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或许无意,听者却的确有心。赵太守本来就对掌管兵权的冉将军不满已久,这时候不免更加疑心龙气落到了冉将军头上。
他本来是准备要投靠南方朝廷的,毕竟南方的老皇帝虽然上位的方式不太光彩,但是用人不拘一格,如今这种局面,也由不得他不重要寒门士子。而北方基本都是武家门阀或者世族公卿当权,他一个小姓文人,不一定能得势。
因为是这么个打算,所以赵太守就在家中宴请崔玄微,打算给北方士族以及亲宇文阀的冉将军派系来一个下马威看看,谁知道却被崔玄微借着假云雾茶一事,在宴席上反将一军,大大丢了面子。
彭员外便是命中该有此劫,刚好撞到赵太守的气头上。成了江城派系斗争里的出气筒,连炮灰都算不上。
不知是不是听信了周公子的话,赵太守认为那两个雷劈出来的大坑在往外泄露江城的龙气,生怕坏了他日后可能的辉煌前途,于是打算在两个大坑上头加盖一座牌坊门楼,镇住江城里的龙气化为己用。
四郎:→→
旁边的二哥一脸无所谓的拿起一个蒿团送进嘴里。
这误会真是大了,太守大人哪里想得到,他梦寐以求、苦苦寻找的、能够泽被子孙的真龙之气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真龙吃完了口中蒿团,想了想说道:“周谦之这是想要重开地狱之门?”
“什么是地狱之门?”四郎不解地问道。
陶二答道:“黄泉和人间是两个空间,可是这种地狱之门一旦建成,夜晚通过此门就可以到达黄泉。而鬼怪也可能通过这道门来到人间。难怪最近城里各色鬼怪忽然增加了许多。凡人界正在慢慢与妖鬼界重合,这道门一旦建立起来,两界就会完全重合。到时候江城便会出现百鬼夜行的场景。”
“这……难道都是那个周公子搞出来的吗?华阳和青溪什么时候回来啊?”四郎被周公子的大手笔惊呆了。虽然他也怀疑周公子就是地狱爬上来的水中魔王,鳖灵,可是到底没有切实的证据,真相如何,还要等外出调查的华阳和青溪回来后再做定论。
仿佛明白四郎在想什么,二哥耐心的回答第一个问题:“是,也不全是。如今正逢乱世,乱世中鬼怪横行也是难免。周谦之如果真是梁利,大约还是想要完全从地下爬起来,才费尽心机的折腾出来这道门。不过,若不是江城里本来就隐藏着众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导致无数怨灵交错,钟山山崖上也不会长出鬼脸,招来一场大雷,被有心人利用,在选定位置引雷,打开了去往黄泉的道路。”
顿了顿,陶二接着回答第二个问题:“华阳和青溪已经调查完毕,我派他们顺道去青崖山安抚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妖怪去了。动物化形的妖怪我可以拘束住,可是本来就是因为人类*和怨气而生成的付丧神和怨灵我就管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卷的*型反派是番僧和巫族,本卷是周公子。人家下的是盘颠倒乾坤,重合六道的大棋。周公子的事情讲完就开始下面一卷。看不懂大故事的看小故事和萌妖怪就好,看完有槽要吐的大大……求长评么么哒。
因为有读者反应看不懂背景,我理一理脉络,不喜欢看的请忽略这么一堆小绿字。
人间的争斗有三方势力角逐
1 北方旧贵族崔卢王顾和宇文阀,2 被夺位的前太子和陆阀,3 现在的皇帝干掉老皇帝和前太子上的位,如今成了傀儡,南方系势力有郑家和寒门一些大臣,比如许大人之流
人间争斗的后头有宗教妖鬼介入
1 对应临济宗,和尚 2对应道门 3对应巫族
饕餮二哥统领妖族,饕餮殿下谋划妖族长远利益。
周公子对除杜宇外的所有生物都有着深深的恨意。主要承担着乱入搅局的工作,引得三方都想灭了他,偏偏俊美聪明又勉强算痴情。所以说他是个*型反派。
四郎的爹娘那些事……剧透打住。宝刀未老的大叔在本卷还不会出场。文虽然冷了下去,但我会坚持慢慢更完的。只是不能做日更这种保证了。
☆、第82章 女儿茶3
龙井虾仁是把鲜河虾挤仁;用龙井茶烹制而成。
因为四郎要把自己珍藏的龙井茶拿出来做菜,胡恪很不高兴;听了饕餮的话后;便带着气性大发感叹:“贵族用千两黄金买一小包茶叶;平民便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攀采;甚至为此家破人亡。有权有势的人垄断了官场;寒门学子虽然担负着全家的期望读了书;却因为没有钱延请名师或者外出冶游,自然见识、学识、教养都比不过那些士族门阀里出来的公子哥;有时甚至显得狼狈可笑!更有甚者,即使有个别寒士因为天赋实在出众而学有所成的;也会因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从而鲜有功成名就的机会。于是这些寒门读书人失去唯一的上升通道……哼,官衙外的鲜花开的再多再好,也不许寒士攀折一只。看来,江城也不是什么乐土,光鲜的外表掩饰不了内里的糜烂不堪,难怪会妖鬼横行,群魔乱舞了!”
