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只是想吃一半就好,没想到真的就把人家整个大柚子都吃得差不多了,刚好还剩下手里的一瓣。
陆启臻看着自己吃剩下的一大堆柚子皮,又看了看手里的柚子,脸都不禁有些发红了。
颤抖着双手把自己手里的柚子递给他,陆启臻憋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给你,你想吃的话我让人去买个回来吧。”
“不用了,吃一点就好,我只是有点渴。”
陆启臻因为自己不知不觉中把人家病人的水果吃光了,心里正对他愧疚不已,听到他说口渴,立刻站起来要去给他倒水,没想到动作太猛、一站起来就勾到了椅子的腿,都还没站稳,直接扑到了床上——刚好在那人的腹部。
陆启臻庆幸自己没有扑到那人的腿上去,否则那双腿又要再次进行手术,他可不想再面对那些几乎像是腐烂掉的肉了……
陆启臻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一大早就在手术室里度过。早餐也没吃、咖啡也没喝,现在身体沾到床,立刻就有了要睡觉的冲动。
他原本并不是多么嗜睡的人,只是陆氏医院的床铺都是专门定制的,非常非常舒适,高级法国天鹅绒面料的被罩和床单,里面是高级羊绒,保暖性、透气性和舒适性都是一流,世界顶尖水平,比某些六星级饭店都要好很多。
这是陆启臻十分引以为豪的一点。
现代医学不仅仅是要治疗病人的身体疾病,还应该让病人在住院期间享受到别样的住院体验,不再让人觉得住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不愉快的心情对病人的身体恢复起到阻碍的作用,这在国外已经得到证实。让病人保持愉悦的心情、拥有舒适的环境,治疗效果也会事半功倍。
“哎,我好困。”
“那你就在这儿睡一会儿吧。”
“哎,等下可能还有紧急呼叫的。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陆启臻就站起来去给腾明倒水,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像极了认识多年的老友,而不是前不久还在手术室里剑拔弩张的医生和患者。
被腾明倒完水之后陆启臻便离开了病房,临走之前还记得把门口那把刀收到了护士站,叫她们放好。
走到半途又忽然想起来自己吃掉人家整个柚子的事情,吩咐新来的护士去买一个又大又甜的柚子给那人送去,这才心安地回了他自己的窝——住院部别墅区深处的一幢小洋房。
洗了个澡正打算睡觉的时候,陆启臻接到了一通匿名电话,原本以为是什么无聊的广告或者诈骗信息,可电话一直在响,陆启臻十分无奈地接了电话。
“喂?”
“陆医生,今天……谢谢你。”
听着声音有点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是谁。陆启臻正想问对方是谁的时候,那人主动开了口。
“柚子我收到了,很甜。其实我不喜欢吃柚子,只是闻着觉得很香罢了。下午吓到你了,不好意思,我没有事。你好好休息吧。打扰了。”
整个通话过程中陆启臻只发了一个单音节,一直都是那个人在说话。
虽然他像是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次,可陆启臻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云,以至于都忘记去想,那人是怎么有他私人电话号码的。
疲惫至极的他没有再多想,擦干了头发之后就躺到床上去睡觉了。
临睡前陆启臻想的是,那个叫腾明的人,声音从电话里听起来倒是很好听。
许多年后陆启臻想起当年病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心里依旧觉得又惊又险。
但他心里也没有后悔的情绪。
若不是他勇敢地踏进了那间房,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和床上那个男人有更多的交集,他的人生也不会是那个样子。
卷二 第7章
这天陆启臻检查完林延的身体后就来给腾明做复查。
林延自从上次从陆启南的别墅里逃走、被张启瑞注射了那种诡异的药物之后,身体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况,虽然心里明白要恢复身体不适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情,但看到陆启南每天守候在他的病床上,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陆启臻心里还是有几分焦急。
他对那种新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知道这次的治疗方案能否彻底治好林延的病。
虽然他已经征求了各个部门主治医生的意见,大家集体开了好几次紧急会议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了最可靠的治疗计划,但治疗效果如何,谁也无法保证。
陆启南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变化陆启臻也看得很清楚。
自己那位万年不动声色的哥哥竟然为了这么个不起眼的男人这般折腾,若在平时,换作他以前任何一个床伴,估计都会不去理睬的吧。
看来陆启南是被这个叫林延的小男人收复了,虽然看起来那个叫林延的对陆启南一点都不友好——甚至还曾经想方设法地从陆启南的别墅里逃了出去。
结局自然是被找回来了,但谁也没有料到他才离开陆启南不到四十八小时,前前后后就发生了那么多事,一切都只能说是世事难料。
陆启臻想着想着,没过多久就走到了腾明的病房门口。
之前那通电话过后,他除了每天来给腾明做一下常规检查,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腾明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里是做什么的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作为医生,他只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够快点痊愈,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打开房门之前陆启臻依旧很有礼貌地先敲了三下门,待到里面的人差不多要开口说“进来”的时候才把手放到把手上。
然而今天那个男人没有说“进来”,房间里面好像没有人?
陆启臻有些好奇了,按道理,腾明的小腿恢复地只能说是一般,并没有达到可以让他自己下地走路的地步,他怎么会离开病房的?
还是他进卫生间了?
