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花逐晓一愣,似乎是不信一般,亲自走到窗边朝窗外看了一眼。
一个身着下等奴仆衣服的高大男子正拿着斧子劈柴,他旁边已经堆了好大一堆劈好的柴火,但另一边还有很多没有劈的。此时他已汗流如注,但他仍旧没有脱下任何一件衣服让自己凉快些,汗水太多了,迷了眼睛,就用衣袖擦一擦,然后继续劈柴,周而复始。
似乎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异,男子抬头往藏书楼看来。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他身形挺拔,纵使穿着下等奴仆的衣服,也掩盖不了他练家子的身份。他远远地往花逐晓这边看来,正巧碰着花逐晓的目光。他的手一抖,手里的斧头“咚”地一声掉了下去。
花逐晓狠狠地合上窗,喃喃道:“他怎么还在?”
绿衣丫鬟还以为花逐晓是在问自己,便答道:“回小姐,是墨非侍卫自己要求的,自愿被贬为下等奴仆,只求能回到内院听差。”府里的下人们听说这事儿,还好生嘲笑了墨非一番。下等奴仆?既然是下等奴仆,又怎么能进内院听差?不过令人吃惊的是,管家还真的答应了他,把他重新调回了内院。她方才并没有看到墨非的脸,因此只是靠他的服侍来辨别的。试想,花府还有第二个奴才会穿着下等奴才的衣服在内院伺候么?
听了丫鬟的话,花逐晓的眼中蒙上一层阴鸷,抬手便是一耳光,“谁让你多嘴的!”
这一耳光可是不轻,直将丫鬟打得趴在地上,吓得那丫鬟是连忙哭着跪在花逐晓脚边讨饶。花逐晓看着她惹人厌的样子,心里愈发的不舒坦,正想抬脚将她踢到一边儿去,却听角落“啪啪”几声脆响,一个壮硕的男子从另一个隔间走了出来。
“花小姐好大的脾气,倒是将府里的奴才调教得听话。改明儿我便叫哥哥向花小姐讨几个奴才使使。”壮硕男子的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和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搭配在一起,在此刻只会让花逐晓更心烦。
但令丫鬟们吃惊的是,花逐晓竟然没有斥责他,只是左右看一眼,让空、零二位把丫鬟们都赶出去,才对苏洛寒说:“你怎么敢你怎么就这么把你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苏洛寒不甚在意地说:“我又没指名道姓地说我是苏洛寒,况且就算我说了又怎么样?”那副无赖的样子让方才已经很生气的花逐晓恨不得拿鞭子抽他几下,但是偏偏又知道他哥哥苏务观宝贝这个弟弟,又什么还得自己忍了。
花逐晓深吸一口气,忍下怒火,对他说道:“这里是京城,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又对空、零二卫吩咐道,“把他送出去,交给清野王。”便自己一人出了藏书楼。
不过这次花逐晓并没准备有再从藏书楼穿过,而是绕道而行。她不想看到那个人那张脸。
她曾经的贴身侍卫,墨非。
第五十五章 揽月吟风
“醉醉。醉击珊瑚碎。花花。先借春光与酒家。夜寒我醉谁扶我。应抱瑶琴卧。清清。揽月吟风不用人。”
中年人坐在床边读词,一首词罢,便看看床上依旧睡着的人,眼中含愁,以及深深的无奈。床上是一位美貌端庄的妇人,头发终年披散着,却不因她的沉睡而显得枯黄。但是近来她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一头秀发也没了往日的光泽。
中年人叹一口气,抚摸着美妇苍白的脸庞,说道:“月儿,你怎么还不醒?”
屋外隐约传来下人们请安的声音,只片刻,一个轻盈的身影便已掠到床边,正是急急赶来的花逐晓。顾不得擦一擦额头的薄汗,花逐晓匆匆地向多日不见的父亲行礼,“父亲,孩儿来得迟了。”
花铭溪点点头,“看看你母亲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苏倪月依旧是沉睡着,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但是就在花逐晓还在回云浮的路上时,花铭溪便发现了苏倪月的不同。以前的她虽然是睡着,但凭借龙族的神力,她的身体一直没有任何损伤。但某一日花铭溪突然发现,苏倪月有了白发!
