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柳州城里有沉鹪,那就能解释这病疫为什么会传播得这么快了,」为了避免景御和清箴子这对冤家对头再度掐架抬杠,陈堪主动接过话头,「疫病我们帮不上忙,不如携手把沉鹪先行收服。」
陈堪的建议立刻得到了瑞王的全力支持,只是景御和清箴子倒是难得地一起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老道士你修道是一把好手,这捉妖除妖的事你还是靠边站吧,」景御一聼陈堪的提议就忍不住直翻白眼,「你当沉鹪那么好捉啊,沉鹪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是逃跑的水准可是一流的,而且沉鹪和人界的蟑螂一样是出了名的命硬,要杀掉沉鹪只有毕方之类天生的克星才行,一般人你就是抓住它,也没有办法杀死它。」
「那那那可如何是好」瑞王一聼顿时没了主意,虽然平日他经手处理过危及国家的各种事件,但是沾上妖魔鬼怪的还是生平第一次遇上,再加上不久前发生在药坊红楼里的遭遇,更是让瑞王有了一种草木皆兵的恐慌,「这妖怪如此厉害,万一它和那个谋夺紫河车的人联手起来,那大晏的百姓就太危险了。」
「安啦,安啦,你担心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景御满脸同情地拍了拍瑞王的肩膀,这种担忧也只有对妖魔怀着恐惧之心、且毫无所知的人类才会有,「沉鹪可不是陈老道家看门的大狗,丢根骨头就能在身边养着的,沉鹪那家伙的自尊心强着呢,别说是人类,就算是妖界或者魔界的强者,要收服沉鹪也是不可能的。」
「沉鹪虽然是妖兽,但是天生孤傲不恭,不肯低头被任何人驯养,一旦被擒且无望逃离的话,沉鹪就会立刻自绝。自太古以来就有传说,沉鹪本是神界的异兽,除了神界的王,不向任何人低头,后来沉鹪坠入妖界,由于它对人类异常憎恶,所以和妖界之王订下契约,妖王许给沉鹪永生永世在人界飘荡,散播疫病、吞噬人魂的能力,而沉鹪则奉献出自己原本的身躯给妖王,魂魄被封入现今这猴脸猫身的新躯体内。
这是『山海经』世外篇里记载的内容,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不过从来没有人能够指挥沉鹪这一说法,倒是经过我玉泉山千百万年的验证。」清箴子看不得景御那洋洋得意地卖关子的模样,所以信口就把自己所知,关于沉鹪的叙述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这下不仅瑞王安心不少,连陈堪也觉得颇有所收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沉鹪真的在柳州城里继续散播瘟疫吧。」瑞王的提问使话题再一次的回到了起点。
「虽然沉鹪不易被消灭,但是我们可以驱逐它,至少可以让它远远地离开柳州城。」景御心中早就有了答案,这屋子里的人,怕只有陈堪有些了解。
只是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了过来。
「别这么看我,人家会不好意思的。」耍寳的景御立刻招来大家的白眼以及清箴子随手丢过来的砚台。
微微侧身躲开砚台的攻击,景御老神在在地把手中的鸡腿啃干净之后,才慢条斯理地撇了撇嘴说:「沉鹪是疫兽,最是怕火,若是今夜日落时分,我们的小美人厨师能够完成她的筑基,那么别说是一只沉鹪,就算是一群沉鹪也得乖乖夹着尾巴逃走。」
「翠娟姑娘在筑基?」在一旁聼了很久不言语的鸿晓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了,要知道这些天来,他对于那位容貌不很出色,但笑起来非常甜美的少女印象深刻,特别是她的厨艺几乎征服了所有人的胃。
今天一早就没有看到她出现,原本鸿晓还以为翠娟这几天太累了,所以还在休息,没想到居然从景御的嘴里听到这么个意外的答案。
不光是鸿晓,清箴子都满脸讶然,毕竟修道人对于「筑基」二字是相当的敏感的,因为「筑基」就相当于修道人的入门手续,只有「筑基」成功了,才有可能继续向修习天道的大路上迈进,否则永远只是门外汉。
而「筑基」过程之复杂,除了本人的资质之外,还需要其他的外力支持,翠娟的资质并不适合修道,只要略有道行的修道人一眼就能够发现,而且「筑基」时能量外泄,同居一处的他们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翠娟房中有能量泄出,现在景御却口口声声地说翠娟在「筑基」,也难怪大家会吃惊。