这么想着,他压下了门的把手,正打算进去看个究竟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丝暧昧的声音。陆启臻有些震撼到,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方面的事情……
他愣在门口待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的脚步该往哪边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若不是腾明的病房在十分高端的C区域,陆启臻真担心自己这副呆傻的样子被医院里的其他同事看到——那些人看到这一幕,日后会事情加工润色、最后传成一个大笑话也说不定。
女人的声音似乎总是具有超强的穿透力,仅仅是站在门口,陆启臻都能听到某种高亢的、属于做某件事的时候才会有的声音。
他猜得出来里面的场景有多么香艳,也很明白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对于自己不自主地为病人里那个人做着辩解这种行为,陆启臻从心底里鄙视自己。
一直到里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陆启臻觉得自己的脚都要彻底站麻了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在试验里长久做实验的后遗症就是身后忽然有什么人或东西跑出来的时候,陆启臻都不会有丝毫的惊讶感。
他知道拍他肩膀的人,在这家医院里、这个时候、这间病房里,除了欧阳连尚,不会有别人。
知道自己窘迫的一面这人都看得差不离了,陆启臻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他转过身来对一脸担忧的欧阳连尚做了个无所谓的耸肩动作,随后便径自离开了住院部那幢楼,回到自己的实验室,继续做起实验来。
当他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打算好好地把林延身上的那种药物的活体实验再进行一次的时候,拿着试剂的手忽然间就变得无法动弹了。身体像是自动被冻住了一样,完全没有办法动弹。
陆启臻心里明白这是自己身体发出的一个警告,一旦出现这种症状,必须趁早去洗个热水澡,有条件的话还应该在浴缸里泡一会儿,第二天中午十二之后起床、喝一大杯热水,身体就能恢复过来。
这是他当初在美国念书的时候一位前辈教他的。
搞医学研究的人最容易忽视自己的身体健康。每天待在实验室里,除了做实验就是去做手术,双手的灵敏度要求十分高,可偏偏那双原本应该十分灵活的双手,在长时间的工作之后,会自动陷入一种反抗状态。
那种状态的最直接表现形式就是双手僵硬无比,无法动弹。
陆启臻维持原来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到身体能活动之后就按照原来的方法去泡热水澡。
他的实验室很大,投资初期花的钱曾经让陆氏董事会的人有几分不满。但考虑到陆氏医院每年给他们带来那么多的收益,那些老头子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嘟嘟喃喃抱怨几句了事,不敢真的把陆启臻怎么样。
再怎么说,这家医院,甚至这整个财团,都不是董事会的,而是他们陆家的。
董事会现在之所以可以对陆家的继承人指手画脚,是因为他们接受了陆氏CEO的委托,要他们考验这几个继承人。
陆启臻宣布放弃陆氏继承权、专心经营陆氏医院的时候,董事会也曾经为之震惊。
尽管这位陆家二少爷从小就性格怪异,对医学展现出来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其他的一切,仿佛只要能让他对某些生物做实验,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免谈似的。
陆启臻曾经在陆氏实习过一段时间,这是每个陆家孩子都必须经历的事情,不管他们以后的选择是什么,从学校毕业后到陆氏工作三个月,是每个人都要走的环节。
陆启臻就读的是医学院,毕业之后让他去做陆氏的商业管理事务,他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董事会给他配备了专门的助手和顾问,可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陆启臻面对那些企划案和计划书,只觉得它们比天书还可怕。
他认为与其留在陆氏浪费时间,不如回到自己最喜欢的实验室多做几个有意义的实验。
在陆氏上了一个星期的正式班之后,陆启臻就向董事会提交了辞呈,并且发表声明自己放弃陆氏的全部继承权,只要求现在立刻调职去陆氏医院工作,而不是留在陆氏本部。
这个声明当时引起的轰动并不算太小,陆启臻知道外面那些人对他们陆氏的这种花边新闻十分感兴趣,大报小报都喜欢乐意猜测陆氏之后的走向,股价的涨跌,等等等等。
这些商场的尔虞我诈都是陆启臻所厌恶的。
在他的世界里,人只有两种,活人和死人。
他热爱生命,也珍惜生命,所以他比较喜欢活着。
为了他自己能够活的自在、充足,为了他和陆启南之间不会出现矛盾,他十分坚定地选择了放弃陆氏的继承权——这意味着他放弃了T市第一大财团的全部资金以及未来可能发展的更多市值。
回忆起过去那些事情的时候,陆启臻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忆。
他这一辈子,记忆里只有哥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哥哥会带着他去别人家玩,会给他买好吃的,会给他带来很多玩具和惊喜,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什么事都不能违反哥哥的意愿,哥哥要什么,自己就该全力支持他、配合他,让他满足——这就是陆启臻从小到大所坚持的事情。
陆启南也是十分优秀的人才,他从小就取得了十分傲人的成绩,在16岁的时候就从T大毕业,直接报送到国外的大学继续深造,这是陆启臻所羡慕的。
他知道陆启南有很远大的抱负,并不拘泥于陆氏,而是整个世界。
陆启臻和陆启南不同,他只有很小的心愿,只希望陆启南能幸福,只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当然还要有一间具有世界先进水准的实验室,可以让他进行关于任何一种药物的多种实验。
他今年也不过是22岁,心理年龄却已经这么老,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也没有想要的东西,仿佛已经达到了无欲无求的境地。
陆启臻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找个人谈恋爱?
是不是因为看多了哥哥和那些床伴的荒诞事件,自己对那些事情反而看得淡然了?又或者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
陆启臻靠在浴缸里,开始严肃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若要说是没有合适的对象,这一点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他在大学时代收到的各种各样、来自各个大学、各个年纪、各种性别的人的情书、表白书、挑战书,加起来大概有30公斤不止——当时他就很有环保节约意识,那些纸张和信件他都没有扔,最后放在一起当做废纸卖掉。
至于卖掉废纸所得来的钱,则被他全额捐给了红十字协会,这在当时还让陆启南小小的震惊了一把。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爱财如命的弟弟会有把财产捐出去的一天。
既然追求自己的人那么多,自己这么多年来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那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