花铭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还是固执地将他发现的那一根白发剪了下来,但很快苏倪月的身体便出现了其他变老的状况。花铭溪不得不承认,苏倪月已经活不长了,这才派人通知了花逐晓。
花铭溪起身,将最靠近苏倪月的位置让了出来,花逐晓连忙上前一步,抬起母亲的手,用龙族之力检查她的身体。片刻,放下她的手,对花铭溪摇摇头。
“母亲的灵力已凝滞不行,已是很明显的衰老之相。”花逐晓看着自己的父亲,小心地说道。
花铭溪长叹一口气,“这都是命啊,我早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
花逐晓迟疑着说:“那幅《落花去》呢?可研究出了什么结果没?”
花铭溪一愣,说道:“这件事你便不要管了,我已经叫花海好好准备你的嫁妆,等清野王来见过我这未来岳父,我就去求皇上早些选个日子把事情办了。”
花逐晓觉得胸中一滞。一说到姬无相,父亲就左顾右而言它,现在,更是要催她早一点把自己嫁出去!纵然她也明白,父亲这都是为她考虑,眼看母亲已经不行了,若是在成亲之前起了波澜,这桩亲事必然会一波三折,倒不若早日将婚姻的事解决好,再谈其他。
不敢多打扰父母,花逐晓默默地从房中退了出来。道接下来会很繁忙,便一时不想回房,便在府里随意逛逛。不知怎么的,还是走到了藏书楼旁的院子。
墨非已经不在这儿了,但地上还留着一地柴火。花逐晓踢踢地上散乱的柴木,看见了落在地上的斧子。她蹲下身,将斧子握在手里。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手掌的温度。方才看见他,她还以为是她的幻觉。他真是,一点都没变。
花逐晓扔掉手中的斧子,准备离开这儿,却见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是墨非。
墨非艰难地往院子里移动着,脸红肿着,衣服也残破不全,看样子是遭了毒打。看到是她,墨非愣了好一阵,才跪下给她请安,“小姐给小姐请安。”
花逐晓轻笑,走到他跟前蹲下。他浑身的肌肉瞬时崩紧了,似乎特别的紧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花逐晓挑起他的下巴,“你还是这个样子,墨非。”
他猛地抬眼,表情很是狼狈。如果不是他的脸上带着伤,花逐晓认真看着他的样子,很像是看上了他。的确,他英俊、高大,若是有心,在花府可谓无往不利。
“小小姐?”墨非磕磕绊绊地说。
花逐晓推开他的脸,他竟一下子坐倒在地。花逐晓起身,轻蔑地看他一眼,“墨非,你可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墨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依旧是傻愣愣的,也不起身,也不检查自己的伤势。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想到还有柴没劈,才起来继续干活。
花逐晓回到自己的清心小阁,里面已经收拾好了,和容正在整理她们在云浮城时得到的情报,见花逐晓回来,便吩咐丫鬟沏茶,又准备向花逐晓汇报。
花逐晓一摆手,说:“这个不急。你记好了,等婚期确定了,你让花影去一趟云浮城,帮我去度陌临那儿拿一件东西,顺便把喜帖给他。”然后又让她凑到跟前,小声地跟她说了是什么东西。
和容听罢睁大了眼睛,惊呼道:“小姐,你怎么把这么给了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花逐晓离开云浮城的时候,并没有要回在度陌临那儿的龙骨,回来之后,便想着索性在要龙骨的时候一同将喜帖送去,也了了一桩心愿。
花逐晓瞥她一眼,“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和容自知失言,忙垂下了头,“是,和容知错了。”
花逐晓押一口茶,半晌才说道:“虽然你在我身边伺候的时间不长,但我们主仆一起熬过了在云浮城的日子,且你也算是个有能耐的,所以我才看重于你。但是,我们眼下已经回到了京城,行事多少不如在云浮城时方便,许多规矩你还得好好学学,若是在人前出了差错,我也救不了你。”
和容向她福一福身子,“和容省得了。和容一定好好学规矩,必不丢小姐的脸面。”
花逐晓点点头。又说:“这些日子,你就同我一起,准备我出阁所需的事物。”又着意吩咐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花逐晓便令和容退下,“对了,替我把海总管叫来。”
在花府,虽然花铭溪是家主,但因着花逐晓身份特殊,所以她在这个家也有着特殊的地位。花铭溪不喜欢处理琐碎的事务,便常常交给花逐晓打理,所以,花逐晓与花海对彼此都是十分熟悉的。
