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个奇异的梦,李悯醒来的时候,对于能看到白皎皎似乎都没有一丝惊异。韩皇后做主,说白斐医术高明,当其他太医都退下时,偏偏留他在宫中继续为李悯诊治,顺便,也留下了白皎皎。
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白斐做事由白皎皎打下手是那么的合情合理,于是他留在李悯身边照顾。
李悯睁开眼就就看见了白皎皎,当时他正在帮自己换额上搭着的湿布,冰凉凉的很是舒服。看见李悯睁眼,白皎皎第一反应是离开,却被李悯握住了手。
“还想逃。”李悯毕竟失血过多,此时说话都没有什么生气,明明是一句严厉凶狠的话,偏叫他说的带上几分可怜。
“皎皎……”李悯正握着白皎皎的手紧了紧,把他拉向自己。
白皎皎顺着李悯手中的力道坐在了床沿,帮他把额上的毛巾正了正,低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李悯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白皎皎。
“我去叫太医吧。”白皎皎道,“大概是失了血,又发着烧。”
“嗯……。”似乎像是确定白皎皎这一次不会再逃走了似的,李悯松开了白皎皎的手。
外面是白斐和另一名太医钟式正守着,见白皎皎出来,白斐一愣,问道,“皇上醒了?”
“嗯。”白皎皎道。
钟式看了看白皎皎,又看了看白斐,连忙垂下头,也跟着进去了。
一群人围在李悯床前,韩初柳也在,只是在外面些的位置上,似乎是在为正在诊断的太医留出空间。钟式给李悯号了脉,连连道皇帝吉人自有天相,挨过了最凶险的时刻,现下只要调理着就好。白斐知道是怎么回事,此刻反而说不出什么了,房内一片寂静。
“那皇上想吃些什么,臣妾好吩咐人去煮。”韩初柳打破了这份尴尬。
“朕没什么胃口,你看着办吧。”李悯道。
又是钟式,细细地说了些皇上病中忌口的东西,韩初柳看样子是记下了,领着小丫鬟走了出去。
白斐见李悯一直盯着白皎皎看,想来是有话说,行了个礼,就要退出去,钟式似乎也认出了眼前的青年是何人,也弓着身子行礼退下,一时间,室内又只剩下白皎皎和李悯二人了。
“怕了?”李悯道,他见白皎皎脸色很差,想当然的认为他是在为自己遇刺担惊受怕,抬了抬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前来,“太医都说了,已经没事了。”李悯把另一只手也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合握住白皎皎的手。
“皇上……,都是我的错。”白皎皎低头,李悯的左手也受了伤,此刻正缠着纱布,白皎皎不敢用力,怕碰到他的伤口。
“大热天的,手这么凉,看来真是被吓到了。”李悯笑道,声音里有无限的怜爱,“还叫朕皇上呢?”
“皇——?”白皎皎一惊。
“朕做了个梦,似乎想起不少事情来。”李悯道,动了动似乎是想坐起来。
“小心。”白皎皎连忙去扶,然而李悯胸前刚刚包扎好,没有穿衣服,此时一层薄薄的丝被滑落,露出大半个胸膛。
白皎皎并不清楚龙鳞的疗效到底有多好,此刻只是看到李悯被包裹着的胸口,鼻子有些发酸,也不知道是刚刚被拔了龙鳞的地方疼,还是心里更疼。
“没事了没事了。现在真的不怎么疼了。”李悯搂过白皎皎,动作是那么的顺手,似乎他与白皎皎只是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分别,而自己刚好在这场分别中受了点伤。他理所当然的回想起在江南的时候白皎皎曾为自己挡了一刀,又说道,“其实,开始的时候,还真有些疼;拔刀的时候也疼,朕以前笑你哭鼻子,真是不应该。”
听李悯讲起过去的事,白皎皎忍了多时的害怕和委屈统统爆发,他靠在李悯的肩头,低声呜咽着,“仁远,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说你哭鼻子你还真哭啊。”李悯哄他,轻轻拍着白皎皎的背,“朕不怪你,别哭了。”他肩头有温热的液体滑过,痒痒的,一直延伸到后腰。