「不要问我为什么,反正成与不成,只要太阳下山,就有结果了。」景御摆明了要卖关子,让所有人恨得牙根痒痒。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呢?」虽然明白自己是修道的门外汉,很多事情插不上口,但是作为上位者的瑞王,讨厌自己束手无策的现状,深深地皱起眉,不豫的表情清晰地表明着他的不满和无力。
「如果可以,能不能冒昧地请瑞王殿下满足一下在下的好奇心?」景御从袖子里抓出第二只鸡腿,用和文质彬彬的言词截然相反的粗俗动作啃咬起来,一边啃一边说着让瑞王脸色大变的问题,空出来的左手在空中虚画着一道灵符。
「这个叫夏傅的太监和您究竟是什么关系啊?」景御充满了八卦意味的话语中,所有人都看到了灵符正中心一个虚空出现的恐怖幻影,那分明就是不久前在红楼里出现的那个满脸爬蛆的妖怪太监。
「是啊,怎么可能呢,本该被烧死的人怎么会再回到人间呢哈哈只是可惜了,黄泉地府不肯收下我这孤寒鬼,特地让我回到人世间来找你们叙旧,再怎么说整个大晏的王室都是我的亲人啊,不把你们都带下黄泉,我可是会寂寞的啊。」
大厅里突兀地出现阴森的笑声,配合着那同样突然出现的虚幻人形,一字不差地重现了红楼中瑞王和对方那番令人遐想联翩的对话内容,若不是经年身居高位磨练出来的耐力和冷静,被揭穿了秘密的瑞王恐怕就不是简单的脸色泛青,双手紧握青筋毕现了。
要知道无论是谁家天下,皇家的秘密不容外泄简直就是天条中的天条,景御这样大刺刺地八卦,若在平日里和「找死」两字算得上同义词。
「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明知道对方使用的是法术,瑞王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这种能看能聼的幻影,但是瑞王所不能相信的是,这些对话和情景都应该只有他本人、侍卫云一以及夏傅三个人知道,绝对不该有外泄的可能,难道这个景御一直在自己所不知道的黑暗角落里跟踪自己?而这才是瑞王最觉得恐惧的地方。
「不用那么神经过敏,只是一个简单的再现术而已,青狼属于妖族中的地系一脉,对于土地、木石有着超越常人的自然天赋,我只是让红楼的那些个房梁柱子重现了当时的一幕而已。」景御在人类的世界里存活了太久太久,对于人类的劣根性以及神经质自然有深厚的了解,挥了挥手中的鸡腿,若无其事地说着。人类中那些握有权势的人,最无视别人的生死,但是自己却怕死怕到极点。
「这么做违背了道门律条吧!」瑞王的话语中有着强行抑制的愤怒,道门的律条中有明文规定,任何道门弟子都不允许将道术用于凡人周边,可惜这一条对景御而言算得上是无用了。
「我是半妖,不算人。」景御龇了龇牙,然后满足地看着瑞王脸色再度骤变的模样,「我只想知道,这个夏傅究竟是什么来头,这家伙居然能够带着魔界的虫子到处跑,即便有那颗『幻形珠』也有问题,所以我要知道这个家伙的身份,虽然说沉鹪不太可能和这个夏傅有关系,但是我觉得这场瘟疫和这个死太监有关系。」
瑞王没有回答,只是保持了沉默,屋子里的人都在心中明白这事情很可能牵涉到人界中皇权的争斗,所以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不再开口说话,但是景御可不会没有看见,清箴子微微耸动的耳朵以及鸿晓等人期盼的目光,谁说八卦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们要八卦起来,一点都不会逊色。
「二十六年前,先帝在位时曾经有两位受宠爱的妃子,一位就是诞下当今皇帝陛下的太后,一位则是被先帝赐死寰宇宫的淑妃,淑妃在受宠之时被赐死的原因,是因为淑妃生下了一个满身都是鳞片的婴儿。」
瑞王低声地诉说着一段尘封了许久的记忆,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类似的故事有太多太多,但是唯有那个产下了异端之子后,依旧从容死去的女子在瑞王的记忆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淑妃本是南齐国灭国后的帝姬公主,被送入先帝宫延侍奉,所以太医们在看过那个婴儿之后,认为淑妃很有可能是因为长期服用某种有毒药物而导致毒药积存在婴儿身上,当时内务宫延里的人都认为淑妃心怀不轨,恰逢先帝突患重病,于是在皇后的主导下,淑妃被赐死,而那个婴儿被送入玉树宫当作一介凡夫俗子教养圈禁,等到了十三岁成年就会被逐出皇宫。那个婴儿就是夏傅。
