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月怀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回想起两年前自己是如何打开的机关,然后她便像两年前的那样,摔碎了这枚簪子。
没想到,这里面的机关都一模一样!
一张白色的纸条清晰的露了出来,夙月把它从里面掏了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看,上面写着:“主人,小心!”
夙月几乎瘫坐在地上。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猝不及防。如果真凶不是小翠,那她岂非枉死?如果真凶不是小翠,那习楠岂非要再度陷入危险之中?
不论是簪子还是纸条,都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夙月点燃了火,将小翠临死前留下的一切尽数烧掉。夙月的心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责之中,她真的不想再有人因她而死。
昨日的一切,不过是皇宫里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宫里的日子,依旧如常。唯一有所改变的是,习太医惊吓过度,身体抱恙,请假几日回家休养。
夙月坐在习家花园上的石阶上,茶不思饭不想,总觉得胸口有一股闷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夙月,你最近是怎么了?”习原站在一旁,关切地问。
“病了。”
“心病吧。”习原捋了捋胡子,笑道。“莫不是为了驸马爷?”
“师父,你怎么知道他是?”夙月一直以为习原不知道玄夜的身份。
“你真当师父这一把年纪是白活了么。那位公子,浑身散发着富贵之气,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况且晴兰人人皆道宜荌公主的驸马爷一表人才,样貌非凡。”习原依旧笑着,看来他是还不知道习楠的事。
“师父,你知道吗?有人要害楠儿。”夙月觉得习原毕竟是习楠的父亲,这件事还是应该让他知道。
“我知道。”习原皱眉。
“你知道?”夙月有些诧异习原的平静。
“花无百日红。凡是受宠的嫔妃,往往遭人忌恨陷害。你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说明凶手已经捉到了是吗?若是没有抓到,你为了不让为师担心,也不会告诉我。”
夙月没想到习原竟然早已摸清了自己的脾性。
“昨日,在槿园查出有宫女在扎小人。而那宫女正是楠儿的贴身宫女小翠。先前楠儿曾被人下毒,我们就曾经怀疑过小翠。”
习原看着夙月,沉思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觉得凶手不是她?”
夙月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你会这样想自然有你的理由。说起来,小翠照顾楠儿也有好一阵子了,若她真是枉死,倒也是可惜,毕竟是花样的年龄。”
夙月却不说话了,一想到这个她便难受。
“你在替楠儿担心吗?”习原拍了拍夙月的肩膀。
“我是怕,她们对楠儿下手,也是因为我”
夙月说的极其小声,却还是让习原听见了。习原若有所思地看了夙月一眼,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道:“若那真是楠儿的命,那我也认了。”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阵,各怀心事。
“起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夙月问。
“你随我来便是,他在客厅等着你。”习原也没管夙月跟没跟来,自己径直往客厅去了。
夙月倒是有些好奇,便跟了上去。说来习原的朋友甚少,虽然不乏拜师的人,但习原向来都是将他们拒之门外的。今日竟主动要介绍人给自己认识,夙月怎能不好奇?
就在到达门口时,习原却支开了所有的下人,包括他自己,也没有进门,只等夙月先进去。
夙月远远便看到一个负手而立的男子的背影,然后,门便被关上了。
男人听见了夙月进来的声响,转过头来。
“是你?”夙月万万没想到,两年了,竟还能再见到他。
“别来无恙啊,晴兰的公主。”戟羽轻笑。
“别叫我公主,夙月不过是一介草民,担当不起。”夙月的脸色有些不悦。
戟羽也没有生气,只是偏了偏头,作无所谓状。
“你是戟羽?”夙月终于从脑海里回想起这个名字,两年前,是他救了她,否则她恐怕在劫难逃。
“没想到,我和你竟然是同门。”
“这不是偶然,是必然。”戟羽笑道。
夙月恍然大悟,但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你把我推荐给习原的?”难道习楠说习原从来不随便收弟子,却在夙月没哀求一句的情况下收了夙月。原来是有人早已搭好了线。
戟羽笑着默认了。
“你怎知我会来找习原?如果我找的不是他,你岂不是白费功夫?”
