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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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舞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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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只木凳上。他看上去憨憨的,很讨人喜欢。凯瑞当年自然是喜欢他的。喜欢他的英俊帅气,喜欢他的一手好书法。
  那时候男女谈朋友,都会害羞怕难为情。不像现在的青年人,什么都懂。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诫她不要哈哈大笑,不要把手放在胸口睡觉。对此,凯瑞一直不理解。初上大学那一阵,寝室里的女同学都爱吃棒冰。凯瑞不吃。凯瑞没有吃棒冰的欲望。长久以来,母亲的告诫已凝结成了一个整块。就像哲学课上所说的,体系这一类东西一样。棒冰成为她的黑格尔、尼采、叔本华和萨特。她面对他们常常会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歌唱般的哭泣。仿佛是一个母亲缅怀她的初次分娩。母亲是肉体的缔造者和建设者,母亲还是革命、祖国、土地等许多抽象事物的同义词。
  凯瑞对母亲隐藏着某种哲学上的偏见。母亲的慈爱与唠叨,曾经使她陷入极度的沮丧之中。她想象死亡,搜集这方面的著作和研究资料。为自己勾画死亡蓝图。设计死亡的各种方案,以及实施这种方案所需的一切准备。是的,死亡高于一切。然而,盯着死亡不放是幼稚的表现。凯瑞重新开始学习生活,但她不明白怎样的生活才算美好?
  大二春天的一个早晨,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双手,紧握着一对童心十足的Ru房。这让她十分羞愧,脸刷地一下暗自红了。她觉得很对不起自己。身体是承载灵魂的东西,可以欣赏但绝不可以亵玩。于是,她怀疑自己那些不期而至的诡异幻觉,也慎恶那些以自我亵玩为乐事的人。她认为这是心智的退化和精神的堕落。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凯瑞离母亲的告诫越来越远。她忽然觉得女性的成熟,是从性的成熟开始的。而性的成熟,使她改变不少。她不再为自己抚摸自己的Ru房,感到脸红。她觉得Ru房在她的抚摸中,具有一种雕塑般的美丽。这美丽在青春期骚动的校园里,很容易被成为一种地下传说。凯瑞因此小心翼翼,尽量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因为美是一支娇嫩的玫瑰花瓣,它的毁灭可以在一瞬之间。凯瑞不愿意把自己的美,押上全部赌本的赌注,像赌徒掷骰子一样,亢奋地经历情感的探险。
  那时候,凯瑞对情感的探险仅限于书本。在书本中遨游,她成了一名有经验的水手。那阵子,美国作家罗伯特—詹姆斯—沃勒的小说《廊桥遗梦》,成为了中国的畅销书。书中充满诗意与哀伤的爱情基调,却使凯瑞不以为然。凯瑞喜欢李清照,李清照浓睡不消残酒的寂寞,是女人真正的寂寞。
  凯瑞的这些思想与心态,父亲都不知道。父亲与她,仿佛中间隔着一堵墙。无法深入交谈。这让凯瑞非常痛苦。凯瑞希望父亲是她外部世界的引路人,然而父亲总是不停地在书桌上撰写他的著作。父亲一生出版过40多部书,从诗歌到小说,从小说到学术专著和翻译著作,父亲的勤奋堪与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媲美。然而凯瑞还没有读过父亲的书。不读,并不是永远不读,而是某一天想读的时候再读。
  那一年春节,凯瑞第一次出远门。她去P城看望余叶。一路上,要经过几座城市。凯瑞望着窗外景象,那景象恍惚间如虚幻的梦影。凯瑞想,生活的历史就如同行进的列车。一当启动,就无法停止。历史有一种惯性,可她不知道什么是惯性?大二时,她最讨厌上历史课和时事政治课。这倒并不是课题本身很枯燥,而是枯燥的教育法,弄得人像受苦受难一样。可以说,她在历史课上一无所获。要不,她又何以不知道惯性?对,惯性就是一种运动,惯性也可以是一种习惯。
