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阳光下,灰尘肆意的在周围飞舞,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林珑记起那几日在溪山时他们共度的时光,想着曾经存在心中的那些情愫,心里不免一阵失落。
她勉强笑了笑道:“要不要喝点饮料?”邬少却说:“你手上的戒指。。。。。。很好看!”林珑好似尴尬又好似故意一般道:“啊~~~这个啊,我男朋友送的!”
邬少心中一凉,心中仿若失去了什么,空空荡荡。他长这么大,一向是要什么有什么,就算一时得不到的东西,也自有人为他去办,从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此时听她如此轻松的说出来,心中滋味,仿若丢失了一件极喜爱的东西。
他沉默了好久,才呢喃道:“这样啊。。。”又极力平静道:“姨奶奶来了,想见你,正好她也缺个人照顾,所以我来接你去碧苑,帮我照顾她几天。你男朋友那边不要紧吧?”
交男朋友这件事本就违反了她和邬少签订的合同,要想拿到那一百万,林珑自然得答应了他。她道:“没事,我等下跟他说我要回老家几天就行。嗯。。。上次我听陈晟说苏小姐就要回来了,她什么时候到啊?我想早些结束合同,你少付点佣金都行。”
邬少看着她微眯着眼依旧泛着蜜色的脸,轻轻笑了笑道:“林小姐想结束的话,那就结束吧!钱我会叫陈晟打到你卡里。嗯那就先这样吧,你收拾一下东西,傍晚我叫陈晟来接你。”那样的客气和疏远,让林珑忽然有些难受,喉咙处像咽着了什么,说不出话来。
碧苑在民国军阀割据时期曾是九省都督四姨太的别墅,所以修饰得极为华丽精致,据说那位四姨太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所以碧苑里很多建筑庭院都有一些法国的风味。
后来邬少的爷爷买下宅子送给世芙做新婚度蜜月的房子,因世芙极喜欢这里,邬爷也就再没有搬出去了。
自林珑搬到碧苑开始,雨就一连下了好多天,邬少依旧很忙,整日早出夜归,十分疲惫。但每天不管多忙邬少总要找时间去林珑和姨奶奶住的小楼呆上那么一时半会的。他与林珑虽日日见面,但林珑总是低头不语或疏远客气的笑,邬少也心照不宣,每回只和姨奶奶说笑,叮嘱林珑几句场面话便离开了。
林珑在碧苑已经呆了好些天,仆人们也只管叫她苏小姐,只有姨奶奶却总是林珑林珑的唤,倒也不问她为什么别人叫她苏菲,仿佛这事心知肚明一般。
有时晚上邬少会过小楼一起吃晚餐,或是家常的福州菜或是潮州菜,有时也会吃些麻辣的小火锅,辣得姨奶奶直呼过瘾。每当这时,邬少总是忙着叫人做糖水,忙着笑,忙着给林珑夹菜,一点也端不起架子。
吃完饭,三人会坐在超大的私人家庭影院里看喜剧片,林珑总是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却又隐隐生出一丝悲凉,如今过的日子,只怕是一生中再也无法企及的生活了。她在黑暗中看着邬少的侧脸,电影的光华一闪一闪的划过他的脸,忽明忽暗。
这个男人,她将用今后一辈子的时间来仰望他。
☆、31、几乎都要埋在那些花瓣里
清早,林珑要到花园摘新鲜的花朵,这是世蓉多年来的习惯,一年四季,她的房间总是插着沁人的花朵。林珑穿了件白底小翠花的连衣裙,用一条粉色的丝巾将乌丝拢在左耳侧随意挽着,素着个脸正要出门,却被世蓉叫住。
“我跟你一起去,也闻闻新鲜气儿!”世蓉笑道,林珑急忙叫仆人去拿了针织衫给姨奶奶套上,又叫人拿了开水药物等远远跟着后面。两人一路走一路随意的聊着,这时有仆人过来报说:“瑾瑜少爷来了,说要瞧瞧姨奶奶。”世蓉一听,心里极为高兴,马上便道:“真的啊,这小子。。。”话还没说完,便听见瑾瑜大声喊道:“姨奶奶!”
