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们的选择了。」维里斯侧头,用黑漆漆的寒眸盯著两人,「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就不会跟你们纠缠了。」虽说他还没有成年,而他面对的又是两头成年龙,可他说出这番话时,却毫无惧色,相反,还有些隐隐的轻视。
「他?」洛伦说,「我可不记得,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维里斯眨了眨眼,不客气地堵住了对方的嘴:「是不是又管你什麽事。」
放在以前维里斯绝对不会这样说话。两人都是眉头微蹙,感觉到十分的不对劲。约翰想起不久前洛伦对自己的告诫,说是,决不可以把现在的维里斯当做朋友看待——现在的?那又是什麽意思?
约翰大力皱眉:「醒醒吧,维里斯,难道你打算跟整个龙族为敌?你知道你犯下的事情有多严重吗?」
且不说他杀的是族中长老,是他的养父,抛开这一切,单单说同族相戮这一点,便能让维里斯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且龙族史上,在那篇长长的,几乎跟世界齐寿的历史书中,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例子。如此严重的罪行,假如维里斯被抓回去了会怎样呢?仅仅是假设出来的后果,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了。
维里斯没有回答,只是眯起寒冽的眸,拔刀迎战,锋刃幽幽蓝光看得两人心中一凛,看样子,他毫无疑问是打算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了。
废话,少说。他缓缓做出了这个口型。
维里斯当真要跟他们厮杀吗?
在旁人包括当局者看来,确确实实是如此,没错。洛伦知道他的速度很快,由此,愈发觉得那个念头正在逐渐成形,变得更加稳固坚定了。
——必须现在就杀掉他!
而约翰所想的是:必须现在就阻止他!
尽管各人有各人的念头,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维里斯的判断。他感受到狂风的怒啸,沙尘扑面而来,似乎要给他迎头痛击,却只能让他逆向反行。
周围好像起了火灾,灌木丛边冒出滚滚白烟,土地崩裂,还分为两部分,另一半是极寒之地,树杈上挂著冰冻的霜,中间是干涸的区域,风沙漫天,除了施术者没人能看清楚眼前的状况。那抹蓝光从战场上消失了。维里斯将自己隐蔽起来,恶劣的气候容不得他寻找地方躲过。
有人靠近了他。维里斯蓦然惊觉,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了,於是他往后退了一步,眼前闪过数道交错的刀,不,那是风刃。他翻身跃过,转头跑远。
之所以布下如此艰险的阵势,无非是怕他逃走。还是说,他们对自身的实力没什麽信心呢?维里斯轻哼,开始往阵势中心移动。他没有想过反咒,何必要破坏辛辛苦苦铸就的环境,要知道,这对他来说非但不是坏事,还是个值得庆幸的掩护。
维里斯首先找到了红龙,后者丢出了几枚爆火弹,却没有进行追击,而是用略显犹豫的眼神看著他。这小子,还是心思挺善良的。维里斯暗道。
不管是叛徒还是怎样,约翰都认定事情没这麽简单,其中肯定有些外人不知道的隐情。约翰巴望著维里斯能告诉自己,或者,至少给龙族的伙伴们一个交代。但是维里斯注定要令他失望了。
总之顺利过关。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
维里斯对洛伦没什麽好感,也没什麽特别的反感。在他还什麽都不知道的时候,顶多是觉得洛伦望自己的目光刻薄了一点,表现是冷淡了一点,不过,那时是小孩子,会有这样的排斥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然後他又想起更早的时候,那时候,洛伦更小了,望著他的目光绝对比现在还要可怕。就像是自己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要做不自量力虎口夺食的事似的。
自己有夺过洛伦的食吗?
维里斯很困惑,到现在他终於明白了原因,却只有不可思议的感觉。原来,敢情是,洛伦从十岁左右开始就对那个人有所念想啦?所以,才会这麽巴不得让自己死?
