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低吼:“该死的是谁?!你最好有什么天塌下来的鬼事!”
而对方似乎真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他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和:“哦,是王经
理啊,真对不起,我正在午休——运过来了?好,我现在就去取。”
我正待起来,他却将切断的电话扔到一边:“我们继续。”
他高超的技巧无人能拒;而他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冷如风将我带到一家盛名的珠宝商行。
一位高级主管模样的中年人面带笑容迎上来说:“冷先生,里面请。”说话
间目光经意不经意地望我身上掠过。
“王经理,让你久等了。”
“冷先生请别客气,交通堵塞是常有的事。”
两人寒暄了一番,由王经理领头,如风牵着我往里走,它的手指匀称修长,
手掌不算宽厚,却很温暖。
“如风!”一声惊喜的娇柔叫声才刚响起,冷公子已然被一位淡香浅雅的俏
佳人拦下。
“乖了。”他迅速在美人的脸上印下一吻:“挑中了什么记到我帐上。”边
说边一步不停地牵着我往里走。
拐过拱门的时候我侧头看了那女子一眼,不期然接上她研判的妙目;好像在
哪见过。他的枕伴尽是人间绝色。
冷如风拉开贵宾桌旁的椅子让我落座。
“冷先生请稍等,我这就去取出来。”王经理语比朝一道紧掩着的门走去,
在出来失守上端着一个天鹅绒托盘。托盘上放置着一个四方形金属盒子,神色十
分慎重。他总共用了三把奇怪的钥匙和两张识别磁片,花了十分钟去整弄那个方
盒,在听到“嘀”的一声长音后,才恭谨地向冷如风作了个“请”的动作,然后
悄无声息地退开。
我看看冷如风。“打算用什么样的笼子养起我,金子、珍珠还是翡翠?”是
不是也记到他帐上?
他拿起盒子打开,霎时间满室光华。
钻戒,名副其实的钻石戒指!
我出生于豪门,名贵些的首饰不是没有,然而即使如此,我仍然是二十万分
动容。打开那个盒子需要那么繁复的过程,我已经与料到其中装着的必定不是寻
常的珠宝,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一枚戒指!
动用一刻比戒指圆周还大有纯度极高的南美钻石,到底要经过了怎么样的切
割打磨,要经过了多少道工序,才能造出这样一枚全无半点瑕疵的圆环戒指!这
不啻于是毁了一颗稀世奇钻,却又意味着造就了一枚价值一不是钻石本身所能比
拟的绝世珍戒。老天,只有心灵极端疯狂的人才会萌生这样的念头,并且居然还
使之实现!
如风拉起我的左手,将戒指套上我的无名指,纤秾适中,大小竟是恰到好处。
我鲜少在手指上戴饰物,一时之间感觉怪怪的,轻轻转动指环,完美精致的
戒面上绚烂夺目的彩芒随着流光乍隐乍现。
“如风,冷家到底有多少家底?由得你这样败法。”我仍然未能接受眼前的
事实,太过分的奢华怕真的会招致天妒。“真怕哪天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少了一
根手指。如风,如果你势必要送我一枚戒指,出去外面的柜台随便挑一枚就好。”
顿了顿,我补充一句:“我会戴着的。”
微薄的暖意自他浅淡的笑容中逸走,我一而在的推搪无异于是在糟踏他的心
意。看了他一眼,我决定闭嘴,并且决定永远都不会再就此事发表意见。
这是他第二次送我戒指了,毕竟是与上一次有点不同。是的,他会娶我,等
他到了三十五六岁想成家立室生儿育女的时候,在上流社会众多可以娶来做妻子
的名媛淑女当中,他认为我最合适。这个时候我也有点明白了,他喜欢我,然这
种喜欢也并不具有特别的深度,纯粹只是种喜欢而已,我之于他仿似一个占有欲
相当强烈的孩子之于他十分喜爱的玩具,他未必会保有它一生一世,但是在他对
它还感兴趣的期间,他就要求完全独占。
他执起我的另一只手,两人相看着俱无言语。我不知道我在他眼内读到了什
么又没有读到什么,我也不知道在我的眼内,又被他读去了什么还是没有被读去
什么,只此一刻,世界离我很遥远,天与地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倾身过来在我唇上轻轻贴了贴,淡淡的竟似有着珍稀的味道,我心神一荡,
迅即清醒。
“如风,说不定到你想结婚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好几年的修女了。”我眨啊
眨着眼睛。
他不以为意地一笑,捏捏我的鼻尖:“俏皮。”
看上去他的心情不错,我问:“为什么是我?”