林珑一转头,看见瑾瑜拿着一大束的百合走过挂花树下,花瓣洋洋洒洒往下落,落在他清亮的眉眼上。瑾瑜原是邬少最好的朋友,小时候也常常跟着邬少到虞家胡闹,所以也随着邬少叫姨奶奶。世蓉忙答应了,又牵起他的手问长问短,老人家总是对年轻人特别的热情。
瑾瑜一边和姨奶奶说着,一边又打量林珑,虽然和苏菲长得极像,但眉眼处的神情,还是很不同的。要是苏菲,定然不肯这么早起床陪着老人走动。他的脑海浮现苏菲活灵活现、古灵精怪的脸,心中一阵微颤,忍不住扬眉暗自浅笑。
这时一阵风吹来,林珑的丝巾本来就只是松松的打了个活结,被风一吹便纷纷扬扬的吹走了。瑾瑜往前疾走了一步,长手一伸,丝巾就落在了他手里,闻见一丝发香。林珑低垂着眉眼跟他道谢,他也只微微点头,道:“能为林小姐效劳,是瑾瑜的荣幸。”
瑾瑜将花递给林珑拿着,笑道:“想来我们在z城的时候也没有好好认识,我叫陈瑾瑜,叫我瑾瑜就可以了!林珑,你好!”
“你好!”林珑笑笑,看来她假冒苏菲这件事,邬少并没有瞒他,心里也轻松好些。她又深深的闻了闻手中的百合:“这花真香,百花之中最喜欢百合了,总觉得这花特别高雅,能让人的心都平静下来。”
瑾瑜道:“是吗,你喜欢就好!哈哈。”
林珑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发窘,百合肯定是买给姨奶奶的,自己却在无事掺和,真是丢人。姨奶奶看着林珑的模样,瞥了一眼瑾瑜道:“怎么,不是买给我的?臭小子,连钢钢的女朋友也敢送花,就不怕他把你吃了啊!”
瑾瑜调皮的眯了眯眼,回道:“有姨奶奶在,我才不怕呢!”
“不怕什么啊!”身后突然一声沉稳的男声,将三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邬少来了。林珑看见邬少,心眼不禁突突的跳,他逆光站着,看不清脸色,只觉身材体形愈加高大修长。邬少随意瞥了一眼林珑,她一身白色印着小翠花的长裙,抱着一大束的百合,整个脸庞几乎都要埋在那些花瓣里。
她迎光站着,眉头微蹙小心翼翼的浅笑,又带着有意无意的退缩。
☆、32、生性薄凉
邬少并未与她说话,只是从她面前经过又对着瑾瑜问:“你怎么来了?”瑾瑜还未答;姨奶奶便道:“当然是来看我的!今儿个谁也别走啊,陪我吃晚饭要紧!”陪着姨奶奶围着花园逛了半圈,邬少到底和瑾瑜回书房谈公事去了。
回小楼的时候,林珑看见人工湖那边人来人往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心中虽有些好奇,但她一向谨慎保守,所以也并不过问。下午,林珑和姨奶奶睡了午觉,吃过午茶后,林珑便在院子里亲自给姨奶奶熬药,世蓉见了就坐在旁边的藤椅上和她聊天。这时,林珑突然想起什么,忙叫仆人去她房间将放在床头的红色布袋子拿来。
林珑边从袋子里将毛线帽子拿出来,边对世蓉说:“我一直没送过什么东西给您,知道您一生富贵如天,在您眼里肯定没什么东西够稀罕。我这几天闲着的时候,瞧见我房间里有些没用过的毛线,想着姨奶奶怕冷,就琢磨着织了个帽子,姨奶奶别见笑才是。”
世蓉接过深蓝的毛线帽子,感慨万千,多年以前,世芙给她的订婚礼物就是一条亲手织的围巾,只是毛线坠子上夹着细细金丝,总是凉凉的抚着她的脖子,就像光华琉璃的表面暗藏现世的冰冷。世蓉满怀心事的笑了笑道:“谢谢你,林珑,难得你这么有心!姨奶奶很开心。只可惜我家里的那条围巾是金色的,不然真配成一套了。”
林珑勾起嘴调皮道:“您要是喜欢,赶明儿得空我再给你打条围巾不就一套了么?”
