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那就别离开我好了——就这么办?”
他点点头,“Good idea。”说话间黑眸又闪过我所熟悉的妖异光芒。
我的心脏开始收缩:“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他以食指点住我的唇,将我扳转使我面对前方,牵我的手握上方向盘。
“你瞧,我粘你粘到了这种程度,连开车都舍不得离开你。注意控制方向,
我要踩油门了。”
“别乱来!”我大惊失色,而话音未落车子已飞驶出去!
我吓掉半条命之余赶忙把紧方向盘,之后才懂得大叫:“别玩了!”
“乖乖注意路况,加油了。”他又踩油门,另一条长腿勾压住我想踩刹车的
双腿,一只手贴到我的小腹上,亲吻我颈后:“唔,宝贝好香。”
“如风!”我尖叫!交通警察都到哪里去了?!就快死人翻车了!
“换道,上高速路。”
“你疯了?!”
“听话,否则我们就要作亡命鸳鸯啰。”他又加油。
“啊!”我猛打方向盘,险险避过没有撞上前面的车子,却是如他所愿转到
了接往高速公路的车道上,这——简直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嘛!
车子飞驶上高速公路。油门已踩到了一百一十,疾驰的失重感把我惊吓的连
方向盘都把不稳,这还不足矣,如风的手竟然一上一下往我衣服底下探去,老天!
他真的是不要命了!
“如风!!”我苦苦哀求的同时死死盯着路面,神经已紧崩到了最高点,只
要稍一不慎我和他就会在刹那间粉身碎骨。
“唔?你也要是吗?好的,我知道了。”他吃吃笑着咬我的肩头,漫游的双
手开始拨珠弄玉与轻揉慢捻,并且脚底下将速度加到一百三十!
“如风!!!”我魂飞魄散!
“这辆车子的终极时速是二百八十公里,宝贝慢慢开。”
上帝救我!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折磨?!索性让我死掉还好过些!
“如风如风”我颤抖着唇,避过一辆又一辆车子。
“勇敢的小孩,你的车技和心理承受力都可以打八十分了。”他说着风凉话,
双手终于还是抽了出来搭上我的手。“做不了亡命鸳鸯就开个鸳鸯车玩玩也不错。”
过了一千一万个世纪,在快要到达收费出口的几公里外,他终于肯放慢车速
让我爬回邻座,炼狱般的酷刑才告结束。摊倒在皮椅上,我气若游丝,觉得自己
再世为人。
直到他把车开回到冷家,我仍是抑不住全身微栗轻抖。
他抱我回房倒了杯威士忌给我:“喝一点。”
我绻成一团不想理他,永远都不想。
他哺我酒,眼内尽是戏讽:“我的宝贝受惊了!没办法,不吸取教训的下场
就是这样。”
六月飞霜的冤屈从天而降啊,我哪里知道饭局会变成相亲?
“不是我的错。”我有气无力。
“还敢驳嘴。向书呆子抛媚眼也不是你的错?”
“别口口声声骂别人书呆,人家是斯文有书卷味。”听他把方澄征叫得一文
不值的鄙夷杨我就为方澄征叫屈:“没准以后还是一家人呢。”
“一家人?”他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
又来了!我赶紧道:“是是是,他是书呆,书呆得不能再书呆。我高高在上
得未婚夫大人,请你老人家放一百二十万个心,那个书呆子对你的宝贝一点都不
感兴趣——当然,你的宝贝对他更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你的宝贝妹妹。”
一个澄映曾对他有情,现今又一个方澄征对雨盈有意,方家上辈子欠了他们
冷家的。
“啊哈!”他抬高眉毛,“他好大的书胆子嘛,还算一箭双雕?”
我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他错怪了人也错惩了我,却偏要强辞多里。鉴于对
他“顺我者昌逆我者王”的作风已十分了解,我不敢再多帮方澄征说话,免得他
还未见着雨盈第二面就以被未来的大舅一脚踢上了月球。
如风的脸色放缓了,把玩着我的发丝,他忽然道:
“我父母快回来了,到时候安排你们见一见?”
我不作声。
他坐下靠在我身边,轻轻亲我:“什么事?”
沉默良久,我问:“如风,你要去见我母亲吗?”
