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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刁小四拔出幽泉刀,二十八宿星阵之气流转护持全身,凝念运刀在岩浆上哧哧画动起来。
锐利的刀锋亮起碧色幽光,丝丝缕缕的微芒如浓稠的水银般从锋尖流淌出来,在岩浆表面划出一条条奇异的符纹。
阴盛阳立刻明白了刁小四在干什么,一记冷笑鹰翅双刃左右摆开重新振臂俯冲而下。
刁小四不管不顾,运刀如风玩命地在岩浆上镌刻符纹。
“呜——”就在鹰翅双刃即将切入刁小四背脊的刹那,下方的岩浆冲天飙射,似排浪般涌向阴盛阳。
阴盛阳顾不得伤人,急忙抽身高飞鹰翅双刃舞动如轮,在身周幻化出两团妖艳的光影,将涌来的岩浆尽数迫退。
刁小四暗叫可惜,因此时间太过仓促,他只来得及匆匆忙忙画出九道符纹,组成了一张最为简易的小型九宫符阵。假如能够多出哪怕一息的工夫,也能教阴盛阳吃不了兜着走。
他抓紧时机继续埋头在岩浆中猛画符纹,二十八宿星阵的灵气透过刀锋凝注到翻滚的熔浆里,泛起一抹又一抹金碧色的纹理,宛若一条条小鱼儿在水里游弋跃动。
这是刁小四平生第一次临阵制符,并且所有的符纹均都不是镌刻在符纸上,而是融入到岩浆里,其难度之高可想而知。
但在生死关头,他的心头反而变得异常冷静,眼睛里只剩下一条条从刀锋下应运而生的符纹。他的手超乎寻常地稳定精准,无论身形如何摆动,无论四周如何天翻地覆,他却像一个静坐荷塘前的画师,只用心描绘勾勒着心中的风景。
这绝不能用“天赋”二字一言蔽之,更多的是来自于在死老头那口黑棺材里一次次生不如死的体验。只是刁小四绝不会因此感谢死老头,反而很想也把他踹进棺材里!
“哧!”阴盛阳再次飞扑下来,刁小四的背脊上传来一阵阵刺痛,那是护体罡气发出的预警。但他恍若不觉,全神贯注地运转幽泉刀在岩浆上画下最后一笔。
“轰——”这次发出的是一道粗壮飞旋的血色狂飙,耗费了刁小四整整二十一道符纹。每道符纹少则七八刀,多则三五十刀,由此可知他的刀速之快早已超过了修为境界的桎梏。
漫天的火红光芒充斥,阴盛阳不得不再次腾身飞退,挥动着鹰翅双刃不停地切割袭来的狂飙,但身躯仍旧不由自主地在剧烈晃颤摇摇欲坠。
他的心底一寒,第一次意识到了刁小四的可怕,亦更加坚定了斩草要除根的念头。
不知是多久狂飙终于散尽,阴盛阳长吐一口浊气,就看见刁小四在下面抬起头,冲着自己笑了笑道:“岩浆,让符阵更美好——”
他手中的幽泉刀在岩浆池里几下轻点,如同燃放烟花爆竹般“砰砰”闷响,接二连三从火红的熔浆里窜升起一束束浑圆的血雷,上面布满金碧色的符纹,发出隆隆咆哮轰向阴盛阳。
阴盛阳大吃一惊,心知拖得时间越长刁小四就能镌刻出越为复杂厉害的符阵,必须像卜算子所言的那样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他一记厉啸全身白衣鼓荡散发出淡淡光晕,身形与鹰翅双刃合二为一,竟是不惜耗损真元以破釜沉舟之势迎面冲向刁小四!
“砰、砰、砰……”一束束血雷被鹰翅魔刃切开绞碎,化为满空飞散的流火。
但是每一下撞击都令得阴盛阳的身形巨震真元耗损,面色也变得愈加苍白可怖,体内的旧伤亦隐隐作痛大有复发之兆。
见此情景,刁小四心里越发笃定道:“老瞎子能用岩浆火龙困住贼老道和唐小三,老子依葫芦画瓢就不信收拾不了你小子!”
