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到了住的地方,黑无常已经累得满身是汗水。回到房间,黑无常毫无形象地躺倒在了地上。
只是才躺下,身边就出现一人,黑无常眼都没抬便猜到了对方是谁,“小白,你还活着啊?”黑无常这话说得颇为感慨,毕竟他刚刚可是两次经历生死关头,现在还能活着躺在地上就已经是个奇迹。
“你怎么了?”小白作为厉鬼变成的无常,在感知方面要比黑无常敏锐得多,黑无常的情况他只是一眼边看出了七八分,灵魂受损这种事情已经属于重伤,平时无常是不会受这种伤害。
小白虽然三番四次被阎西顾打伤,刚刚也被啃了一口,可是他到底只是身形上的损伤,比起黑无常的灵魂受损,实在是轻得多。
“被阎西顾那混蛋折腾惨了,这次之后我再也不想看到那饿死鬼投胎地家伙了。”黑无常闭着眼睛,死都不想在看到任何与阎西顾有关系的东西。
“阎西顾走了?”小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道。
但是黑无常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躺在地上的黑无常已经昏睡过去,他灵魂受损,精神不佳,早已经没有力气。
小白用脚戳了戳黑无常,没得到黑无常的回应之后,他默默地弯腰拖住黑无常的脚,艰难的把黑无常拖回了属于他自己的房间。把人扔到床上,有盖好被子,小白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黑无常的面前发起了呆。
黑无常出事的事情他都知道,那时候整个地府的人都知道,但是外人说不知道的是,黑无常出事的时候,小白也过得并不太平。
黑无常所拥有的妖刀暴走时,小白身边也出现了异常。
一股无形的东西围绕着它,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那东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目的却像是想要钻进他都身体。
小白拼命抵抗,却不得章法。
倒是在被那力量束缚的那瞬间里,他看到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那些东西与黑无常有关,与他自己有关,但是却绝对不是属于他这一世的记忆。那些事情,在他有记忆来的几百年里,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组成的事件从未发生,那并不是真正的记忆。
但是那些记忆……
小白失神地看着面前昏睡的像是一只死猪的黑无常,那些记忆真的只是虚影而已吗?
另一边,阎西顾携着小道士离开地府,以强大的死气为契强行破开人界与地府之间的结,离开了地府。
回到人界,黑无常把小道士放下,脑门儿上还贴着黑色符咒的小道士傻傻地看着阎西顾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们回来的地方,正好是在之前他们去往地狱的那个荒郊野坟地。
阎西顾才耗费了大量的死气,让他身体有一阵不适,那种被剜去一部分的空虚感让阎西顾扁扁嘴,很不爽。
但是阎西顾很快就换过劲儿来,因为他那被消耗的死气,正不断被他手中的镰刀吸取周围的死气通过镰刀传达到他的身体内,弥补他身体中的空缺。
满意的感觉着身体内部死气的逐渐丰盈,阎西顾笑得嘴巴都歪了。
小道士反应过来,他用右手撑起脑门儿上的符纸然后站到了阎西顾的面前,他瞪大了眼睛对阎西顾说道:“这里好像是我们之前离开的坟墓?”
