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已决定,性格实际的他有效率地说:「虽然只是一个权宜婚姻,但我想我们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讨论一下。」顿了顿,他问:「你要现在讨论吗?还是另外约时间?」
智美这时才总算回过神来。一回神,她便又成为那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
打铁趁热,她一点时间也不浪费的说:「就现在讨论吧,时间宝贵。」
博佳点点头。
於是乎,这不想为婚姻所束缚的一男一女,竟然就在麦当劳里,一板一眼地讨论起他们的「婚姻大事」来。
☆ ☆ ☆
「当然,财产是分开的——可以各自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吗?」他问。他不想搬离开现在住的地方,他需要广阔的土地来种植他的花花草草,城市对他来说,太拥挤了。
「当然了。」她说,她才舍不得离开她的窝呢。市中心的生活方便快速,又跟得上流行的脚步,目前的生活非常好,她一点儿也不想改变。
很好,达成一项共识。
「但我想我们可能还是需要一起住一段时间——起码在新婚期间,必须委屈一下,我的家人恐怕会时常上门来探望我们。」要一段时间,在他那三位姊姊确定他终於有人「照顾」後,她们才会撒手不管。如此一来,提出这桩婚姻的童智美必须先要禁得起考验。希望她的厨艺上得了台面,不然他那姊姊们可能会时常登门拜访,为他送热食来。
「要演一段戏?」本来是没打算有蜜月期的。考虑了一下,她说:「没问题,我想我家人那边也需要一段适应期才会相信我真的已经定下来了。」刚结婚的这段时间,家里的亲友应该也会时常上门来打探消息吧。
既然她也同意,那麽,「你希望我搬过去跟你住,还是你愿意搬过来我那里?」
「唔,我的公寓可能不够大。」而她也没有让陌生男人进入她私人领域的习惯。她很高兴他让她有所选择,光凭这一点,她就认为他是一个值得嫁的男人。大多数的男人通常都不懂得询问女伴的意见,他们当女性是隐形人——显然庞博佳不是沙文主义信奉者的其中一员。她很幸运。
点点头,他说:「那麽我会帮你准备一间房间。」幸好他的屋子是独栋的,空房很多。「你喜欢可以看到日出的房间吗?或者你可以抽空先到我那里去挑一间空房?」
摇摇头,她说:「由你决定吧,不必太麻烦,反正我不会打扰你太久。」她又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你想我们需要一起住多久呢?」
「你决定吧。」他说!「你能忍受多久?」
她挑了挑眉。「一个月,如何?」这「刑期」够长了吧。
「那之後,如果再有访客?」他问。
她嫣然道:「我出差了,你呢?」
他笑了笑,说:「跟你一样吧,嗯也许是到法国的酒庄去替庄园主人治疗生病的葡萄园了,或者是到格拉斯替玫瑰花除虫——医治生病的植物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这会是一个很好的藉口。」
呵,好一个植物学家。眨了眨眼,她又说:「很好,我也有可能被公司调派到上海工作,半年、一年时间随你掰。」
「我明白了。」这一点也达成共识。
「喜筵呢?还有礼服?」他问。
她笑了,反问:「博佳,我不是铺张的人,你是吗?」
摇摇头,他笑说:「我认为在法院公证会很完美。」
「对极了,很高兴我们想法一致。」她笑说。
想法一致正好符合婚姻的需求,她也正是为此找上了自己,请他扮演新郎的角色。可惜这偏偏不是一桩正常的婚姻,博佳不禁失笑。
接下来,对於往後生活的大多细节,他们达成共识的机率很高。
智美开心地想,这样一来,就算结婚也没有关系了。她依然会是童智美,一切将不会有任何改变。
对别人而言,婚姻诚可贵,但对她来说,自由价更高。
☆ ☆ ☆
达成「共识」的两周後,他们在地方法院闪电结婚。
双方的主要家人都被吓了一跳,但也都到场观礼了——当事人要求的。
开玩笑,他们之所以结婚可全是为了这一群人,为了以後的安宁,他们的婚事当然得告知他们啦。
那一天,公证结婚的新人很多,轮到他们时,婚礼在短短的六分钟里便大事底定。
他们成了法定夫妻。
智美相信,从此她的生活将一帆风顺,她再也不需要为了婚事而与家人玩躲猫猫了。
真棒,可不是?