维里斯想了半天,觉得这个推测是最靠谱的。突然间温度骤降,一下子变得冷飕飕的了。他抬眼望去,只见洛伦冷著脸走来,明明没有什麽动作,一举一动,反倒让他感到颇为压抑。成年龙所释放出的威压,决不是未成年龙能比的,冰元素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冷到人骨子里都结冰、都麻木到没有痛觉可言了。
「你是不是有点害怕?洛伦,」维里斯在千吨般的沉重威压下勉强开口道,「我想,你们应该一斤见过…见过他了吧。」他说到一半,被掐住了嗓子似的,「明知道,你永远都得不到他……」
洛伦脸色难看地咬紧了牙关,却是冷笑著说:「你真会讲大话。」
「总比你…连讲大话的资格都没有……要好些。」
空中寒气更甚,洛伦沉默,重重寒冰映衬下银眸意外显得妖诡,紧紧盯著表情淡然的维里斯,仿佛希望从他身上盯出个洞来。洛伦想象不出,假如这人真是维里斯的话,怎麽会跟自己说这种话呢?
「你到底是谁?」
「你说呢。」
黑暗守护结界自动浮现,猛然爆发出元素打破了战场上的平衡,维里斯身前运转著六角星符,用来对抗洛伦的强大威压,「洛伦,你知道我是谁的。」他扬起一丝玩味的微笑,有些硬邦邦的,更像是在嘲讽对手的天真。
洛伦垂眸,掩住了自己直白的恼恨,淡淡道:「好,那麽,让我看看究竟你有什麽资格,敢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维里斯横刀在前,蓝光闪烁,正要施展潜行。
「等等!!」
不知为何传来约翰远处的大叫声,随後顿了两秒,又喊道:「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真的有点急事啊……你们俩都过来啦。」
好好的战斗还没开始就忽然被弟弟搅合进来,用了那麽烂的借口,明显是要维护维里斯。洛伦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甚至在内心发了火,到底谁才是你亲大哥啊!
倒是维里斯收了手,带著奇异的视线瞥了过去。
「怎麽,你不过去瞧瞧?」
虽然气是气的,洛伦也是担心约翰那边真会出事,便咬牙道:「去。」不打算理会维里斯究竟什麽表情,转身往声音源处奔去。
约翰半蹲在地上,拿干瘪的树枝戳了戳晕倒的女孩。
「喏。」
「喏什麽喏?」洛伦恼道,「这叫急事吗?」
「路见不平,当然要拔刀相助了。」约翰严肃地说,假装自己之前没有忽视这个女孩,直到现在才刚刚发现似的。「你们看,这个小女孩多可怜啊,出来买东西居然昏倒在路上,半天不回去,人家父母不知道有多著急。换个角度思考,要是我们有个女儿,有天出去买东西,居然昏倒在路上,半天不回去,我们会不会很著急很著急著急到快要疯掉呢……」
洛伦的脸黑了:「啰嗦。」
维里斯也黑了:「麻烦。」
约翰委屈地眨了眨眼,遗憾地发现对面前的两个人都起不到效果。哼,大哥还要拆台,回头到妈咪那里告你一状。他翻过地上的人,看了看她确定是个女孩,有点发愁地想,这下该怎麽办呢?
「喔,她是……」洛伦见到女孩的面部,大吃一惊,「那个……那个,那个谁……」
「到底是哪个谁啊?」约翰皱眉。
维里斯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们。洛伦明知道自己见过这女孩一面,此时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她的名字了,只能原地团团转了几圈,倏地灵光一闪,镇定下来,抚掌缓缓道:「那个……对了,米雪儿。一头还没成年的母龙。」
「她就是?」
约翰说:「那我们该把她送回去才对。唉,不知道她为何会晕倒在这里呢。」
维里斯忽然想到了个很妙的办法,目光在米雪儿的身上凝住了。但在他出手之前,洛伦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飞快地挡在了他面前。
「你们干嘛?这时候还打?」
「把她交给我。」维里斯平稳地说道。
「然後让你逼问她杜兰的下落?」洛伦冷笑道,「你想得真美。」
莫名其妙地扫视了他们俩一眼,约翰愈发不能明白这两人到底在争什麽。就算维里斯背叛龙族在先,是错,可是怎麽会跟杜兰有关系?大哥想得太复杂了点吧。
「我不懂,你能容忍他,」维里斯指向约翰,又指回自己,「为什麽不能容忍我?挑明了说,反正我们都是喜欢同一个人的,你讨厌我,这无可非议,但是你就能跟他分享自己的爱人吗?」
「他是我弟弟。」
「现在的我应该也算是你的弟弟吧。」
洛伦的怒意因为这句话噌噌上涨,「你?你不配。」他看向维里斯的时候,带有极大的偏见,以及面对臭虫般的蔑视,「你的血统那般脏污,怎麽可能是真正的龙!假如是,就不会狠心对自己的同胞下杀手了!」
约翰瞪大了眼睛,蓦然有些不能置信地看向维里斯。
似乎想到什麽。
此话一出,再无和平交涉的可能性了。维里斯放弃了刚才的念头,看了他们一眼,慢慢朝后退去。这个举动并未引起反应,显然在场诸位没有打下去的欲望,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女孩的身上。於是他快步地走开了。
洛伦盯著他远离,突如其来地唤道。
「伊文!」
维里斯的背影微微凝滞了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握拳,想到结局问题,觉得让杜兰一个人逍遥自在地去旅行也不错啊……不用管这帮熊孩子了,多好啊(?﹃?)