“是这里没错,我们回来了。”阎西顾漫不经心,他的注意力又被那把镰刀夺走。
周围的一切都都变得毫无存在感,就算是脑门儿上贴符纸地滑稽地小道士也是一样。
小道士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滑稽,这会儿正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周围。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是半夜,周围一片漆黑,只天边零星的传来一点星光,把墓地衬托的更为阴森恐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黑无常与白无常来过这里的原因,这周围的死气挺重。这让阎西顾和那镰刀都饱餐了一顿。
“阎西顾,我们现在准备去什么地方?”小道士撑着脑门儿上的符纸问道。
阎西顾总算是抽空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把那东西拿下来了,现在帖着也没有用处。”
小道士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阎西顾说的是什么,他立刻伸手去取,却取得小心翼翼。等他把符纸拿下来,阎西顾伸手去取,小道士却避开了他的动作,他把那符纸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叠好藏在了怀中,珍藏起来。
阎西顾挑眉看着他,小道士却有些微涩地说道:“这还是第一样从你哪里得到的东西,而且我都没见过,我想留下来研究一下。”小道士不敢看阎西顾的眼睛,只是捂着胸口装着符纸的地方。
阎西顾没做反应,默认了小道士的做法。
036。来自无止无境的食欲
小道士摘下符纸后两人在墓地呆了会便离开了墓地,向着镇子走去。
因为天色已晚,路上两人一个活着的人都没遇到。
远远地看着远处没有丝毫灯光的镇子,小道士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嗅着空气中的冰冷晨曦,整个人都变得激动,“阎西顾,你看那里。”小道士指着远处还处于沉睡中的镇子让阎西顾看。
阎西顾看了眼晨雾中的镇子,并未发现什么能让自己兴奋的东西。
“你不觉得这样很安逸吗?整个镇子都在沉睡中。”小道士从小就在山中长大,他所有的童年都沉浸在了修炼道术之中,因此他见到的鬼都比看到的城镇多。这样的城镇,小道士还是第一次看到。
“走快点。”阎西顾并未停下脚步,他一直往前走去。才没多久,小道士已经被他甩在身后很远。
见状小道士连忙小跑着跟上阎西顾的步伐,一路吵吵嚷嚷的,直到进了镇子,他才安静下来。
阎西顾并没有小道士那种闲逛的闲情逸致,进了镇子便直接往自己家走去。
悄无声息的跃墙进了院子,阎西顾去阎母的房间看了一眼,间阎母已经熟睡,他才关门出来。
月亮还未褪去,半挂在天空,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让院子中堆积在墙角的木柴被照亮,仿佛是被洒上了一层银霜。
“今晚你就住在你之前住的房间吧。”阎西顾说完这话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留下小道士一个人愣在院子里。
回到房间,阎西顾立刻抽出被他封印在手臂之中的黑色镰刀,开始研究起来。
拿镰刀与普通死气凝聚而成的镰刀不同,它虽然也是死气凝聚而成的,但它其实是并没有实体,而是一团死气。
它不光是死气,还是一团在不断凝聚、吸收着周围死气的死气。
若只是这样,阎西顾可能还不会一直盯着他看,能让阎西顾从到手一直看到家的原因,是因为阎西顾在它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
从第一次接触到这镰刀的那瞬间开始,阎西顾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感,仿佛他对死气的需求一般,很自然的一股熟悉感。
阎西顾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在这个世界有任何东西让他感觉到熟悉,可为什么这镰刀会让他有这种感觉?仅仅是因为对方是死气凝聚而成的?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对死气的偏执,完全来自于无止无境的食欲,与劳什子熟悉感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别的阎西顾不敢确定,这一点阎西顾却能确定。
可若不是因为死气让他产生熟悉的错觉,那又是什么让他觉得熟悉?
阎西顾想不通,所以一直在想。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阎西顾也很在意。
在地狱时黑无常接触到这把镰刀的时候,镰刀试图吞噬黑无常的理智,试图占据他的身体,让黑无常整个人都陷入虚无幻境中。
那时候阎西顾依照约定准备动手‘抢劫’,也做好了被镰刀强大的力量吞噬理智的思想准备,可是他接触到镰刀的时候却没有受到任何袭击或者抵抗。
触摸到那把镰刀的瞬间,从镰刀刀柄传来的并不是任何不适的感觉,而是熟悉的感觉和一股久违的欣喜……
镰刀力量很强,拥有自己的神智并不奇怪,但是从那神志传来的这些感觉是因为神志本身还是……
翻转着手中的镰刀,阎西顾有些庆幸,还好他之前已经吃饱,不然镰刀上这么浓郁的死气大概会让诱惑得他根本忍不住就动嘴吧!