他眉端一挑:“为什么不是你?”
我轻踢了他一下,又问:“为什么——没有要我?”
他的笑容窒了窒:“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恍然道:“原来如此。”他没有准备避孕套。
他失声大笑:“可爱的宝贝,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我不了解,男人——那种事情还需要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吗?
“那又是什么?”
“我还没有准备好——”他咬我的耳朵,“取走你的童贞,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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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擦母亲的画像是我每日必做的功课。
望着她亘古不变的颜容,我的动作越来越慢思绪也越飘越远,连林智走进房
来都不知道,是他的说话声叫回了我。
“你母亲已经去世了,你什么时候才肯面对现实?”
这一个月来我对林家的人避而不见,可是我避得了一辈子吗?
我望着母亲,为什么要撇下我?为什么不索性连我也带走?而今谁来告诉我,
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不是深爱她吗?为什么不放了她让她真正安息?还是你原本就打算要她
亲眼看着你用爸爸的下半辈子给她陪葬?”
心口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我忍不住愤然做声:“你真以为你什么都懂了?”
母亲的笑容却让我发不出脾气来。就算我不去依赖她,她也不会获得真正的安息。
她在天堂,然而谁能肯定天堂里就没有地狱?她正在那儿受苦。而我在人间受苦。
我转身面对林智,指指椅子:“请坐。”
舔舔干涩的唇,我徐声道: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你的母亲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他脸色一变。
我看着他笑,自觉凄然:“一年之后父亲将梅姨娶进门,时年你一岁,然后
他将林宅里的佣人全部更换。”
当时总有些飞短流长,经过多年以后也已经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乃至被遗忘。
“你父母和我也并不是刻意要隐瞒你,只不过是都不觉得又告诉你的必要。”
他看着自己并拢的双膝,好久才说话:“这就是你恨他的原因?当你的母亲
缠绵病榻时,他却在外逍遥快活?”
我将视线移向母亲,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现在还要求我搬出去吗?”
“可是——都过去了十几年了!还不过吗?他受到的惩罚就算是欠你一条人
命也应该可以抵消了。”他烦乱地耙着浓密的黑发。
我将虚空的身体靠在墙上说:“他原本就欠我一条人命,若真的那么爱我,
为什么不把命还给我?”
他气得发抖:“我总说不你!你到底要他怎么样呢?把你母亲从坟墓里掘出
来还你?还是要他自戕?!”
我再无言语。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会随风而逝,真正深刻的记忆永远不会事过
境迁,再过去多少年,哪怕只是在不经意见触动装存往事的匣子,那被压在最深
最底层的一件都会霍霍飞出,漫上心头。尘封了十五年的旧事如今再去重提,只
觉得有着比十五年前更令人无法忍受的刺痛和悲伤。
林智站起来踱到窗边。
“你要报复一个人,受苦的却使四个人,你认为爸爸罪有应得,我不说什么
了,可是我妈妈呢?她嫁进林家多久,就陪着父亲受了多久得罪,你看看她现在
的身体。至于你自己,就更不必说了,我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你曾打心底笑一次。
你又有没有想过我?我和你一样根本就等于没有童年,自懂事以来,我就需要每
件事情都做到最好、最出色,智因为我是把马心灵和精神上惟一的慰藉。你不停
地开火,我就得不停地善后。日日看着自己的姐姐对待自己的父母就像对待生死
仇敌,我自己也象是被人从中间撕成敌对的两半”
他的声音仿似从天际飘来:“有时候我非常恨你,我恨你为什么在这个家里
独独关爱我,只要你对我稍微表露出丁点怀恨,我就可以随时将你踢出林家,免
得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陪着你受罪!你真的是非常任性,
非常自私我不会再要求你搬出去,只请你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些年来你从中
得到了什么?”