chapter sixteen 撒娇
更新时间:2012…7…25 12:50:34 本章字数:8331
天灰蒙蒙的;下著绵绵的小雨。
床头放著一束花;红色的;热情活泼的花瓣,还有嫩黄的芽怯生生地冒出头来;配上雪白的折纸摊在桌上。杜兰侧著头望了一会;觉得这花跟外面的天气;也跟他的心情不太相衬。
那日之後他只是昏睡过去,醒来却没有感到多大不适;想来在无知觉中已经被清理过了。杜兰对一切的印象都停留在许许多多年前;如今枕边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突然觉得一阵恐慌;好像自己遭到全世界的遗弃了似的。他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立刻开始唾弃起自己;又不是女人,竟然还春花秋月地悲叹个没完没了。
杜兰坐起来呆呆地盯著窗户,双手托著脸颊,搭在床上的腿微微弯起,古朴的花梨木窗棂上没有半丝灰尘,眼神不知落到了何处,非常少见地迷茫了起来。
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过了很久,他像是注意到了门外有人,慵慵地叫了一声,动也不动就那麽干坐著,抿起唇,蓝眸中流转星星点点的光泽,微弱得转瞬即逝。
「你过来干什麽?」
「啊……呃,先生,我是想问问你饿了没有……我有做点心……」
「我知道。」杜兰仍然看著外面,只留给门边人一半侧脸,愈发显得他表情疏离得过分,声音飘得很远,「叫我的名字就行。」
「好的!」米雪儿受到了鼓舞似的高兴,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将刚刚出炉的甜饼干放在旁边,拘谨地坐了下来。空气静默下来,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瞥向那张隽美无双的侧脸。
她本该很抵触这个人的才对,因为就是他,害得自己受了那麽多罪,连魔法都不能使用,还不能回到自己的族中。可是,她又忍不住觉得,这个人有很多难以言喻的苦衷。这种念头出现得莫名其妙,但合情合理,慢慢地说服了她的心。
杜兰转头看了看她,良久淡淡地说了句:「很抱歉。」
米雪儿有些小小的愉快起来,果然嘛,这人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那天发生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又是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所以情绪不好也可以理解。
「没关系,我能理解您。」米絮儿甜甜地说,末了,忽然发觉自己稍显唐突了。说什麽理解,可能会被误会成套近乎或者盲目的自信吧。毕竟,他们之间讲过的话,连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呀。
「你哥哥呢?」
杜兰想起那天挨了一巴掌的少年。
米雪儿犹疑著答道:「……他在楼下,您很想见见他吗?那麽,我去叫——」
「不用了。」杜兰挥了挥手,立刻让少女停止了动作。他并非真的有什麽话要说,只是心里突然划过一丝不大舒服的愧疚感——是的,他知道自己的脾气有点不对劲,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本来就很不对劲。「愿意陪我谈谈天吗,米雪儿?」
「叫我雪儿就好啦。」少女眯眼笑道,「当然。」
「你可是很怨恨我的吗?」
「是的,以前当然怨恨过您,但是这麽多年都过来了。」米雪儿略微低下头静静地说,「我想,现在肯定不如您认为的那样子。那道黑暗诅咒,曾给我们带来过无与伦比的痛苦,也许,那比死还要难过。可是时间已经让我将痛苦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