  前方交通出了故障,火车不能正常运行,使车厢内的秩序一片混乱。有人说灾难来了,有人说赶快下车吧!凯瑞挤出硬座车厢,走到月台上,然后又走出了火车站。这是沪京线上的一座历史名城,也是一座粗俗极了的市民化城市。市民们喜欢斤斤计较,也喜欢粗俗地对骂。凯瑞走在大街上,随处都可以听见说话像吵架一样的声音。这种声音有时候是一种仪式,有时候是占卜、巫术一类的东西。它使凯瑞的手臂、脚后跟互相碰撞,使头颅的思维开始混乱。混乱中钟吉玲的钱包被偷了。为了解决食宿问题,她去找余叶在这座城市的一个朋友。
  
世界与内心2(2)
余叶的朋友潘向东,把凯瑞安排在自己家的书房里。那儿有一张钢折床,床边还有一套组合音响。潘向东对凯瑞说,这里比较适合你,你完全可以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由自在。潘向东说完,请凯瑞到客厅吃饭。那是一顿简单的便饭,白吐丝和果酱,还有一只牛肉罐头。凯瑞对潘向东非常感激。她一边吃,一边听他口若悬河的叙述。潘向东的叙述,像某一个浪漫的电影镜头。既虚幻又真实。布景、人物、道具、音响,凯瑞置身在电影故事里,欣赏着男主人公,也同时欣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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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们仿佛都是演员。他们不知道将会演出一场什么样的戏。潘向东起身去厨房开牛肉罐头时,凯瑞开始吃白土司。她的吃相,不带一点儿少女的修饰和随意。她吃得极其深刻,显出老人的沉思。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不让她吃棒冰,想起母亲的一切叮嘱。那叮嘱,使她咀嚼着不正常秩序中的自己,有了反思。
  潘向东在一旁背着手来回踱方步。历史上有许多大人物在紧要关头,都这样背着手踱方步。他们度过了一个个历史的紧要关头。而潘向东这样背着手,也许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一种习惯。
  世界上有一些事物,必须以封闭的形式呈现。有一些话,必须以夸张的方式说出。这是潘向东作为男人,最明白的事。他也许是故意切断电源,在一片漆黑中,进入某一种虚拟的世界。
  潘向东在黑暗中,侃侃而谈。他的声音在塑造一种形象。那是一种慷慨激昂、英雄就义似的形象。虽然这样的形象,并不能打动凯瑞。但其情绪宣染的氛围,还是能感染她。她觉得潘向东能把历史课本中枯燥乏味的史实,讲成一个个活生生的故事。这是一种本领。这本领改变了她对历史课的看法。她有了想与他探讨一些什么的兴趣。可他忽然转过身来拥抱了她。
  “我爱你。”潘向东说。
  “这不可能”凯瑞挣扎着推开他。
  潘向东却动作麻利地解开凯瑞的衣服。他抚摸她具有雕塑一般的Ru房,然后又迅速地把她按倒在床上,将手伸进了她的内裤。疼痛,她第一次感到那地方的疼痛。她知道在疼痛中,她已成为一个女人。
  “你要替我保守秘密?不然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潘向东事后说。
  凯瑞没有作声。但她知道这是惯于偷情的男人声音。这声音很卑鄙。难道最佳效果就是保守秘密吗?
  这是不是一种强Jian?凯瑞没有哭。她想起大一时,课堂上一个男生塞给她一张我爱你的条子,那条子她一看就哭了。她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侵犯。她哭着冲出了教室。其实那真不算什么事儿,男性都喜欢说我爱你。
  那时候,凯瑞在漆黑中看着潘向东。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看见了他那颗心。那颗心在保守秘密的时候,没有绞架。世界上也许有许多事情,都需要保守秘密。但像他们这样的秘密,凯瑞不知道该保守,还是该告发?
