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嘉言正眯起眼看著足球场上迎风奔跑的少年,那道自由而洒脱的身影看得他有些恍惚,程雅在他面前晃了半天手臂他才反应过来。
“嘉言?你在看什麽啊?有认识的同学在场上吗?”
闻嘉言摇摇头,“我不喜欢运动。走吧,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学校。”
“再多走一下嘛”程雅不明白为什麽别的小情侣整天黏在一起都不嫌腻,而她家的这只总是不开窍地时刻想著“赶她走”。“你晚上又没课,陪我多走一下怎麽了吗?”
女生嘟起嘴,两颊鼓鼓的,带了点不满和怨愤看他,“每次你都这样,是不是因为当初是我追的你你现在就不把我当回事啊?”
“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麽啊”男生无奈又挫败地勾了勾嘴角。
闻嘉言完全不太理解她这套逻辑是哪来的,身为男朋友该做的事他都做到了,陪她逛街,替她拎包,下雨给她送伞,每晚睡前一个电话,这样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程雅要的是爱情,是轰轰烈烈,是百转千回,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再不济,也要来个虐恋情深吧,可他俩平淡得就跟白开水一样,什麽激情都没有,而且还总是她一头热。
“不行,你亲我一下,我才相信你对我的心意。”
“有人看著呢”闻嘉言始终不习惯在公众前和程雅做太亲密的举动,甚至他们第一次牵手都是程雅主动的。
“有人怎麽了,让他们看去,这年头自由恋爱又不犯法!”程雅踮起脚,微微仰起脸,眼睛半闭,长睫毛在白皙的小脸上闪动,“快点,不然我生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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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嘉言望了一眼足球场和周围的看台,见没什麽人注意这边,飞快的低头在程雅嘴角亲了一下。女生的嘴唇很软,有股果香,他心里却在想著上个星期自己借的那本《西方经济学》是不是还没还。
“嘿嘿”程雅达到目的,睁开眼贼贼地笑了两声,忽地捧住男生的脸,在他毫无防备的唇上重重咂了一下。
这次倒是闻嘉言脸红了。程雅看得直乐,说你都大三了装什麽纯情少男啊,眼角的余光却盯著男生泛著水光的唇不放,这样的嘉言,真的好性感……
离他们不远处的看台区,一个高挑的身影注视完这一幕,默默地转身,把自己融入了灰色的水泥背景墙中。
他比他想象中过得好,这就够了。
开车,回公司,进行最後的交接程序。如今他在江城商界已是臭名昭著,骗婚,同性恋,包养年轻漂亮的男孩,罪行数不胜数。从副市长的乘龙快婿变成今天这个人人喊打的蒋季泽,原来只有一步之遥。
公司属於他的那部分股份高层以市场汇率折现给他,收回他的一切行政管理权,说白了,就是请他拿了钱滚蛋,以後别再跟公司扯上半毛钱关系。
堂堂总经理,在外面有个小三小四一般不至於被原配的娘家人整到这种地步,只是蒋季泽这麽多年的辉煌和成就泰半是因为前岳父大人的大力扶持,强大的人脉和关系网,确保他的事业在稳步前行中蒸蒸日上。这些年他羽翼虽然也日趋丰满,但在那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前还是显得稚嫩了些。更何况老狐狸还是江城政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仅有的宝贝女儿却嫁给了他这麽一个人渣,不把他整到在江城再也翻不了身怎麽咽得下那口恶气。
“总……”前台看到他进来,下意识就和往常一样想跟他打招呼,可她忽地意识到什麽,笑容僵在脸上,改口道,“蒋先生”
蒋季泽对她点了点头,径直坐电梯上了顶楼。办公室门口印有他名字的镂金名牌已经拆了下来,推开门,书桌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个纸箱。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些人动作还真快。
“总经理……”面色沈重的行政助理走了进来,笨拙地试图安慰他,“我让他们等您过来自己收拾的,哪想到这些人半点都没听进去,说什麽办公室要重新装修,好迎接下任CEO……”
“我已经不是总经理了,你以後叫我名字就行了”蒋季泽抱起桌上那个纸箱,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助理还想说点什麽,却见男人瞟了眼外面,意思分明就是,你现在最好不要对我表现得依依不舍,免得以後在公司不好过。
助理接收到他眼里的暗示,表情为难地点了点头,然後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对这个他追随了三年的Boss做一个告别的手势,还没动作,肩膀上已经传来了一股力道。
“保重”这是男人少有的关怀语气,也是留给他最後的关怀。他愣在原地,嗫嚅地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麽,抬眼去看,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深色实心木门外。
离开这个他为之奋斗了近十年的地方的这一刻,胸口竟然什麽情绪也没有。蒋季泽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仰头最後看了一眼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层,慢慢笑出声来。
十年前他站在这里,一无所有,梦想著能在这个地方占据他的一席之位,十年後他站在这里,依然一无所有,却早已对梦想两个字嗤之以鼻。
转身,把纸箱塞进最近的垃圾桶,拍了拍手,大步往前走。不出意外地在停车场看到了一个已经多日未见的身影。
梁晨摘下墨镜,消瘦的脸越发突出她那双深邃的大眼睛,她看著蒋季泽一点点走近,看了很久,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你比我的想象中的平静。”她缓缓地说。
蒋季泽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关於离婚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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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个街角,有家咖啡店,是为那些终究要分离的人准备的。圆橡木桌,格子餐布,灯光迷离,低沈沙哑的蓝调在空气中飘荡,两人对坐著,久久无言。
把鬓发掖到耳後,梁晨搅了搅手边那杯冷透的蓝山,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是离婚协议书,你如果没意见,就签了吧。”
蒋季泽打开文件袋,只扫了几眼,就从口袋里掏出笔,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认真看看吗?房子,车子,还有那些以我们共同名义开户的基金,债券……”
“我说过了,是我对不起你,我净身出户,什麽都不要。”蒋季泽把笔插回口袋,语调没有一丝波澜。
“对不起……”梁晨喃喃地重复著那三个字,无声苦笑,“我以为你至少是对那个男生有点情义的,没想到你那麽快就找了另一个……”
“两个男人,除了做那档子事,能有什麽情义可言。”蒋季泽也笑,洒脱而不羁的笑。
“呵呵,我是不是该庆幸,至少你曾经对我用过一次真心?”