他现在惟一担忧的便是卜算子为救阴盛阳,放开岩浆火龙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只要叶法善和唐鹤裳撑得住,自己便尽可无碍。
那边阴盛阳竭尽全力施动鹰翅魔刃劈斩开层出不穷的血雷,身形如陷泥沼艰难推进,终于迫至岩浆池的上方。
然而他目光一扫不禁呆了呆,只见四下空无一人,刁小四的身影竟凭空蒸发。
正自讶异之际,冷不防脚下的岩浆遽然翻卷,激射出数十条亮红色的火束,如同藤蔓一般开枝散叶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
阴盛阳急忙勉力提气,左肋旧伤顿时犹若万针攒刺。他低哼声运转鹰翅双刃劈击火束,身形疾向上提。
奈何他已是强弩之末,嚓嚓嚓连劈数刀后,鹰翅魔刃稍有凝滞,一道火束趁虚而入缠住了左腿。
“唿——”火焰蹿腾点燃了衣衫,炽热的岩浆直沁肌肤,瞬时左腿上血肉模糊。
阴盛阳疼哼运气护体,却又有四道火束飞掠而至,如绳索一般将他五花大绑起来。虽然有真气护体不至于被烤焦烧死,但整个身躯已然无法动弹。
刁小四笑嘻嘻从他背后的岩浆池里飞了出来,得意道:“你喜欢吃烤全羊呢还是炙牛柳,要全熟还是要嫩一点的?”
阴盛阳全力运功试图震散捆缚在身上的火束,冷笑道:“你敢杀我?我爹便是北邙山的鹰扬老祖!”
刁小四嘿然道:“原来你是只扁毛小畜生,想吓唬你刁四爷,还不够分量!”抬手举起幽泉刀凌空写了一行字。
阴盛阳起初以为这小子又要画符,待看清楚他写的却是“老瞎子,咱们聊聊”七字,这才明白是要拿自己作人质跟卜算子谈条件。
他又羞又怒,突感身上一松,五条火束如灵蛇般滑落,全身顿时恢复了自由,当是卜算子出手救了自己。
“铿!”鹰翅双刃破风嘶吼,划出两束刺目寒光飞切刁小四的脖颈。
刁小四没想到老瞎子会孤注一掷,急往后闪。阴盛阳刚要纵身送出鹰翅双刃,蓦地身躯一颤,左侧太阳穴上多了柄三寸六分长的刻刀。
他难以置信地一声狂吼,扭头望向远处的唐鹤裳,无法理解对方如何能够轻而易举以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洞穿数十丈的空间,在电光石火之间射杀自己。
“嗡——”就在卜算子分心解救阴盛阳的时候,叶法善手中拂尘光芒爆闪,千百缕银丝仿佛永无上限地延伸开来,如一条坚韧的银色仙索捆缚住岩浆火龙的躯干,口中真言念动沉声喝道:“无量天尊!”
“噗——”一口含在嘴里的烈酒喷洒而出,在空中幻作成千上万朵绚烂闪烁的焰苗,迸溅在岩浆火龙的身上熊熊燃烧。
“呜——”岩浆火龙怒声挣扎,却无法摆脱拂尘的束缚,顷刻间化为了一团硕大的金红色火球,竟是被叶法善以三昧纯阳真火强行炼化!
“噗、噗、噗——”叶法善不停地从肚子里将酒汁倒逼上来,喷洒到岩浆火龙的身上,火光万丈光芒冲霄,好似整座洞窟都在燃烧融化。
刁小四叫道:“飞龙在天,乾坤一击!”
叶法善心领神会抖动拂尘,“呼”的声如奔雷碾过长空,直径超逾十丈的庞大火球翻翻滚滚甩飞而出,重重砸在左前方的岩浆层里。
一记石破天惊的轰鸣响起,四面窟山岩瑟缩天地战栗,那岩浆层被火球生生轰开一个长达四十余丈的豁口,浓烈的光焰四散迸溅直如世界末日来临。
“啪!”卜算子身前的坤位金鼓陡然爆裂,他低嘿了声喷出口鲜血,手里的两柄鼓槌随之粉身碎骨。
“卜二先生!”身旁的几名虎戈寨小头目惊呼道,纷纷伸手来扶。
卜算子推开众人,取过黑竹竿缓步往外走,声音略略暗哑道:“回寨!”
与此同时,豁口四周火光渐散,呈露出一线天光。
所有的熔浆在飞快地凝结,重新变作坚硬沉默的山岩。
刁小四望着洞口,哈哈笑道:“老子这就叫龙出大海放虎归山——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瞎子,是时候轮到你尝尝刁四爷的手段了!”
正自得意忘形之际,忽见叶法善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小四兄弟,香。”
“什么香?”刁小四正在兴头上,闻言愣了愣,低头嗅了嗅衣衫什么味道也没有啊。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瞧瞧下方数丈远的地面,再瞅瞅胸前迅速黯淡的御风符,登时花容惨淡一声嗥叫道:“你个哈巴多说几个字会死么……救命啊——”
第33章反攻倒算(下)
这时候卜算子已率领众喽罗退出四面窟,径自回返了虎戈寨。
此刻的虎戈寨中,到处竖立着一面面五颜六色的旌旗,旗上绘着的尽皆是神态各异的白虎。在每一面旌旗下方,都站立着一名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山寨喽罗,一圈圈一层层覆压方圆数千丈,将聚义厅团团拱卫在正中央。
而在虎戈寨的外围,还有他精心布置的四象分阵,分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踞一面固若金汤。
但四面八方的喊杀声正变得越来越近,尤其是正东方向的苍天阵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形势十分吃紧。
卜算子回到聚义厅里落座,余红娇亲手替他斟上了一杯热茶,急切问道:“先生,颢天阵的情形如何?”