四郎:( ⊙ o ⊙)虽然听不太懂表哥你想表达什么,但好像是在控诉万恶的封建阶级社会和不公平的社会现状……不过,你一个妖怪,这么愤青真的好吗?怪不得以前被人抓去剥皮了。就算是生在相对而言自由平等的社会里,也很少有人会真的认为所有人都是生而平等的吧。
这么一想,四郎这个觉悟不够的家伙便忍不住暗自怀疑自家表哥说这话的动机,认为胡恪不过是因为舍不得辛苦采来的茶叶才大发这么一通议论的。
其实四郎这么想是有根据的——有味斋里的龙井新茶全部是胡恪在清明节前三天,专程赶去西子湖畔的龙井寺采来的明前茶。采来之后,胡恪又不假他人之手,连夜杀青,揉捻,干燥,一整套的工序全是亲力亲为,手工炮制。因此得到的每片茶叶都是“直、平、扁、光”,并且茶色翠绿,香味浓郁,味道醇厚。
因为胡恪表哥采来了这样的好茶,引得龙子殿下兴致大起,亲自进行了只有一个观众的茶道表演。
表演结束后,四郎被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殿下问及品茶心得,一不注意说了句大实话:“挺解渴的,就是苦了点。不过不烫,喝完肚子暖呼呼。”
这话说的无论何时都在装x的殿下差点破功,端在手里的茶杯疑似因为忍笑而晃了一晃,一刹那间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高冷形象……
因为四郎说了句大实话,便暴露出内里的俗人本质,导致的后果就是殿下在三月剩下的那么些天里,一直在单方面强迫四郎学习茶道。
当然,每次教学无一例外都会从风炉旁学到矮榻上。
四郎简直无语凝噎:自己真的有很努力在学习啊,哪里知道茶道那样难!小步骤略微有些差池对初学者来说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就被拖去进行各种奇怪的惩罚啊?
挫折教学并不利于学生进步,老湿你造吗?
殿下弯唇轻笑:笨学生当然应该受到惩罚。下一次再教你个工序更复杂的煮茶方法吧。
既然殿下的出发点就有问题,直接受害人四郎守着几个精于茶道的大妖怪,反而一日日蹉跎。至今于茶道一途,依旧没有丝毫进步,仍然堪称粗俗直白傻得可爱。
因此,一听说这样难得的茶叶居然要被四郎这蠢蛋拿出来做菜给赵太守吃,胡恪简直像是重新体会到了被人拿着刀子剥皮割肉的痛苦一样。他只把茶叶罐拿在翻来覆去的抚摸,就是不肯伸手递过来。
四郎在有味斋众妖怪面前早就暴露了自家喝茶时除了冷热浓淡之外,其余统统都分辨不出来的俗人本质。自暴自弃之下,越发不肯体谅某些妖怪对茶道近乎病态的痴迷。
所以四郎看到胡恪表哥一副半给不给的小模样,一爪把茶叶罐夺了过来。
胡恪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陶二,眼巴巴希望自家老大出来主持公道。
陶二:“四郎说的对。”
'昏君奸妃,仗势欺人,我看错你们了!'于是狐狸表哥感觉自己的满腔热血都冷了,那颗纤细敏感的没落贵族之心碎了一地……
四郎才不在乎自家脑回路与众不同的表哥如何腹诽呢,只管笑眯眯的把明前茶往锅里撒。姿态豪迈的让胡恪不断发出仿佛真被割肉似的呼痛声,连眼睛都跟着四郎的手势转来转去,还在旁边一个劲地说:“够了够了”,“少放点”,“意思意思就行了”之类的话。简直把专心做菜的四郎烦的够呛。
四郎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到了支开自家狐狸表哥的办法。他就故意漫不经心的说道:“说起来,今天大堂里好像来了一群书生在作诗论文。看上去各个都像是学富五车饱读诗书见识不凡的样子……”
热爱勾搭读书人,一直渴望心灵知音的文艺老青年的立马消停下来,装作毫不在意的在旁边偷听。四郎敢打包票,如果自家表哥现在是狐狸身的话,这只记吃不记打的老狐狸肯定连耳朵都会立起来!