「来,笑一个。」走出法院,一位亲友团团员拿著相机对著新人道。
智美挽著博佳转过身来,面对著不请自来的摄影镜头,她与他不由得愣了愣,但又随即反应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笑。
计谋成功的微笑。
快门「喀擦」一声,八分之一秒的一刹那,为他俩的婚姻留下见证。
3
新婚第一天,他俩都很想婉拒亲友的打扰。
但庞家姊妹岂是省油的灯,童家亲友团更不是容易打发的角色。
与双方亲友在餐厅用著权充喜筵的午膳,一堆问题连珠炮般的朝他们轰炸而来。
「你们认识多久啦?以前怎没听智美提过呢?」童妈妈问博佳道。
智美轻描淡写地回答:「喔,我们认识没多久,可博佳是我的男朋友中唯一一个愿意点头跟我结婚的男人,我也真该结婚了,所以我就嫁给他啦。」
「我不是问你。」童妈妈转头说:「博佳,你来回答,为什麽你们要这麽赶著结婚?」该不会是先上过车了吧?
庞博佳点头笑道:「好的 妈。」
他一声「妈」,让童妈妈眉开眼笑。
「就跟智美说的一样,我们虽然才认识不久,但我对她一见锺情,我也知道她在相亲,为了不让她嫁给别人,我只好向她求婚喽!婚事会办的这麽赶,也是因为我想尽快让她属於我。」说著,他还环住智美的肩,搂了搂她。「她很不好追。」
「你还不是追到了。」智美配合地对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往他怀里偎去,笑容里浓情蜜意,几乎让大家都对他们的说法深信不疑。
但庞家姊妹依然有些疑问。
「这可奇怪了,博佳,半个月前,我们叫你相亲,你还百般不愿,怎麽才短短两个礼拜,你就愿意结婚了?」庞大姊带著些歉意地看著智美说:「真对不起,智美,我不是在怀疑什麽,我只是想问清楚一点。」
智美微微笑道:「没关系的,大姊,我了解你关心博佳的心意,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嫁给他了,以後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庞家姊妹感动地看著智美。心想,太好了,她们总算可以把弟弟放心地交给别人来照顾了。
博佳趁机说:「之前,我不愿结婚是因为我还没遇到智美,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很难说,我一遇到智美,我就知道假如我有可能结婚,对象一定会是她,总而言之,」句话,我们有缘。」他笑著向智美眨了眨眼。
智美赞赏地回了他一笑。
亲友们见他俩眉来眼去,还以为他俩当真有点默契。
为了让一切显得更合理,智美说:「事实上,我跟博佳都是理性凌驾感性的人,对我们来说,婚礼的形式不重要,相识的过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决定相守一生,我选择了他,他选择了我,就是这麽简单。」
可在场大多女性都是感性凌驾理性的人。智美的「就是这麽简单」听起来虽然很合理,但她们就是无法接受。「爱情呢?爱情可是婚姻的基础啊,有爱的婚姻才会幸福,你们可爱著对方?」
这一点,智美难以回答。什麽谎她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撒,唯独感情这件事,她不想自欺欺人。
博佳则朗朗笑出声。「你们放心,我爱智美。」
智美瞪大眼睛,看著身边的庞博佳,有些讶异他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撒下这个漫天大谎。先前他说他对她一见锺情已经够扯了,现在他居然还谎称「爱」她?
真厉害!
博佳眼眸突然黯淡了下来,声音低沉地说:「但有时候,爱情不一定足够维系一桩婚姻,我与智美有著共同的人生理想,对於婚姻,也有相同的共识,我想,这应该是比爱情更重要的婚姻基础吧。」
他这一席话,震撼了在座许多人。
智美有些纳闷地看著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虽然还不够认识庞博佳这个人,但刚刚,她是否碰触到了他的内心?他好似有一些伤痕尚未痊愈?!那是什麽?