第九章
母亲喜欢贵族百合,纯洁、永恒。
我将花摆在地上,在她墓前坐下,望着碑上她的遗照发呆。
如风坐在我身边,习惯性将我抱到怀内,为我将坠落额际的发丝撩到我耳后。
“你已经逃避了这许多年,现在尝试去面对它?把事情经过告诉我并不困难到什
么程度,唔?”
再怎么阻止自己去依靠他又如何?每次都是一样的,在他将我的情绪扰成乱
麻时,我面前唯一可依恃的从来只有他,在我需要凭借外来物来平衡过渡倾斜的
心境时,不去靠他开还可以依靠谁?
我疲乏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放松自己到声音飘浮:“我不知道。”
他以指尖挑高我的脸,轻碰我的唇:“说出一句,奖一个吻。”
往事如潮袭上心头,母亲美丽的脸庞从心底最幽暗的角落飘出,由遥远模糊
而到似近在眼前。
“妈咪——”事隔多年再去重提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母亲非常美丽。”他吻我一下。公平原则,我说了一句。
“是,她非常美丽——”如风的唇离开我的,我继续往下,“还非常贤惠善
良——”
“好了,累计到最后我们再一次吻个够。”
“可是,她身体很差,也不坚强。医生诊断她死于突发性心脏病,其实不是
的,她——妈咪——是自杀的。”
我困难地咽了口口水,发觉不行,于是闭上双眼,还是不行,我在刹那间泪
流满面。
“父亲在外面有了梅姨,她装作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知道。那时她的身体
状况已经很差,贫血得非常厉害。而大约是到她知道梅姨有了父亲的孩子,她再
无法忍受。”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因为那段时间她反常的总爱抱着我变态地看,
看着看着眼泪就留了下来,便流泪边叹着气对我说,如果以后爸爸给我娶了新妈
妈,记住要听新妈妈的话,要疼爸爸。
那时候年幼的我对她说的话似懂非懂,然小小的心灵却像是感应到了不幸的
临近,见到她流泪便也跟着哭,一大一小四只手相互揩抹对方脸上的泪,却怎么
也拭不去属于生离死别那份欲绝的悲伤。
“她暗地里以一大笔钱贿赂一位医生,买到了一种禁药,那种针药限量注射
是治病的良药,但是如果遽然见大量注入人体则会导致迅速死亡,其症状就像是
猝发的冠状动脉供血不足,由于心肌急剧缺血与缺氧所导致的死亡,要查也查不
出来。”
我母亲就这样香消玉殒,梅平是肇因,林智是导火线,而父亲,则是杀人凶
手。
如风擦拭我脸上的泪:“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时你才——不到六岁吧?”
“母亲有一本精美的日记,记得都是些日常生活的琐事,她从不把它当秘密
藏起来。我两岁的时候她开始教我认字,方式就是把日记里写的一个字一个字教
我念,手把手教我写。”小时候她的日记本是我最心爱的玩具,每晚必得抱着它
才能入睡。
她去世后约半年,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日记厚硬的封面还有夹层,里面塞
着几张薄纸——是她准备自戕的计划书。她的心思细腻异常,便连死前该安排哪
些假象都列的清清楚楚。“然百密总有一疏,她忘了毁去那几张纸。
伸手去抚墓碑上她的脸,冰凉和刺痛刹时侵入四肢百骸,我哭倒在如风怀内。
他轻晃我的身子任由我放声痛哭,直至我的哭叫由嘶哑转向低微的长时间的
啜泣。用与生俱来的耐心绵密地吻去我的泪,到我完全停止了抽噎,他细致地吻
净了我脸上的泪痕。
“想听故事吗?也是关于日记本的。”
我勉强点点头,明白他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委托朋友帮我调查一些事情,结果他却偷溜进别人家内从保险箱内给我
带回一本日记本。我打开一看,嘿,你猜怎么着?”
我被他所设的悬念吸引住:“往下说呀?”