  
世界与内心3(1)
凯瑞后来没有把她与潘向东发生的事,告诉男朋友余叶。凯瑞当时选择了保守秘密。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让余叶的心灵受到打击。所以当她来到余叶身边时,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当然,她把这些写进了日记。记下了潘向东使她成为女人的一幕,也记下了她当时所有的感觉和局部的疼痛。凯瑞把自己交给了日记,日记是那晚罪恶的见证。所以,她离开潘向东踏上开往北京的列车时,就想掩饰自己,遗忘自己,让自己平静地回到原来的精神状态之中。
  于是,凯瑞有意识地想些别的东西。比如数学、比如钢铁、比如金钱。它们是理性的,又是严肃的。只有理性和严肃,才是人类的希望。由巴尔扎克、莎士比亚煽动起来的那种金钱情绪,将被一种理性取代。金钱曾经使人类四分五裂,但它最终使人类联合起来。凯瑞想没有金钱的人仇恨金钱,没有思想的人仇恨思想。仇恨是渴望拥有,是无能为力。
  凯瑞胡思乱想着,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就到达北京了。北京是祖国的首都,首都文化具有历史、哲学和游侠式的浪漫激|情。具有一种东方式智慧,对世界作出超验的直觉判断。东方神秘主义、道家文化、儒教佛教等等,只是它的细枝末节而已。它本身的文化模式具有久远的历史,给人类不断补充一些激|情和智慧,对人类是有帮助的。当然智慧包容了温情和爱,包容了理性和力量。凯瑞的精神停泊在这样一种文化意识里,她认为这就是理想境界。
  余叶出生于北京。北京的胡同,就是他从小生长的环境。他小时候住在菜市口附近的教佳胡同里。他的父母仍然住在那里。胡同是一个真正北京人的命运。他诞生于斯,也终老于斯。但对余叶来说,却只是一个童年和少年时期的梦。一个他儿时玩弹球、打弹弓和交换烟纸的场所。然而,只要凯瑞与他谈北京,他严然就是一副老北京的架势。他会说我们胡同附近,从前住过袁世海、马连良,还有大名鼎鼎的京剧老板梅兰芳。那架势,仿佛这些名人与他都是亲戚。
  凯瑞在北京,余叶要带她去“美味斋”吃有名的水煎包。他说从前著名的京剧琴师杨宝森的弟弟杨宝忠,常去那里吃早点。于是凯瑞就跟着余叶去“美味斋”吃水煎包。原来水煎包,如同她家乡的葱煎包差不多。它们同样都具有某种明亮的色泽。凯瑞想,余叶喜欢“水煎包”,也许“水煎包”只是一个象征。象征他童年居住的胡同,象征菜市口电影院里某部对他印象深刻的电影,象征胡同口某个摊位上的吆喝声。这便是余叶记忆深处的一个秘密,或者说是一个梦境。
  余叶18岁离开北京服兵役。他曾是20军某团部的一名战士。曾经去过一次印度###,亚热带丛林湿呼呼的空气,烈日下直冒白气的棕榈叶,以及战场上的枪林弹雨。记忆中的恐怖,战友倏然倒下的尸体。越南,一个令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国度。战争、疾病、欺凌和掠夺,使世界陷入痛苦的呼喊中。余叶一直收藏着战地拍摄的照片,那是历史的见证。
  凯瑞看过余叶这些珍贵照片后,心里增添了许多爱意。她想也许就是他的这些照片,她才最后嫁给了他。不过,凯瑞嫁给他的时候,他早已退伍到凯瑞从小生长的这座城市的某个图书馆工作了。他喜欢江南胜于北京,尤其生活在这座风景秀丽的城市,点点滴滴都如诗如画。
  凯瑞与余叶,是在余叶工作的图书馆认识的。那天凯瑞在一长排一长排的书架前,寻找一本格特鲁德—斯泰因的《三个女人》。凯瑞对这个女作家,曾经办过的艺术沙龙很感兴趣。她知道斯泰因1903年从美国移居巴黎,一直到二战前夕的1938年,位于卢森堡公园西边的弗勒吕斯街(Rue de Fleurus)27号,就是一代代富于激|情、有反叛意识与想象力的画家及作家的精神乐园。画家毕加索、马蒂斯、塞尚,以及作家乔伊斯、菲茨杰拉德、海明威等,都是这个沙龙的常客,二十世纪文化史上的顶尖人物。
  凯瑞在书架上找得头晕目眩。下午的阳光已经从窗前移开,书架前一对情侣似乎已离去多时。透过书架前的玻璃门,凯瑞看见坐在工作台前的男子,此刻正朝她走来。“你找什么书?需要我帮忙吗?”凯瑞说:“谢谢!我找格特鲁德—斯泰因的《三个女人》”。男子很快从书架上抽出了这本书。凯瑞惊讶他对书籍存放位置的熟悉,仿佛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你所要的书。凯瑞流露出了敬佩的目光,离开图书馆时凯瑞给他留下了地址。
  几天后,凯瑞在中文系的个人信箱里,收到了署名余叶的来信。信是由毛笔写在宣纸上的。凯瑞一看便知道,那是古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字体。王羲之有《兰亭》与《圣教》。《兰亭》用的是圆笔,一圆到底,《圣教》用的是方笔,一方到底。无论哪一种,都是百代书法之楷模。
  凯瑞喜欢余叶的书法,她没来得及回信,又去了余叶所在图书馆。图书馆仿佛成了凯瑞那些天的日常等待。或者说是一种隐秘的思绪,伴着渴望与心跳。
  图书馆是安静的。它是很多人心里的一个象征,也是人们艰苦阅读和随意抒写的一个缩影。古往今来形形色色的记事,在静默中簇拥着,成为图书馆的日常情景。余叶工作在此情景中,就像置身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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