模仿着某人的声音说:“佟瑜瑛,过来!说,按规矩怎么罚!”
小卷毛推开锁扣,听话地走了过去,扑倒装腔作势的某人,审判长和陪审员的椅子同时发出沉重的抗议声。
下午的时候充足的阳光让站在门口处的小卷毛睁不开眼睛,和好说话的法警小哥儿借来闲置的帽子扣在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看见有鞋走进来,就背顺口溜,然后再目睹话没说完鞋子们就急匆匆地远离自己的悲惨现状。不久之后却遇到了个例外,某人把少年的口诀从头听到了尾,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瑜瑛心里一阵激动,特意推推帽檐,抬起头来,想看看这位识货的仁兄是谁,随即嘴角的笑容却僵住了:“哥,你怎么来了啊?”
文质彬彬的男子抬手帮少年理了理歪掉的领带:“来查下个案子的资料,陪审员和我说,今个儿来的导诉小朋友们干劲十足,让我务必来看看热闹……”
小卷毛低头笑,坏心地朝里面喊:“小澈,你来大客户了!”然后对着男子说,“立案咨询里面请!”
毫不知情的娃娃脸少年带着职业微笑抬起头来:“请问您要咨询……呃,哥,你,来了啊。”默默咽下后半句,佟瑜瑛,我恨你!
男子弯下眉眼,笑得和蔼可亲:“我想咨询个问题,我家两个弟弟受了轻微伤,可不可以在这里立案?”
娃娃脸嘟起嘴,看看周围,决定暂时不点破:“轻微伤是可以在这里立案,但是……”
男子依旧保持完美笑容:“证据的话,我明天可以提供给你们,今晚的第一手材料……”声音渐渐轻下去,揉揉表情委屈的娃娃脸软软的头发,“开玩笑的,好好工作吧!”
而这时站在门口的小卷毛却做了笔大生意,客户是上午来过的四十多岁的女子,案由是向前夫索取孩子的抚养费,女子犹犹豫豫地说:“我真不想来这儿,但是当初他们家重男轻女,一看是女孩儿就和我离婚了,我为了争口气,带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