“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为求自保,学武又太迟,学医也不失为一门好本领。你恨不得人人都不认识你,那么推荐一个隐士给你,你自然就会心动。”
夙月看着这张和戎楚极为相似的脸,不由得赞赏。
“实在厉害,将我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
“你不好奇我来找你做什么?”戟羽挑眉,面对这个所谓的公主,他倒没有拘泥太多,反倒让夙月觉得很是自在。
“好奇啊。”夙月直言不讳。“莫非你和语素是一伙的?”
“你也太小看我了。”戟羽轻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夙月皱眉。
“语素是个好女孩,为了你甘愿付出性命,当然也包括那个小翠。他们护你有他们自己的想法,终有一日,还是盼着你能光复前朝。”
夙月惊讶,这戟羽竟然什么都知道。
“难道你不是么?”夙月反问。
“看来你还是不够聪明。真叫人失望。”戟羽摇了摇头。
“你还没说你来的目的。”夙月孤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晴兰的公主,架子还真是大,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是这种语气。你不是要我实话实说么,那我就告诉你,我要跟你讨一样东西。”戟羽挑衅地说道。
“我凭什么给你?”夙月总觉得来者不善。
“凭我救了你一命。”戟羽知道夙月的性子傲得很,加上遇到了这么多的事,这么多人因她而死,她自然也是不愿再欠别人人情了。
“要什么?”当一个心机和城府都比你深厚的人开门见山的跟你谈条件的时候,你还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呢?夙月心知无论斗智还是斗勇,都占下风。倒不如看看戟羽究竟想要些什么。
“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应该有个月坠子。”
夙月吃惊,没想到戟羽竟然想要这个。那可是她爹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让她拱手相让,谈何容易。
“给我一个理由。”夙月怎会心甘情愿?就算真的要让她双手奉上,也得给她一个能让自己接受的理由。
“理由得你自己去找。你放心,这东西,迟早是你的。只是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如此愚钝的样子。现在的你还不配拥有这个东西。等到你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我自然就会还给你。”
“此话当真?”夙月仍然有些犹豫。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直觉告诉夙月,戟羽并不是坏人。于是她答应了,她从脖子上把那块月坠给取了下来。自从上次语素将它还给夙月之后,夙月就一直形影不离的带在身上,从来没有取下来过。如今,真要交给戟羽了,肯定是不舍得的。夙月用手在月坠上细细磨砂了好一阵,才把它递给戟羽。
而戟羽,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拿到月坠之后,便使了轻功走远了,丝毫不给夙月后悔的余地。
夙月想起了戟羽对自己的期望。
等到她够强大的时候。
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强大起来?已经有这么多人为她而死,又有这么多的人在背后默默地保护她,守护她。她究竟怎样才能够强大起来?究竟什么时候,她才可以不需要活在别人为她砌成的堡垒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夙月就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请假了好几日,直到习楠托人带话到习府催促夙月赶快进宫,夙月才回到了太医院。
有了当贵人的妹妹就是好,从前想要休假简直是难于登天。而如今,即使这么久没去太医院也不会有人过问,更不会有人刁难她。夙月可真后悔没有再多偷懒几天。
“习太医,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啦?”习楠的脸竟然出现在太医院,夙月险些以为自己已经老眼昏花。