他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魔鬼蒙蔽了我的眼睛我才会把他当作大人来看,他明明就只是个孩子,可是,
都是我一直以来在使他不能做一个孩子。我真的关爱他吗?还是根本就如他所言,
只是为了要他陪着一起同受煎熬?
倦极,没来由地,脑海里闪过如风的影象,我拿起手边的电话。
听到我的声音他立刻就笑了起来:“今天吹什么风?唔,是冷如风。”
“你在哪?”
“你怎么了?——我在家。”
“我现在过来。”
半个小时候我在冷府那个大得吓人的游泳池内找到他,为着心头那份猝不及
防的想见他的急切,我竟是不敢直接走进他,蠕动双腿行到躺椅边上坐下。
他从池水中来,全身湿淋淋地迈步走向我,晶莹的水线沿着他结实体格的纹
理往下滴淌,煞是牵人心魄。虽然我的情绪极度低落,仍禁不住暗叹上帝实在是
太过偏宠他,给了他一具颀长、精削、性感、比例和谐的让人无从挑剔的身躯,
刚性中带有一缕妖媚的柔和,简直就是魔鬼的异向,完美的接近无懈可击。
“进屋去。”他半蹲到我面前,想扶我站起来。
我摇头,一点都不想动,但盼自己可以在韶华中跳跃,就这样迅速坐到了鸡
皮鹤发,到那时世间一切都将一了百了。
他坐下,将我抱起置于怀内,脸上泛起惯常的笑。
“怎么了?”交握我的十指,用唇轻慰我的脸。
我望着泳池发呆,那里除了水还是水。我从来就不喜欢水,在水里我唯一的
感觉就是无依无靠。一阵炫人的亮闪掠如视程,视线下意识移向无名指上的戒指,
如风的轻噬已由我的手背漫游到手心,见着我侧头看他,便吻了吻我的眼睛。
“什么时候你会把我藏起来?”我问。
“哦?你有兴趣?”他反问,眼内张扬着探究的光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鄙人愚钝,小姐请辅以解释。”
“这表示想要你送幢房子给我,但又不想要你住在里面。”
他轻扣我的手腕,精瞳清澄澈洌:“可是搬了出去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纵
然你恨他入骨,你真的舍得?”
我的手没办法挥上他的脸去打掉他揶揄的清淡笑意。
“想搬出去却又体贴地要让他以为不是你想搬出去,你矛盾的相当有意思。
送你房子么?没问题,反正到最后就算他知道,也是‘最后知道’的一个。我可
以想象他会若无其事地瞄一眼你的戒指,然后回到办公室拿烟斗发呆的样子,你
呢?”
挣了挣被他扣的密紧的双手,终于还是放弃了要将他凌迟的念头,我只想阻
止他说下去。“如风,有些心结打得太久、太死,是不宜去解的,终使解得开也
会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还不如就让它结着,时间一长也许反而会淡下去。”
“我认为时间已经够长了,而效果却与你所说的恰恰相反。如果你觉得还不
够长,还需要更久,也不是不行,怕只怕他未必还可以再给你一个十五年。”
心头一紧问:“你什么意思?”
“长期的精神压抑加上繁重的公务,他的身体并不如外边给人的印象那般健
朗。”他半弯的唇角映出一抹认真,“还有,你的弟弟打算玩弄一点小花样,以
便使他自己不用参加大学考试,因为他孝顺地想要现在就进公司帮你父亲打理生
意。”
我握手成拳塞在嘴里,咬音不清:“可是,如风,事情并不是——并不是你
想象中的那么——那么简单。”
他将我的手拔出来,亲吻上面的齿痕:“你要告诉我吗?”
我抿紧唇一味地咬,连个“不”字都不敢说,生怕话一处口心内的红潮就会
一发不可收拾。
“倔犟。”他轻忽一笑,“好吧,换个话题。当你可以伤害他时,是他痛还
是你更痛?”
这一击来得如此迅猛,我竟是无从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