卜算子啜了口茶水,放下杯盏道:“已经失守。”
余红娇大吃一惊道:“那该如何是好?”
卜算子淡淡道:“不打紧,外围八阵即使全破,也还有这座本阵在!真正的较量不过刚刚开始,而若非会通镖局请来了两个绝顶高手,再加上阴盛阳擅自行事坏了老朽的大计,我早已擒拿下了刁小四!”
余红娇讶异道:“卜二先生,您为何对这姓刁的小子刮目相看?”
卜算子嘿然道:“你以为这八路齐攻的法子耿南翼那般废柴能够想出来?就凭刁小四举手投足间破去老朽设在鸿福客栈里的奇门遁甲阵的本事,勉勉强强也算够资格让我会他一会。不然的话,老朽早就遵从蓝大先生的意思回返巫山了。”
余红娇这才明白卜算子为何力抗蓝大先生的命令,独自留在了虎戈寨。敢情真教阴盛阳那个死鬼猜对了,他是借此机会考教刁小四找衣钵传人。只可怜虎戈寨数百弟兄,连带着邀请而来的各方同道,全都成了老瞎子玩的棋。
她心下虽恨,奈何情势逼人强,现下正道高手大兵压境,更加离不开卜算子的指挥调度,只好软语求道:“卜二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大当家的铭记在心,只等杀了耿少华为我哥哥报仇雪恨之后,虎戈寨便从此奉长江十二连环坞为尊!”
卜算子哼了声道:“你放心,我既然留下来,自会跟他们斗到底!现在距离天明不到两个时辰,我看他们还有多少余力能够冲破钧天阵。”
他顿了顿,像是喃喃自语道:“既然八面齐攻,接下来就该是中心开花。是谁在负责镇守正西方的青龙分阵?”
余红娇忙回答道:“是黄河虎跳峡的周密周寨主,他和大当家的是结拜兄弟。”
卜算子道:“立即派人告知他,一旦发现刁小四的行踪即刻禀报老朽。”
余红娇应了,赶忙派了个山寨小头目前去传话。
卜算子便坐在厅里,似乎在等待什么,除了偶尔喝口茶,几乎一动不动。
这时报急的喽罗流水价般从各个阵中奔回聚义厅,请求卜算子派人增援抑或亲自前往坐镇。卜算子浑不理睬,只耐心等待着周密的回音。
然而已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青龙分阵依旧风平浪静,刁小四等人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了无音讯。
卜算子用黑竹杖“哒哒”轻敲地砖,问道:“其他三座分阵可有消息传回?”
余红娇摇了摇头,忍不住道:“卜二先生,那姓刁的小子会不会原路折返又或躲在了哪里?”
卜算子不言语,缓缓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忽而又走到自己根本无法看见的阵图前伫立半晌仰面沉思。
余红娇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旁,关切地注视着图上的青龙分阵。
那就像迤逦盘曲在洼地里的一条卧龙,守护住虎戈寨的西面门户,一旦被攻破,距离聚义厅亦不过三五百丈而已。
忽地卜算子开口问道:“青龙分阵最狭长的地段在哪里?”
余红娇诧异地看了眼卜算子,伸出春葱似的纤指在图上一路寻找,最后按住龙尾处回答道:“在黑泥沼西北方向,那里有处断崖,东西宽度不足两百丈。”
“两百丈——”卜算子轻轻重复了遍,突然转身就往外走道:“用最快速度通知周密,让他率领手下舍弃青龙分阵,火速赶往西北面的断崖!”
“啊?”余红娇呆了呆,就听卜算子继续说道:“其他各阵的人马统统撤回,退守钧天阵,有贻误者后果自负!”
余红娇一惊道:“卜二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
卜算子一记冷笑道:“当然是钧天台。如果老朽没有料错,刁小四已经穿过了青龙分阵,正朝这里杀来!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走出聚义厅,更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三丈之内!”
余红娇急忙追到门口问道:“可他是怎么进来的?”
卜算子一边迈上聚义厅前用千柄金戈搭建而起的钧天台,一边说道:“地道!”
他虽然在钧天阵内早早布下了禁土符,但那只是针对土遁而言,却不能阻止有人强行掘土挖开一条地道。
“地道?”余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