梁晨想起那个她只见过一次面的男孩,那张年轻阳光的脸,如果回到大学时代,她自己说不定都会被那种类型的男孩吸引。她忽然有点可怜他了,喜欢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不说,最後还被男人无情地抛弃了,难道这就是现世报麽。
蒋季泽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无声地转著咖啡杯,店里的蓝调换成了流行乐,一个空灵的嗓音在唱: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can’t you just let me be
So long my luckless romance; my back is turned on you
I should’ve known you’d bring me heartache ; almost lovers always do ……
“记得这首歌吗?我以前很喜欢的”梁晨啜了一口杯里的蓝山。
“Almost lover”蒋季泽不徐不疾地报出歌名。
“这首歌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差点哭了,那个声音太悲伤了,我从来没听过那样的歌声。我以为,我现在再听到它,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是吗”
“为什麽你们男人不管发生什麽总是能装得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因为你们的心都很宽,拿得起,放得下,你们的心可以同时装很多东西,事业,家庭,朋友、情人,呵。而我们女人就不一样,我们的心太窄了,往往只容得下一个小家,只容得下那麽一个人。你说,这是不是很可悲?”
蒋季泽扯了扯嘴角,“也许吧。”
“呵呵,你还是这样,说话永远都只说一半,让人猜不透你真正想的到底是什麽”梁晨把那份离婚协议放回包里,整了整鬓发,再抬起头时,眼睛里沾染了几分哀恸,轻轻道,“季泽,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是他们分居半年来她第一次示弱,却是在这个已经无可挽救的关头。蒋季泽凝视著这个曾经和他朝夕相伴的女人憔悴的容颜,心中诸多动容,却只化成了一句疏远的安慰,“我不值得你这样。分开後,去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吧。”
梁晨不语,苦笑著抹了一下眼角,“当然,我肯定会过得比你好。因为你什麽都没有了,你的名声,财富,地位……你想东山再起的话,会很累很辛苦。”
“我明白”蒋季泽略一点头,低头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些手续要办,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季泽!”梁晨喊住他,男人的脊背微不可察地一僵,静默的空气里,梁晨通红著眼睛,慢慢道,“你知道的。只要你道歉,认错,保证自己以後再也不犯那些错误,我会立刻去求我爸停手……”
蒋季泽没说话,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道,“事已至此,何必呢。”
再没有犹豫,转身大步离开。走出咖啡店,空旷的林荫道落叶四处飘零,抬头,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疲惫和无力感潮水一样涌遍四肢。终於解脱了,心情却是那样的沈重和空虚,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无情。这算是好事吗?
开车到最近的银行,只剩最後一件事没办了。在柜台前填完一系列表格,放下黑色中性笔,起身。推开银行的落地玻璃门的同时,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一个很久没联系过的人。
“陆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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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
程雅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对面缺乏表情的男生,把面碗重重一放,
“为什麽今天才跟我说?”
“因为我昨天才知道这件事”闻嘉言扶著额头,叹了口气。上个星期陆谨把他叫到办公室一番长谈,问他托福班有没有在继续上,他说有,又问他有没有意向出国,他说有意向,没想法,毕竟他自己也清楚家里没那个经济条件。结果陆谨就拿了张申请表让他填,说是有个已经毕业并且事业有成的校友正在考虑资助他们这届里成绩优异但家庭条件不那麽好的学生出国深造,如果幸运的话,可能会被挑中。这种事在K大并不稀奇,上两届就有江城几个大企业来他们学校一对一资助贫困生。
出国,这两个字还是让闻嘉言很心动的,因为那意味著可以离开这个时常让他感到窒息的城市,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在那里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他不会被贴上这样那样的标签,也不用生活在形形色色的嘲弄目光中,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填完表,又有些心灰意冷,他还是清楚自己的能力的。虽然大三这一年他很上进,但比起那些从大一一直奋斗到大三的人,他的实力还差得远呢,凭什麽人家就偏偏挑中他呢?
没想到的是,昨天晚上,他接到陆谨的电话,说那个校友看过他的申请书,很受感动,愿意资助他出国。至於出国的手续费,路费,两年的生活费和学费等等,那个人全都揽下了。陆谨让他利用大三的暑假时间好好准备九月份的托福和GRE,一次不过的话多考两次,只要毕业之前拿到能申请美国大学top50的最低分数就行,其余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办。
这个消息跟天上掉馅饼没什麽两样,砸得闻嘉言蒙了好半天。他第一反应就是问能不能见见那个校友,可惜,陆谨说那个校友半年前定居欧洲,除非特殊情况很少回国。而且这次资助也是匿名的,闻嘉言在国外能努力学习就是对那位好心的校友最好的回报。
“事情就是这样……”把前因後果跟程雅解释了一遍,闻嘉言起身去窗口重新打了碗拉面,放在脸颊气得圆鼓鼓的女生面前,“刚才那碗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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