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眯眼看他回过头来,愠怒的意味不言而喻。
「哈哈哈,抱歉,开开玩笑嘛。」那小伙子轻松自若地掸了掸衣摆,「要是不这样说,他准会连路都懒得走……都这麽大年纪了,唉……」他又转头看了看。话音刚落,屋里走出来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头发花白,睁着浑浊的眼盯向杜兰。
这就是亚当斯?
不是每个人都有保持青春的能力,杜兰十分清楚,但是,当他见到曾经年少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了步伐蹒跚,必须依靠拐杖行走的老者,这种感觉只会使他加倍地厌恶自己。
「你来找我修锁的吗?」亚当斯问。
「修锁?」
杜兰深深蹙起眉头。门口的小伙子怪异地看他一眼:「对咯,不然你来干什麽啊?我老爹是远近闻名的锁匠,手艺没话说,连外地人都知道。」说着顿了顿,「你不会就是外地来的吧。」
「我倒不知道你改行了呀……」杜兰转过视线,轻声对老人说道。
「哈,那个早就不做了。」
「是吗?给再多的钱也不做?」
亚当斯想了一会,回答:「你先进来吧。」随即转身往屋里去了,后面的小伙子不可思议地望着杜兰走了进去。小伙子原地呆了呆,终究也是好奇地跟上去了。
屋里远比外面看起来的干净,少数的家具显得破旧,却保护得很好。纵观亚当斯年轻时期的奢靡生活,杜兰怎麽都想不到这人日後会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老实说,他本来是不怀疑亚当斯的眼力的,可现在又不太确定了。一别几十年,任谁都没有把握还能再认得当初的朋友。尽管,他们不是朋友,却是值得互相信任的人。
老亚当斯扫了扫桌上不可见的灰尘,倒了一杯水给他,坐下来,睁大眼睛打量着俊美如昔的青年,最後呵呵地笑了出声:「真的是你啊……」
「你认得我了?」杜兰说,「我以为你忘记了呢。」
「的确,差点就彻底忘记了。」亚当斯古怪地笑道,「但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来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长成典型的布朗特家的脸孔。说到这儿……你怎麽回来了?」
「别提了。」
杜兰感到太阳穴突突地疼,用力按捺住快要喷薄而出的负面情绪,尽量稳稳当当地说:「那个男孩是你的儿子?他知道你以前是一名情报商人吗?」旁边的年轻人听到『男孩』这词抽了抽嘴角,「他也是吗?」
「对,他是我的小儿子,托利。这小子没什麽本事,只能跑跑腿找找人,到现在还没混出个名堂来。如果你想知道伯尼坦发生了哪些大新闻,直接问我就可以了。」
「那正好啊!」杜兰侧头看向托利,在他的注视下,後者不知为何突然不自在起来,「我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熟悉了。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却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想找一个人。」
亚当斯挥了挥手道:「我不能掺和进去。」
「你的儿子呢?」
「这得问问他本人了。」
面对两种神色各异的目光投来,托利感到脑门上有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了。他干笑了两声,振作起来,跟杜兰说道:「可以,怎麽不可以,但是我的价钱也不便宜。」张开五个指头,摇晃几下。收了回去。
「五个铜板?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什麽呀!」小伙子立马叫道,「是500金币!不论是权贵还是平民,只要你叫得出名字,我就能帮你找出来。全城没有哪块地盘我不认识的,可认真打点起来又要花不少钱了。」
杜兰倒不是很介意钱的问题,开始把孩子给描述了一番。红头发,右眼下有红痣,穿什麽颜色的衣服,何时进城之类的……托利听完,摇了摇头说:「这个太轻松了吧。天啊,好没成就感~给我三天时间,足够了,保证把人完完整整交到你手里。」
他打了个招呼就跑走了。虽然杜兰无法认真信任他,但看在老亚当斯的份上,还是愿意给予他一次机会。亚当斯手肘搁在桌上,呵呵地笑起来。
「托利的性格有点毛躁,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他办起事来却是很妥当。」
「他不像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亚当斯意味深长地说,「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年代了。让该过去的都过去吧,老一辈的手段都不适用了。能够左右这个城市的轨迹的人,只有那两位大人物嘛,是不是?」
杜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瞥去毫无情绪的一眼,端水抿了口立刻皱眉,才发现这味道又酸又涩。
亚当斯见他皱着脸的样子,乐道:「真是不好意思,寒舍粗陋,你这从小喝惯了高级红茶的人,平常恐怕也不会亏待自己,感觉难以入口才是正常的。」亚当斯顿了顿,一反之前恹恹的姿态,兴致勃勃得像个小子一样,「对了,你说你来找儿子的?」
「嗯。」
「亲儿子?」亚当斯很惊奇,「跟女人生的?」
杜兰自动忽略了前一句话,至于后一句话,使他抿唇看似温和地微笑道:「呵呵,老兄,难不成还是跟男人生的吗?」
「那可说不准,法师有什麽办不到的……」亚当斯感叹起来,「看你当年嘛……」
说到往事的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语塞了。这位老人明智地住了口。杜兰从亚当斯的身上可以窥见王城这几十年来的变化。尽管他在黑蝠堡也可以收到相关消息,却还是没有当面看到一切的感觉来得直接。他又尝了一口苦茶,却没觉得很难喝了,起身向亚当斯告辞,并说明自己在三天後将会再次造访。老亚当斯神秘地告诉他,也许根本用不了那麽长时间。
同亚当斯告别,离开丁香大道。回到卡勒旅馆,见到一帮东倒西歪的醉汉堵在门口,即煞风景,又阻碍了别人通行。老板看不见人影。杜兰稍显苦恼地停住了脚步,微微转头,有几个人正和他同样想进去,却因为这帮醉汉而被挡在了外面。
那几个人都穿着黑色套头长袍,近乎看不清面目,除非绕到他们的正面去打量。杜兰站的位置有点靠后,因此只能从高矮不一的个头上判断,同时暗自发笑,他们看上去比自己像多了黑袍法师。
杜兰本以为两伙人之间会发生冲突。
然而黑袍们仅仅向前移动了一步,那些嘴里还嘟囔不清地说着『再来一杯』的醉汉,瞬间跟中了魔法似的,倒在地上香甜地呼呼大睡起来。於是他们相安无事地进去了,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杜兰惊讶地吸了口凉气,上去探了探某名醉酒者的鼻息,这才确定不是死了,而是真的睡着了。他收手站了起来。这时老板蹬蹬蹬地跑来,跟他一样验证了那帮人是死是活。「活的!太好了。」老板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
杜兰满脸的不明状况,问道:「怎麽了?」
「刚才您没看见吗?」老板有些庆幸,有些后怕,「我一看那些黑袍人进来了,就连忙躲到里面,然後他们有个人伸出手一挥,连咒语都不用念,直接就放倒了所有人呢。可怕的黑袍法师,究竟为什麽硬要住进我这小小的旅店里呀……」
其实黑袍只是个代称,有些民众无知,居然会以为坏法师能根据衣服的颜色辨别出来,实在让人哭笑不得。杜兰压住了嘴角的弧度,装作好奇地打听起那些黑袍人的来历。
大概是出于紧张的关系,老板的舌头都有点打结了。
「唉,呃,也就比您早来一天,都是住在二楼的房间里。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千万不要去招惹这种人啊!光明神保佑!」
「我明白的,谢谢你的忠告。」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想把图章锁起然後搬到专栏里但是只改了内容提要居然忘记锁起搞成伪更了……
今日我一看,收到了第一条长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