世蓉听着年轻柔软的声调,婉转轻盈,转头看着天边血般铺开的彩霞,万千感慨涌心头。天空依旧是这片天空,夕阳也依旧如此美丽,可是,她熟悉的那些人却只剩下她一人。
心中千万种伤情忽然涌起,却只能零碎成繁琐的片段,她老了,真是记不大清了。唯一留在心中的,是那份永不褪去的悲情。
她依稀忆起和禄扬、才铭在德国留学时的情形,一起骑马、射击、打网球,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爱着禄扬,以为失去他自己根本就活不了。她舒展着眉,不知为何,她现在很想说点什么,将藏着心里很多年的委屈说给世人听一听,她缓缓道:“林珑啊,你肯定想象不出,当时我们三人有多好!我其实一直知道才铭喜欢我,可是那时我的心里满满当当都是禄扬,又怎么会接受他?”林珑这几日也听世蓉断断续续的讲过一些过去的事,很是好奇。
“禄扬,是姨公公吗?”林珑歪着头问。
世蓉笑了笑,摇摇头,“我一心想嫁给禄扬,甚至还向他透露才铭的商业机密,让他一夜之间身价备涨,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心。。。他的心。。。”她的声音缓缓低沉下去,神色一变,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他的心一直就在世芙那里,他对世芙,是那样的喜欢,喜欢到
一点都不顾我们的情谊,我威胁他,要是他不要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我那样的哭诉,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个时候,我就明白,邬家的人,生性薄凉。”
☆、33、时光不复存在
林珑失神的攥了攥拂过手面的丝巾,看着暮色下的姨奶奶,仿佛看见岁月从她的身边经过,留下伤情,留下怀念,留下痛苦,到了暮年终于只剩下些许记忆。
只是,邬家的人,生性凉薄,邬少也是这样吗?她又问“那您为什么不选择和才铭在一起?为什么会嫁到虞家?”
“如果才铭不是那么爱我,或许我和他还有可能。是我太自私了,不爱他却又害怕失去他,所以一直都不跟他说清楚,直到他死的时候,我们还纠纠缠缠不清楚。我得不到禄扬,他也得不到我,我和他就像在角逐一场谁更爱谁一点的游戏,最后却落得个满盘皆输。还害得鸿文一辈子都不开心,是我对不起他!”
说到这,姨奶奶似乎又不想再说了,她将自己封锁在回忆里,她的眼神如在天边一般漂浮,让人看不清晰,种种神情划过她皱纹满面的脸,就像时光不复存在。
林珑不敢打扰她,只在一旁默默的伴着,她甚至还在想,很多年以后,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将自己的故事告诉后来的人,而她又会有怎样的故事,还是,根本就没有故事。
直到乌玛过来叫吃饭,林珑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今天厨房居然将饭开在平时会客的左西厅里,平日里都是邬少陪着在小楼里用饭,今日既然如此,林珑揣测必然是有重要人物要接待,于是又回屋拢了拢头发,换了双红色的坡跟鞋,又吩咐仆人备着姨奶奶用饭要的东西,便搀着世蓉往左西厅走。
西左厅相对碧苑的其他客厅要小些许,但还是大得足够让林珑讶异,左厅靠着人工湖修了一条长长的回廊,又将水榭远远的送入湖中央。林珑朦胧的看见邬少穿着西服立在水榭上,脚下的水波在夜色中泛着流光,天上明月洁如玉,星星布满天。他浅浅的笑着,一步一步走近,带着最最清扬的温香,林珑的心不禁打了个晃。
姨奶奶嗔道:“吃个饭,还搞得这么费心思。瑾瑜呢?”邬少长身立在风里,道:“有点事情叫他去办了。”姨奶奶嗔道:“怎么也不留他吃饭,我都好几年没见着他了,什么事情非得叫他这个时候去办的?”
“姨奶奶,公司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何苦来为难我呢!”邬少说完便叫乌玛上餐,又忽然拍了拍手,这时,四周忽然响起了音乐,随着晚风四处飘荡,是完全现场的立体声,让人十分震撼。林珑转头一看,湖那边居然搭了舞台,上面坐满了拉奏的人。原来上午湖边的人来人往,是为了此刻的表演。
演奏的是帕格尼尼的狂想曲,林珑心中最完满的旋律。
林珑满脸疑惑的看向邬少,只见他笑了笑,语气平缓道:“今天我亲自督人在湖边做了舞台,请了整个乐团演奏,你可喜欢?”林珑惊了心,又后知后觉道:“嗯,很好,我很喜欢。”她踌躇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34、失去的,是再也回不来的!
流水般的合奏让明净的夜空平添了浪漫的色彩,拉动着两人心中暗涌的弦。邬少道:“上次你说喜欢帕格尼尼,我说过要带你去听的,却一直没时间,这次可算是满足你了!”她心里溢满了感动与欢喜,本来这些对于邬少来说并不见得有多费力气,可难得的是,他既然一直记在心里,仅仅只是因为她一句喜欢的话,没有人这么在乎过她,珍重过她。
帕格尼尼的音乐丝丝缕缕勾勒着她的心事,像她这样七窍玲珑的人,岂不知道他的用意?看似完美的晚宴,其实不过是一场,异常华丽的告别仪式。
三人在水榭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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