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孤儿院里似乎是来了人,院长把他们都喊了出去,实际上,除了陆弦和个别人之外,大家早就窥着墙角,等院长手刚抬起还未落下,便一窝地向前拥了上去。
所有人都渴望逃离这里,在这里长大的小孩都是颇有心计,有人会与院长交好,也有人使了绊子让别人难堪,提升自己被领养的几率。
陆弦从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之前也有人看中他的皮相,合同也都准备好了,但是交谈之下,陆弦的冷漠便通通暴露,——他不喜欢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很高傲,很多人都这么评价他。
他也确实有高傲的资本,他的皮相要比任何一个小孩子都好,成绩也是,有人嫉妒有人羡慕,不过他只是缩在自己阴暗的角落里,就如同一条虫子一样,从来不出去晒晒。
今天来的那位却有点不一样,在陆弦刚出来的时候便瞅准了,一步一步走来,牵起他的手问,“抬起头来看看?”
陆弦抬头看,黑亮的眼,他从小长在这个孤儿院,所见的再黑暗,也不过是院子里的事物而已,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内心仍有童心留存。
那个领养的男人见了脸,拨开他两边的头发,笑起来,“就连脸蛋也是一等的,你以后就跟着我,给你好吃的。”口气如同诱拐犯,他实际不用这样陆弦也会跟他走。
周围有小孩偷笑起来,院长为难地看着他,“这个已经被退了好几次了。”言下之意是不建议那人收了陆弦。
不过男人没有介意,就点着头说道,“这个挺好,办手续吧。”
陆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可是这种事情实在是难以努力,他的表情依旧僵硬,偶尔会笑,却是极难见到的。
男人把陆弦领回家之后便一直很温柔地待他,吃穿用度都不曾少,比孤儿院要好很多,陆弦知足,但他也知道是人就会有劣性,这男人的劣性是什么,他正等着。
但他万万想不到,原来那种劣性,会这么可怕。
把他领回家的男人对他很好,好到让陆弦忘了一些教训,他给他新衣服,给他正常的食物,还让他去一所很高级的学校念书。慢慢地他贪恋上这种温暖,既然前面漆黑一片,他就遮住眼不去看,不过当男人终于想要对他作出那种事情的时候,陆弦不得不睁眼了。
可他无可奈何。这个是养父,他能怎么样,身子被捆住,不听话的话嘴也会被黏住,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男人玩的一次比一次狠,而且为了追求刺激,他都是拿着刀子玩,陆弦想逃,男人求之不得,把人给抓回来压在胯…下,甚至有一次刀子豁开了陆弦的肚子,上面至今都有一条长长的疤。
男人越发离谱,让他去学校里赚钱。他们学校的人都是有钱子弟,玩的开,钱也多,陆弦眼睛阴沉沉地看过去,只得来一个巴掌,以及一句“臭鸭子”。
然后有一次,男人在做的时候,刀子突然脱离控制,被一只细嫩的手抢了过去,手持刀穿过男人的喉咙,他惨叫着,痛的翻白眼,血流了一地,糊在他们光着的身体上。
门口有警察迅速地突入,陆弦把刀子扔进血泊,一脸害怕地向墙角缩去,警察举着枪对准他,又对准地上的人,救护车也来了,他们这幢楼,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陆弦被拖走的时候,脸上难得地浮现了笑容。
后来自然是什么罪都没判给他,恶贯满盈的是那个男人,陆弦因为年纪小又这般遭遇,一群人同情心顿起,不断地谴责男人。
男人没有死成,而是进了监狱,陆弦又一次孤苦伶仃了,他不想回孤儿院,但是有很多人逼着他回去,他走在街头坐下,左边是擦皮鞋的,右边是全身伏在地上的老乞丐。
几天之后,一个在冬天也只穿了一件长袖T恤的健壮男人从他前面迅速走过,过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用脚尖抬起他的头,问道,“多少钱?”