夏傅当时的身份在后宫自然是无人会大肆宣扬,所以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个皇家子弟们,对于那个长相奇特的夏傅多有欺负之。本来这也是宫中的惯例,若是他能够活到十三岁,就可以离开,不然就算是死在宫内也无人过问。」瑞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只是为那屈死的淑妃还是为了日后那措手不及的变故,「那个时候,只有一个人非但没有欺负他,反而处处维护他,并且不惜和太子起了冲突,那是我父王的义子,我的义兄晏秋羽。」
在瑞王的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名唤秋羽的少年义兄并不是自己所喜欢的,不光是因为对方绝高的文采以及温柔美丽的容颜让自己觉得无法匹敌,更多的是因为嫉妒对方抢走了父亲的关注。
直到成年后瑞王才从父亲那里得知,父王之所以收养秋羽,是因为秋羽的亲生父亲在战场上为了拯救父王而死。但是在当时年方十岁的瑞王对于秋羽的抵触情绪可谓深厚。所以当秋羽当着所有人的面,袒护夏傅那个怪胎的时候,所有人包括瑞王在内都觉得非常生气,觉得秋羽和他们作对根本就是故意在人前抬抬显自己的优秀,所以大家都开始很自觉地排斥秋羽和夏傅。
「当时的太子,就是被赐自尽的戾王,戾王天性嫉妒,对于先帝多次夸奖秋羽早就怀恨在心,秋羽为了夏傅和戾王冲突多次,虽然最后每每不了了之,但是戾王却始终记在心底伺机报复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戾王抓住了一个把柄,说那夏傅试图下毒谋害自己,虽然大家明知道这事是凭空捏造的,但是由于几个当值的太监纷纷指证,而我们都袖手旁观等着看戯,所以内务院判令把夏傅入黑屋,任其自生自灭。」
瑞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仿佛是在思考着用词,半晌才继续说下去,「我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夏傅被入黑屋之后,不知道被谁悄悄放了出来,然后藏身在御用膳房被遗弃的一个炉灶里,内务院发现夏傅失踪之后,曾经派人在宫内四处查找,但是最后都无疾而终。
内务院也不愿为了夏傅多派人手引来先帝的关注,所以打算将此事含糊过关。但是很偶然地,我们在游戏时发现了藏在炉灶里的夏傅。当时夏傅似乎在等什么人,即使被我们发现了行踪,依旧不肯离开躲避,所以」
「所以,你们这些个公子哥们,觉得好玩,在灶头里浇了一桶油,点了一把火,让那个废弃的灶头烧了整整一天一夜。」突然出现的尖锐声音从门外传来,把房间里的听众们吓了一大跳。
突然被推开的房门口,站着一个脸上爬满蛆的恐怖人物,尽管是光天化日之下,恐怖程度因为阳光而小了不少,但是依旧让见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夏傅!」瑞王的惊呼赶不上守在一边的云一的速度,拔剑横身出招一气呵成,只可惜他面对的早已不是人类,那尖锐的剑光划开脆弱的衣襟,却看不到半点猩红,倒是掉下几条令人头皮发麻的魔界蛆虫。
「你害怕什么?」夏傅的声音尖锐而充满了怨恨之气,「你那面慈心黑的兄长骗我说要把我送出那个宫延地狱,而我听信了他的话,在那里傻傻地等了他整整十天,然后等来的,是你们的一把火。
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那位戾王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他觉得烧死我太便宜我了,所以他找人把我从灶头里挖出来,然后剥掉我身上所有烧焦的人皮,用树脂重新浇灌了一遍,然后把我吊在树林里风干」
「树脂」所有人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就如同在伤口上凃蜂蜜一样,树脂的清香会引来虫蚁。
不过见多识广的景御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一部分答案:「是魁花树脂救了你的命吧。魁花树脂虽然看起来是一种普通的树脂,但是魁花树脂若是涂抹在伤口处,就能产生一种阴晦的浓汁,那种浓汁对于魔界蛆虫来说是最好的繁衍下代的必需品,同时这浓汁不但能够救你的命,更能够改变你的体质,使你成为蛆虫的新寄宿者。」
「哼,堂堂半妖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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