阎西顾看着面前的镰刀出神,早已经不需要休息来恢复身体力气的他,完全没把睡觉这种东西当一回事。
院子中,小道士看着阎西顾离开,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看着阎西顾紧闭的房门小道士有些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的布置还是和他离开时一样,只是小道士却没有了丝毫睡觉的意思。
他与阎西顾一样,从怀中掏出了个东西开始放在眼前研究起来。
小道士算天资算不得有多高,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平庸。虽然他有三个师傅亲自教导他,而且一教导就是十多年,可他的道术一直都是半吊子的水平。
对这种事情,小道士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他的几个师傅也都差不多,并没有谁一直强求他多学。
以前小道士觉得这样也不错,但自从遇到阎西顾之后,小道士就一直觉得不够。
他开始努力,开始试图却了解阎西顾了解他却一无所知的世界,回到道观,努力三个月之久,一回头,却发现原来一切的努力都是白搭。因为阎西顾的世界,他依旧一点儿都融不进去。
道术之中,有让人隐秘身形的道术,有让人隐藏气息的道术,也有让人被遗忘的道术,可是小道士从来没听说过让无常和鬼兵都感觉不到人气的道术!
之前去野坟地的时候阎西顾在他脑门上贴了张纸,那张纸是小道士看着阎西顾做的,不过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符咒,就让他在地府撑了那么久的时间不被鬼兵、无常发现他的存在。
这种骇人听闻的程度,小道士相信就算是他的三个师傅加起来,也未必有这种能耐。
但是阎西顾不过是随手一挥……
越想越是情绪低落,小道士索性仰躺在了床上。
他把之前阎西顾贴在他脑门上的那张黑色的符纸贴在了脑门上,感受着自己呼吸时符纸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的力道。
小道士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把眼睛瞪大,直直地看着床幔。
符纸贴了一会儿,呼吸时符纸瘙得鼻子痒,他又把符纸撕了下来看了看,揉了揉鼻子,复又贴了上去。
如此两三次,小道士一直一个人发着呆。
这次的事情之后,小道士明白了一个道理,阎西顾的这种能耐大概他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追上。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吐出口的气息吹得符纸末梢微微在空中摆动。
一动不动的小道士突然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小道士依旧心不在焉。
透过手心,小道士脑中闪现出一段记忆。
一段与他完全没有关系,让他觉得陌生的记忆。
在地狱中的时候,阎西顾不顾他的劝阻去夺黑无常手中的镰刀,那瞬间周围死气大作,让他完全无法动弹,也是在那个时候,这段记忆和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闯进了他的脑海。
只是那时候他担心着阎西顾的情况,所以根本不是注意这些事情,头晕脑胀的冲到了阎西顾面前查看阎西顾的情况,在确定阎西顾没事之后他松了口气。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让他把这事儿也忘了个干净。
直到回到人界,看到那熟悉的环境,小道士这才又想了起来。
到现在为止,小道士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的查看那段记忆。
说是记忆,还不如说是一段不知道怎么闯进他脑海中的画面和一些零星的碎片。
那些零零碎碎画面中,他看到了阎西顾。
他以一个人的视角一直跟在阎西顾的身边,看着阎西顾做着很多日常的事情,吃东西睡觉,有说有笑,偶尔也会跟他说些事情,但是那段记忆并没有任何的声音,所以他只能看着他对自己笑对自己说话,却无法听到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些什么。
而那段记忆之中,让小道上影响最深的是那场景中的两样东西,一样是阎西顾,另一样则是那明显独属于地狱的风景。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雪一样鲜红,无处不在。
阎西顾在一间屋子跟他说了些什么,然后他跟着阎西顾去了屋外,走过很长一段距离的走廊,来到一处很偏僻很安静的凉亭。
凉亭四周有水,水的彼岸便是大片大片常开不败、只有花没有叶子的彼岸花。
进了凉亭,阎西顾熟练地在凉亭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趴在凉亭栏杆上说这些什么。
凉亭外,水面映出了阎西顾的倒影。
他听不到阎西顾再说些什么,只能看到凉亭外水面阎西顾带着笑的侧脸。
记忆到这,戛然而止。
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