陆弦愣了愣。
健壮男人放下脚直接把人给拉起来,“价格随你开,先走。”
擦鞋子的小男生鄙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人走远了之后便呸了一口痰在地上,脏兮兮的地面更加恶心,那正是刚刚陆弦坐着的地方。
跟着男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不过倒是捞到了一点好处,这个男人是当兵归来,武力值挺高,家中也有不少工具与外功的教材,陆弦跟着他学了些功夫,年纪小学得快,然后就直接用那身功夫弄死了这个男人,算是出师了。
他又在大街上游荡了,他走到了之前被人捡走的那块地方,老乞丐还在,擦皮鞋的小男生却早就被人给替换了。
应该还会有人来捡走他,事实也证明这是没错的,大家都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感,有人用性的方式,有人用暴力的方式,对他来说,不饿肚子不回孤儿院便是很好的了。至于那些他不喜欢又强迫着他的,他也能偷偷地用自己习得的一招半式解决掉。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炒股的男人,酗酒、赌博,家里东西一团乱,还有个老婆,把他捡回来扔着,若是股票跌了,就喝酒然后抽皮带在他身上,女人躲在门后哭泣,什么都不敢做。
与以前的那些相比,这些真的是太轻松了,对于陆弦来说,若是没有白吃的饭,这种情况已经足够乐观了,他就在这里呆了下来,一直到这个炒股老是失败的男人想要拉着全家自杀。
陆弦自然是脱身成功,不过那两个给他提供粮食的人却死了,他又一次要流离失所了吧。难得住了这么久,他就奉上自己不多的良心,给人举办了一下丧事。
途中,有男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这个人也想领养他么。陆弦的嘴角勾着,眼中没有笑意,他只想混口饭吃,有人送上门,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不顺心了,反正直接和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他觉得,起码现在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了。
但是后面的和他料想的不太一样,他过了一天没能等到自己想看到的,就干脆自己出动着试探,男人拒绝了他,陆弦也不在意,这可能是刚见面还不太熟的关系。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沦陷在了夏梓强的柔情瘴里。说温柔似水什么的也有些高估夏梓强,陆弦不过是从未享受过这些待遇而已。他的身上开始没有伤痕,皮肤变得光滑,脸上也渐渐长出了肉来,他能够随心所欲地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陆弦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领养者,那人也是这样的,先对他好,最后再一下子狠狠地刺透他,把他伤地体无完肤。
他提防着,过了最开头的轻松的日子,他就时刻提心吊胆,他从未这么怕过。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这个领养者长得不错,身上也没有臭味,而且要求也挺少的缘故,他对自己这么解释着。他便努力地维持住这段关系,清扫路边的杂草,偶尔会在做…爱的时候喊着叔叔,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直到后来,他无缘无故地就收到了那枚戒指。
在看到那个的一瞬间他是开心到极点的,甚至想着原来这就是情啊爱啊之类的,他只在小说上看到过,并以为自己是不会遇到的。只是他又耍了个花样,玩了招欲擒故纵。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在孤儿院的事情,那时候他喜欢一本书,但是院长说了每个人会随机得到一本,他并不一定能够拿到他喜欢的那本。
于是他便偷偷地跑到院长面前去,每天都从远处望着那本书,在院长问他是不是喜欢这书时,他又否认道:我很喜欢,但是给了我大概是浪费的。
院长点了点头,最后那本书给了最经常欺负他的小孩。
陆弦突然有点怕了,他还怕夏梓强也会和他讨厌的人去一起,因为他的性格是这么扭曲,就和臭烘烘的地沟中的虫子一样招人厌。他以前明明是很高傲的,但是如今变得越来越自卑了。
他一直努力着,很努力很努力,是夏梓强根本无法看到的努力。
然后,在他以为他们能在一起的时候,半路又杀出了几个令他讨厌的人来,一个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打昏了他,并且利用这点想要胁迫夏梓强,还有一个想要把他带走,也就是意味着要让他离开夏梓强。他一个都没有同意。
在最后的日子里,夏梓强临走之前给了陆弦一个吻,并且告诉他自己是要去外面,不出一礼拜就能回来,于是陆弦开始了等待。
他等了夏梓强十天。
一般约定都是这个数,要多等了,怕也是改变不了什么。陆弦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来的时候就没带来什么,要离开了,该归还的便放下了。
他没有安全感,别人说要对他好他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有阴谋,他这种人果然是不值得获得一切自己喜欢的东西的,看来夏梓强说的不工作了整日陪着他,应该只是离开自己的一个借口吧。
反正一直都是这样的,就算走了,他也能过上普通的生活,他想着,夏叔是决定了自己的路了。说的也是,一个前程似锦的男人,怎么会愿意为了另一个男的抛弃更好的生活。
报纸上新闻上开始密密麻麻地播报一则新闻,陆弦缩在沙发上,突然之间手脚并用地凑到电视机前面去。
原来……是死了啊。
那血红的泥土都不曾擦干,电视上的每个字都是刀剜肉的痛,【某着名企业洽谈商在与龙组成员对峙中发生冲突,混战中被击毙。】换个台,依旧如此,所有的电视台都放着这个新闻,陆弦捂着耳,闭着眼,全身缩起。
“他不会死的。”旁边有人轻轻地说。
陆弦怔怔的,一动不动。
往日的温柔似水都是假象,一切在命运面前毫无遁形,一颗子弹,就能打穿一切,然后什么都不剩,唯有红艳湛湛的血,以及那不知何时就随风腐化的肉体。
魏和的声音也变得不确切了,“那人……怎么会死呢。”他一把关了电视,静电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他对陆弦说,“你就留在这吧,傻子强他……如果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弦没有动静,魏和也是心底有悲,转身上楼了。
不过是梦魇一场,陆弦想着,如果夏叔答应他的三日,还不曾到,他也还在家中默默地守着,这人世间也只有夏叔对他好,如果这不是梦魇,他想,他是要跟随夏叔一辈子的,在当初那人揉着他的脑袋冲他笑的时候,他就决定了。
夏梓强对陆弦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好好睡一觉,睡醒就什么事都没了。”他闭着眼,怀里的是夏梓强在他生日时候送他的戒指,床边相框上两人的合照中,笑脸满面不知疾苦。
魏和常常来这里,他以为陆弦疯了,既然是好友的侄子,他觉得自己应该照料一下,陆弦的疯狂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三日后,大家发现龙老大的身边又多了一条狗,项圈和链子比其他任何一条都要更加结实,因为老大说,这条刚捡回来的狗是疯狗,自己想找死,还想拉着别人一起死,但这次的这一条,要比其他的漂亮了很多。
五日后,龙老大暴毙,众人议论纷纷但是却根本没人想着找出凶手。
七日后,陆弦接到了一通电话,他听着电话里面的内容,松懈了面容,放下了手头的所有事情回到了家里,准备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完)就是这么坑爹的结束了,我们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