韩初柳欲进去,听到屋内传来的说话声,在门口停了停,回头对丫鬟道,“这粥太热了,先在外头放一些时间再端进去吧。”没等丫鬟应下,自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因为龙鳞的功效卓著,李悯的伤口愈合地很快,烧也退了,后来吃了些东西,到夜里人已经有了精神,还吩咐了内侍要如何赏赐白斐等一干太医。韩初柳领着两个抱着孩子的乳娘进来,两个小娃娃倒也乖巧,见到李悯还咯咯的笑,乳娘自然也是觉得十分有面子的,不停地说着吉利话。李惟身上有伤,也不方便抱孩子,逗弄了一会,还是韩初柳开口道,说是夜深了,让乳娘抱孩子去休息。自己却没有跟着出去,而是定定地站在李悯床头。
“皇后辛苦了。”李悯意有所指。
“都是臣妾分内之事,不敢说辛苦。”
“归德将军冯树,字梓周,是吗。”李悯问道,他和韩初柳别的默契没有,这一点上,倒是彼此心意想通,“年二十八而尚未娶妻,倒也是痴情,你放心,三个月之内,定让你出去。”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做真的很没面子,李悯又冷哼了一声,“懂事的人,朕自然是不会亏待的。”
后来的几日里,韩初柳果真是安安分分的,有太医诊断的时候,也跟着静立一旁,还向太医询问如何饮食调理;太医走了,她也就跟着离开了,自顾自地做些针线,她这个当母亲的马上要和孩子道别了,从此不见,自然是要留些念想给他们的。
“娘娘,夜深了。”烛光摇曳,在夏季的夜晚里无端生出一股燥热,韩初柳却似浑然不觉,只是凑近灯火,缝着一件小衣裳。丫鬟又给点了一盏灯,换了已经化的差不多的冰块,还给端来一碗银耳羹。
“放着吧。”韩初柳面上看不出特别高兴的神采,反倒因为和丫鬟说话不小心扎了手指,她也就那么一吮,把手里的针线打了个结,“都是汗,给我拿块帕子来,要凉的。”
丫鬟依言去取帕子了,韩初柳提溜着那件刚做好的小衣服,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很满意,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端起银耳羹小口喝了起来。
一室寂静,而在皇帝的寝宫里,李悯正搂着白皎皎,之前他留白皎皎同塌而眠,白皎皎一直不肯,说是会打扰到他休息;后来李悯用了点苦肉计,大半夜的又是要水喝又是说伤口痒的厉害,这才把白皎皎给留下了。而韩初柳似乎是要不辜负李悯的好意,连遮掩都十分周到,做主撤了几个之前因李悯受伤新添的丫头,只留下明月和红霞在外面侍候。
李悯要打消白皎皎的不安,连韩初柳的事情都和他讲了,本来是令男人最没面子的事情,现下和白皎皎讲,似乎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白皎皎想想皇后近来所做的,一时不知该感念谁的好。
“你以后愿意待在哪里就在哪里吧,宫外自由些。不过我想,到底是宫里安全,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李悯嘴上说着任由白皎皎自己选择,然而内心仍是希望他在宫里陪自己的。
“仁远,除非你赶我,我再也不走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温热的呼吸喷在李悯耳际,白皎皎坚定中透着一丝胆怯的承诺,让他觉得很受用,他微微侧了侧身,对白皎皎面对面侧躺着。
天气炎热,李悯有受了伤,此时正打着赤膊,只穿了一条丝裤,然而即使这样他依然觉得热,觉得紧贴着腰际的席子已经被捂得黏糊糊的了。而白皎皎,此时正端正地穿着一见丝绸深衣,连扣子都扣得紧紧的。
李悯把一只手搭上白皎皎的腰,碰触到柔软的丝绸,竟然还有一丝凉意,他又蹭了蹭,手心滑过白皎皎侧躺时腰部的美妙的凹陷。
白皎皎却是一震,不露声色地想要往外退一些,李悯伤在左胸,他便睡在外侧,既不妨到他,又方便照看。
“小心滑下去。”李悯一把捞住白皎皎。夏季穿着的丝衣轻薄光滑,李惟的手搭在白皎皎的腰上,一点一点向下滑去。
“仁远,别……”白皎皎望着李悯的眼睛,咽了口水,“你伤还没好呢。”
“哦?那你——”李悯脸上浮现出一丝坏笑,“你自己来吧。”
“别——”白皎皎身上的疤痕尚未褪去,也不知要几时才会褪去,深深浅浅的盘桓在腰间和胸前,他甚至不敢在沐浴时候细看。
李悯却以为白皎皎是因为韩初柳尚尚在后宫而觉得羞耻,想了想便也不勉强他了,“好吧,等朕放了皇后出宫,再从长计议吧。”