说句公道话,四郎的确有欺负自家二百五表哥的嫌疑。这个小没良心的,仗着殿下的宠爱成天胡作非为,这时候不仅抢了人胡恪辛苦采来的茶叶,还嫌弃苦主在一旁闹得他心烦!
可惜有味斋里的妖怪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不肯主持公道,反而要助纣为虐。
众妖看四郎忽悠胡恪,都喜闻乐见地在心里偷笑。连一向老成的槐大也加入进来,一本正经道:“的确,虽然都只是些寒门子弟。但是可以称得上是稳重安静,学养丰富,博学儒雅,少年才高……”
槐大话还没说完,胡恪果然上钩,迫不及待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一步。”然后就乐颠颠地放下茶罐出去围观书生去了。
四郎:233333333333
槐二刚被那群狂妄自大的酸腐书生找茬训了一顿,这时候负气走进厨房端菜,听到四郎和自家大哥生动严肃活泼地把胡恪忽悠出去应付那群文人,简直感激涕零,深深觉得自己果然没有认错兄弟跟错主子!
因为支开了捣乱的狐狸表哥,四郎也能安下心来做这道历经波折的龙井虾仁。
等到龙井虾仁烹制得发出香味后,四郎揭开锅盖一看:龙井不愧是名茶,而且又是新采的上品,锅中汤色如碧波湍急,虾仁似珍珠滚动。开盖的一刹那,厨房里便弥漫出一股茶香,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茶叶香气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离了锅盖径直往大堂飘去,那群高谈阔论的书生闻到这鲜美清新的味道,忍不住暗自吞咽口水。
四郎在厨房里,居然也能隐隐约约听到罗书成羡慕又嫉妒的声音:“茶中珍品也不过是用来做菜罢了。成为太守的座上宾,才不枉费我辈日日挑灯苦读。不过如今奸人当道,太守门禁森严,家有恶犬,真是让人拜谒无门。”
接着就有人抱怨些“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之类的话。
因为把胡恪表哥忽悠了出去,四郎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也探头出去听外头谈话,听了一阵就觉得没意思。那些书生的话里充斥着不自知的愚昧,狂妄和怨恨,但是却又偏偏没有改变现状的才能和勇气,这些负面情绪浓重的几乎凝结成一片片灰色的雾气,笼罩在这群书生身上。
虽然是勾搭书生狂热爱好者,但是胡恪表哥并非饥不择食。那些灰色的雾气实在太浓重了,连胡恪都没能坚持几分钟,便在书生们的口若悬河中逃回厨房。
厨房里,小水已经吃完了榆钱,蹲在一边看槐大料理鸭子。
槐大把褪毛洗净的鸭子从小腿关节处切去双掌,接着小心翼翼地用小刀从鸭子嘴里割断气管和食管,拔出鸭舌。然后在鸭子左边翅膀下面开一个月牙形的小刀口,用食指和拇指进去,一一掏出五脏六腑。
这样的开膛法称之为小开,鸭子为了保持体形的完整,用这样的方法料理的情况比较常见,而清理其他禽类时,则多是采用开膛开背剖腹的大开法。
槐大一边把掏净内脏的鸭子放入水中反复清洗,一边故意问与他素来不怎么对盘的胡恪:“你不是前头去和那群大才子们谈经论道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转?”
胡恪想着那些在大堂中飘来荡去,幻化出各种异象的灰色雾气,有些惆怅地说:“时代不同了,读书人也是不同的吧。早年的儒生倒会讲究些风骨……如今竟然沦落为卖诗卖文打秋风的斯文走狗了吗?”
槐二虽然是妖怪,但是最现实不过:“得了吧,如今世道艰难,贫困卑微的读书人生在江城这种地方,如果还讲究什么风骨,早就饿死了。重利轻义,弃文从商的人不是很多吗?金钱是巩固权势的基础;而权势是捍卫财富的前矛。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胡恪听了就很不服气:“说是这么说,你们自己扪心自问,虽然我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