从前的花逐晓飞扬跋扈,性子也高傲得很,一向都是有事直接吩咐下去,下面的人只需照办便是,若有违逆的,便逐出府去,十几年内,从未更改。
所以,当花逐晓回到府里,花海带着府里的下人们迎接她时,她突然变得和善的脸,让花海极为不适应。好在而后又听说花逐晓打了一个小丫鬟,他才确定这真的是他们家的小姐回来了。直到花逐晓让他去办清野王的差事,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姐是在意这个清野王,故而在他跟前才有这么大的变化。
“老奴给小姐请安。”花海一走到清心阁门口,便忙着给花逐晓行礼。
花逐晓“嗯”了一声,又问道:“清野王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花海回道:“回小姐,都按小姐的意思办了。共派去下等奴仆18个,仆妇10个,内院差使的小厮、丫鬟各5个,都是经过我的手挑选的。”
花逐晓点点头。送下人,送给自己未来的丈夫下人,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苏务观两兄弟刚到京城,总得有人伺候,但是送多了,不免有在清野王府提前安插眼线的嫌疑。
花海又说:“老奴还有一事禀告。府里最近正缺人手,现下又送了王府一批人”
花逐晓手一挥,“知道了,隔日你便去选。”她想了想,又说,“不过你可得盯好了,让人好好调教,别又弄些没头没脑的丫头回来,平白的惹人生气。”说着又想起在藏书楼时的那个丫鬟,表情是颇为不屑。
花海连连称是。
花逐晓又说:“还有,府里头总是有那么些欺软怕硬的,你给我好好收拾了,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这劈柴的不好好劈柴,竟然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后一句却是说得莫名其妙,花海听了却是一喜,笑着说:“小姐说得是。”又小声问道,“小姐可还让墨非回来做贴身侍卫?”
花逐晓横他一眼,慢慢地喝一口茶,“主子的事也敢管了,真是无法无天。”细看却无愠怒神色。半响,她才说道,“就让他回来吧,不过,脸上的伤得医好咯,不然有碍本小姐观瞻。”
花海得令,向花逐晓行了礼方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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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祭司星辰
“思谦恭贺小姐得回京城!”到家的第二日,明思谦便来拜访了。他自从当上吏部尚书以来便有了自己的府邸,不再住在花府了,倒是常来看看花铭溪。
“怎么才来?”花逐晓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
“朝廷有事,耽搁了。”明思谦并不避讳,直接进了花逐晓的清心小阁,“花府里是在整顿门风?”明思谦试探地问道。
花逐晓白他一眼。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从府外来,到她的清心小阁,必要经过小池塘,方才花影还来汇报,花海在教训奴才,那日惹怒花逐晓的丫鬟被毒打了。花逐晓听罢还轻笑一声,暗道花海真是只老狐狸。
原来那日花逐晓见了墨非脸色便不对劲,,又怒斥了那丫鬟,丫鬟便自作主张传令好好收拾墨非。墨非以为是花逐晓怀恨在心,只能挨打。花逐晓知晓缘由,自是“隐晦”地与花海提起。眼见墨非又是花逐晓的贴身侍卫了,原本便看好他的花海自然是要帮他出口气的。
花逐晓略皱眉,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府里的奴才是应该好好调教一番了。”但并没有再多提,转而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替我去清野王府看看,我今日要去见过义父。”想想又说,“他们刚到京城,有些事怕是难以着手,你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明思谦诧异地看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你对清野王也忒的上心!”
花逐晓一愣,回过神来不由横他一眼。
她喜欢苏务观,便对他好,这有什么奇怪的?何况他就要是她的夫君了,她为他做些事,难道就不正常么?花逐晓反倒觉得奇怪,她这样对一个人好,便是异事么?
想着便不再理会明思谦的促狭,“我这些日子要置办嫁妆,清野王那儿你就多走动走动,他将来也是你的表妹夫”花逐晓也不再多说,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