转过头,不意看见庞家姊妹脸色苍白。智美猜想她大概猜对了。
庞家姊妹彼此对看了一眼,那一眼,交换著无言的讯息——她们的小弟还未自五年前「那件事」所造成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件事」所造成的伤害,恐怕比她们以为的还要多上许多。
眼光瞄向弟弟身边的新婚妻子,庞家姊妹来到智美身边,拉著智美的手,恳请道:「智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博佳,以後他就拜托你了。」
智美讶异地看著庞家姊妹们,又看了看庞博佳。回过头,她说:「我会尽力。」
庞家姊妹差点没感激零涕地跪下来向智美膜拜,智美不敢多想,怕有罪恶感,更怕自已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耸耸肩,真奇怪,怎麽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看向她的新婚夫婿,发现他正眼神茫然地看著窗外。她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那里什麽也没有。他在看什麽呢?
话题又转回他俩往後的生活打算。一个亲友关心地问:「小俩口打算到哪里度蜜月呢?」
博佳回神,与智美不约而同地说:「不,我们没打算度蜜月。」
「这怎麽可以?」童妈妈不赞成。好不容易才结的婚,怎麽可以不度蜜月。
博佳笑著解释道:「我们都忙,而且——」
智美接口说:「妈,你生了一个理性凌驾感性的女儿。」
博佳接道:「又嫁给了一个理性凌驾感性的男人。」
「这倒是真的」庞家姊妹对这一点毫无疑义。博佳真的不是一个感性的男人 从来就不是。他务实得紧。
「所以我们不需要度蜜月。」博佳与智美相视一笑,很高兴自己能够找到这麽有默契的夥伴来应付他们的婚姻。
这件婚事,也许,还算不赖。
☆ ☆ ☆
庞博佳住在台北郊区,靠山,有一栋独楝的两层楼房子和一片花园。
中午那一餐「喜筵」吃到下午三点多才结束,两个新人迫不及待地告退。
亲友中有人调侃道:「待会儿我们可得去闹闹洞房,沾沾喜气。」此话立刻引来许多附议声浪。
智美差点没白那人一眼,正想开口「婉拒」,博佳已经说话:「请让我们俩独处一阵子吧,这个周末过後我们都各自有工作,相处的时间不多,我们已经不打算度蜜月了,相信大家不会再忍心剥夺我和智美仅剩的一点点新婚的乐趣。」
他眨眨眼,瞬间收伏了所有人的心,既不得罪人,又顺利达成目标,总算没有人再提议要闹洞房。智美佩服地看著他,觉得他比她还适合在公关这领域里工作。
自由近了,她愉悦地想。
离开餐厅,与亲友道别後,博佳开车先送智美回她位於东区的公寓收拾简单的行李,而後两人一起前往他位於郊区的家。
车子开进一条产业道路里,沿途有许多有机农场及花卉农场,博佳的房子就买在这一片亲近自然的田园中央,四周有树林环绕。
沿路上,智美在周道环境和博佳身上来回打量著,愈看愈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他可能不适合大都会的生活,但他绝对能在这片林野里生活的怡然自得。
较之於他的生活领域,她跟他是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的两个人。
倘非为了婚姻的迫切需要,她也许一辈子也不可能涉入他的世界中。
因为她不会习惯的。
一辆农用卡车在经过他们时摇下了车窗,向博佳打招呼。
博佳也摇下车窗,向车里的老农人微笑致意。看见智美一脸困惑,他解释道:「老陈是这附近的居民,左边你看到的那片有机农场就是他的。」
「喔。」智美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产业道路上的车开的慢慢的,骑著机车的老伯速度也慢慢的,远处,几头放牧在草地上的牛只动作也是慢慢的。
这一切与她所熟悉的生活步调差距太远了,她猜想这附近大概也不会有什麽夜生活吧!农家作息八成十点钟便熄灯就寝,跟日出日落一样规律。
她不会习惯的。
若是度假的话,或许还可忍受一阵子,但要她长久住在这里?噢,不不不,她绝对不要。
幸好这个假期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一到,她就会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里,过她自己应该过的生活了。
那是她用婚姻换来的自由,非常可贵。
「在想什麽?」博佳偶然将注意力从方向盘移到她身上,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他不禁问。
回过神来,智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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