“你不在槿园好好呆着,怎么自己过来了?”夙月有些惊讶。
“堇说今日有人送来特别好的海棠,便想我也去看看。正巧我们路过这里,我便来找你一同去看。如今堇正和公主驸马爷在外头候着呢。我听说那海棠竟然是水蓝色的,特地来叫你和我一道去。
“水蓝色的?”夙月从来没见过水蓝色的海棠,自然也很想去看看。只不过
“帝君同意我去吗?”夙月又问道。
“快快快,瞎磨叽什么呢。我已经帮你得到特许啦。你要是再不快些,可就让堇就等了。要是扫了他的兴致,你可小心吃不了兜着走。”习楠见着夙月犹犹豫豫的样子,便迫不及待地推着她走。
夙月心想习楠说的也有道理。戎楚毕竟贵为天子,伴君如伴虎,自己还是少惹为妙。
“拜见帝君。”
“起来吧,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可以不必行礼。”戎楚淡淡道。
“是。”夙月站起来,抚了抚衣服上的灰尘。
如此一来,夙月便也省了向宜荌行李。只不过,不知宜荌心底会不会不高兴。
今日戎楚的穿着很是随意,倒少了些压迫感。夙月知道宜荌在看她,便也看向宜荌。两人皆是出于礼貌性的相视一笑。只与玄夜,似是不在。
“驸马爷上哪去了?”习楠问道。
“他有事先走了。”戎楚答道。“我们走吧。”
于是一行四人便往前边的花园走去。
这水蓝色的海棠果然是不一般,有种流水的通透之感,色泽明亮清新,仿若大海,又像极湖水,实在是让人过目不忘。见惯了姹紫嫣红的花,如今见着这水蓝色的海棠,夙月实在是颇为惊喜。
“宜荌,你看这花如何?”戎楚随手摘了一片花瓣,闻了一会儿。
“蒲家真是有心。据说这是蒲家小姐蒲沁历时两年才种出来的,可真是心灵手巧。”宜荌笑道,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
“哦?的确是有心了,该赏。”戎楚又顺手将花瓣扔在了地上。
“说来我们此次去丰国建交,蒲沁可真是功不可没。虽说建交之事大局已定,但若不是蒲沁锦上添花,将种出的珍贵海棠进献给丰国的皇帝,令其龙颜大悦,恐怕事情也不会如此的顺利。”
戎楚只是轻笑一声:“你分析的倒挺透彻。我记得蒲家还有一个很出色的公子,只可惜你已经出嫁,要不然将你许配给他岂不是天作之合?”
宜荌却不说话了,脸上还挂着笑意。
戎楚仿佛是发现了一朵很合心意的海棠,便摘了下来,又转手插在了习楠的头上,深情款款地问道:“喜欢吗?”
习楠没想到戎楚会突然来这一出,有些小惊讶。
“喜欢。”习楠笑得像个孩子。
夙月越来越觉得习楠对戎楚的感情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只是这样对她来说,真的好么?
宜荌倒没怎么关注两人的调情,自顾自地赏起花来。自从两年前在南宫楚撞见戎楚与宜荌接吻的那一幕,夙月就一直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猫腻。只是无论夙月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爱。
“时候也不早了,你陪我去上书房看奏折吧。”戎楚说罢便拉着习楠走了,习楠临走时回头看向夙月,露出了一个略带歉疚的表情。毕竟是她把夙月拉出来的,如今却又把夙月扔在这。
自古以来,能进入上书房,对于一个妃嫔而言,无疑是一个至高无上的荣耀。而如今习楠得以进入上书房,戎楚对她的信赖和喜爱可见一斑。
“夙月姑娘。”宜荌冷不防的一句话,让夙月不禁打了个寒战。
夙月不知道宜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正面回答她,只道:“微臣不知道公主在说些什么。”
“呵呵。”宜荌红唇微翘,继续低头闻着水蓝色海棠的花香,右手挽起了鬓边垂下的秀发。果然是绝色的美人,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会把持不住。
可夙月却越来越相信,美丽的东西往往致命。
“习太医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宜荌对这海棠实在是喜欢得紧,还想再多呆一会儿。”
“是,微臣告退。”
夙月走的极其镇定,她明显的感觉到,背后正有一对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今晚又是夙月当值。
天色正在渐渐地变暗。老天爷似乎不甘心似的,在白与黑之间挣扎着,反倒有种别样的景致。夙月就坐在太医院门前的台阶上,撑着下巴看。
“在看什么?”
夙月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