“我忽然不想告诉你了。”他眨呀眨着桃花眼。
“别那么可恶。”好奇一旦被钓了出来想收也收不住。
“你真的要知道?”他含笑的嘴角似有些迟疑,神色深奥难懂。
难得见他如此慎重,我的兴趣更浓了:“真的要,快别卖关子了。”
“那本日记其实是一位妻子写给她丈夫的一封长信。她患了败血症,自知将
不久与人世,于是她给丈夫写下遗书,并且交由律师在她去世后转交。她爱丈夫
至深,字里行间感人肺腑,她还有个女儿——”
我猛地挣开他的搂抱,顾不得跌痛了腰椎,我手脚并用撑着地面往后退,全
身每一个细胞都处于惊恐万分的戒备状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面前的这
个人。强烈的预感书的我极端抗拒知道却又极端渴望知道——
“说——重点!”
“重点就是你父亲和她的现任妻子曾是旧识,但却和他的儿子没有任何血缘
关系。你母亲去世之前他不曾做过任何一件违逆她心意的事情,更遑论出轨,而
你母亲之所以会自杀,我估计是因为她不能忍受自己死得太难看。我手上有她生
前主诊医生的病理报告,她自杀是已经开始感染发病,就算用药物能延迟一段日
子,她的生命也已不可更改地临近了终点,而败血症从并发到死亡期间,她身体
的一些部位例如口腔,会一天天脓肿、出血、溃烂,她可能觉得那样死去太失尊
严,更重要的,尤其是在你父亲的亲眼目睹之下——面对她的逝去他分毫无能为
力,她不希望他承受那种巨痛——”
“你够了没有!”眼泪再度如山洪暴发:“你为什么?!你凭什么?!你又
想改变什么?!”
他好狠!等着我把伤口揭开,立刻就给我一贴猛药,也不管我是否承受的住。
我发狂地捶打他。“我恨你!恨你!你怎么可以!”
“既然长痛短痛深痛浅痛都是痛,长痛倒不如短痛,天天闷着慢慢痛也倒不
如一次性连根拔起。”他叹气,一径由我打,由我的泪浸染他的衬衣,眸光无比
温柔。
“如风,如风!”我打他,也紧紧搂住他,哭喊到力竭声嘶。
十几年来我将林家闹的鸡犬不宁人心戚戚,到头来却有人告诉我从一开始我
就错了!十几年的离谱与荒唐教我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罪孽深重的事实!
“带我回去!如风,我要回去!”
我还有什么面目对着我的母亲?!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分分秒秒都在伤害她
爱着的人!她泉下若有知,这是几年来定当不曾瞑目。
如风扶我站起来,又叹了口气:“我们这就回去,乖,别哭了——”
“不要你管!”我甩开他,力道之猛差点把自己摔倒。
他不再吭声,抱起我下山。
☆☆☆☆☆☆☆☆☆
车子才刚在林宅外停下我已开门冲了下来,像失控的列车闯进大门,狂奔过
阔长的车道,大步跨越台阶双手一振,屋门篷声打开。
父亲、梅平和林智在看见我时全部从沙发上弹跳而起。
“潇潇你怎么了?”
听不清楚是谁在叫我,三张脸孔仿佛三重屏障,我的腿像被灌了铅,沉重的
无法提起往前挪进一小步,我无颜面对的何止我母亲!
无止尽的泪不间断往下掉,我一步一步往后退。
那几张震鄂的面孔想我冲来,我立刻转身狂跑,捂住双耳直扑大门外如风尚
未驶走的车子,将惶急的叫唤全部抛在身后,一如十几年内冷漠、残忍地背弃他
们的关怀和爱护!
以最快的速度钻进入风的怀内,往他敞开的外套里躲,我绝望且崩溃。
“我会死掉的”
“坐好!”他搂紧我,车子已吓人的速度疾冲出去。
“不要去任何地方,哪里都不去!”我捂着绞痛得心口急喘,“我只要和你
在一起!”声音嘶哑失声。
他一声不发,一路狂飙连闯红灯,飞驶向郊外。
沿路的车辆越见稀少。
他把车篷打开,风声刹时就在耳边呼呼作响,如削面的薄刀,隔着衣物仍将
皮肤打得生痛。我肿涩的双眼在痛,胀红的鼻子在痛,干哑的喉咙在痛,我的头、
脸颊、背部、四肢全身上下都被风袭击的火烧火燎般疼痛。
路边的景物瞬间即逝,太阳耀眼的光线不知何时已转成了金色,漫天的云朵
静止不动,一层又一层皮上嫣红的面纱。柏油路两边低矮的绿色植物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