夏季炎热,李悯因为我大伤初愈没有太房内放置寒冰,故而两人才随意的动了几下,李悯额上就显出一层汗, 白皎皎拿起放在一边的团扇,一下一下地扇了起来,“睡吧,仁远。”他笑着说,
“好吧,朕不闹你了,扇一会就行了吧,累得慌。”李悯道,亲了亲白皎皎的脸颊,这才阖眼睡去。
又过了几天,韩皇后身体不适,一病不起,从最开始以为是害了喜,又到后来诊断为疰夏,药方子开了许多,却并不对症,韩初柳在病榻上缠绵多日,却不放下手里的女红,韩初柳的母亲得了皇帝的允许,进宫来看过女儿一次,劝都劝不住。
九月里的时候,下了一场秋雨,韩皇后似是偶感风寒,加重了病情,没有熬过去。韩皇后薨逝,后宫中一同消失的,是她从娘家带进来的两个贴身女侍,听说是殉主了。李悯给了韩初柳很隆重的封号,把后宫中其他侍女都遣散了,只留下了乳娘带着两个小皇子住着。
大概过了一年,听闻戍守南方的归德将军冯树娶了位民间女子,冯家世代将门,然而婚礼却朴素无闻,听说是冯树娶得女子不合父亲的意,冯老将军气得不愿意给儿子操办,而对于新娘子,坊间也不少议论,有人说这女子丑的很,只好以纱遮面;也有人说是美艳动人不可方物,所以才不轻易让人看见。
而在朝堂中,亦有不一样的传闻,都说是消失了两年多的白皓回来了,被皇上藏在后宫之中。时间太凑巧,无法不引人好奇,连带着不少朝臣看韩栋的眼神都不大一样,真真假假的,像是充满同情的样子。韩栋因为爱女亡故,告假许久,不过重回朝堂,也并不很看得出伤心的样子,还与刑部一道,接连查办了几起漕运案子,颇得皇帝重用。依旧时常会有奏折劝说李悯续弦的,李悯请了个几个德高望重的道士来,都说李适有帝王之气——李适就是韩皇后所生的长子,次子李迟因为先天不足,生的就格外弱些,似乎也没有人觉得他会成为帝位的继承人——进谏的声音这才散了去许多。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李悯觉得很满意,就连当初白皎皎下药一事,都有些释然。想着白皎皎是因为不愿意久居皇宫而逃了出去,李悯也不愿意为难他,遂了白皎皎的愿,在宫外替他建得一处房子,让他随时可以外出小住,自在做些喜欢做的事情——宫里太多眼睛盯着,太多势力盘根错杂,李悯舍不得白皎皎再受委屈。
而之前的事情,白皎皎从未主动提起过,那瓶药也被他藏了起来,舍不得扔掉,看到却又觉得碍眼,只好藏在了书架深处,然而整座宫殿都是李悯的,一日还是被他翻了出来;拢于袖中。
“这是什么。”一日云雨方歇,正是白皎皎神智最为脆弱的时候,趴在李悯胸口都不想动弹,李悯捞过床边架子上的衣服,取了这样东西出来,又摩挲着白皎皎腰上的疤痕——白皎皎一直避着被李悯看到,可两人同塌而眠,又能瞒多久呢,反倒是李悯某天突然发难,白皎皎猝不及防,答得漏洞百出。
白皎皎一看就脸红了,这个小瓶子勾起的是他最不愿提及的回忆,支支吾吾想用一个吻掩饰过去。
“很疼吧。”李悯用指尖描摹白皎皎胸前那些细碎的伤痕,表皮看上去长好了,内里却依旧是猩红的圆形片状伤口,看着就很刺眼。
伤处被李悯按压到,白皎皎痛的眼泪都来了,如果现在他变成小龙的话,那一块位置没有鳞片覆盖,几乎就是露着肉的。
被白皎皎湿漉漉的眸子打量着,李惟稍稍松了手,“做什么要把自己伤成这样?”如果说当日李悯的不追问是有心放过,今日却是要刨根问底了,“莫非我们真是命脉相连,我伤着了,你也会伤着?”他指指自己的左胸,那里伏着一条浅浅的痕迹,反倒比白皎皎的淡上许多。
白皎皎答无可答,仍企图蒙混过关,只是用嘴唇去碰了碰李悯胸前的淡痕,假装不经意扫过他的孚仯Ъ狻
李悯果然闷哼了一声,却不打算放过白皎皎,“告诉我吧,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皇上——”,白皎皎对着李悯换了个称呼,面上显出些严肃来,“如果我说我可能是个什么怪物,你会……怎么样?”
“哦?你是个什么怪物,说说看。”李悯不在意道。
“狐狸精,勾你的魂来着。”白皎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脸埋在李悯胸前。
“嗯?”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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