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出去,去捉那贼,便说了大段的话,欲要教导那人把钱袋还了物主,还要人家从此学好。谁知那贼却是有些体面的,是某位侯爷跟班的小舅子。当日被赵仁彦弄得在街上丢了脸,便记恨在心,找了那侯爷跟班,添油加醋了一番,只说赵仁彦如何凌厉口舌,欺负人,不提他扒人钱袋子。
那跟班听说了,自然要为他小舅子解气,便故意设局,令那赵仁彦得罪了侯爷,侯爷也不是没有容量的,心里也看赵仁彦有些歪才,便请赵仁彦到了府里做客,闲谈。
谁知,席间,赵仁彦出席解手,回来时,经过水亭子,遇见一丑女,那丑女见他生得俊,就倾心相许。
唬得他,满嘴刻薄话,谁知,那丑女竟是侯爷的花痴外甥女,被这么他险些说死,一头扑进那湖水里,差点丧命。
幸而,几个家丁赶来把丑女救了上来。侯爷见状大怒,叫几个家丁把赵仁彦打了几板子,撵出府外。
第二日,赵仁彦进考场,卷纸答得很通顺,却还差一场的时候,被人诬陷他在市集偷路人钱袋,被主考官撵出考场。
赵仁彦又往里撞门,非要个公道,可又被主考官遣人打了他一顿。前一顿加这一顿,身上伤得不轻。赵仁彦心情忧愤地在客栈里养了几天上,又自己写了状纸,到那京城的衙门里把那主考官告了,还罗列了条条框框。
终究,怎能告得明白?
后来,他发现,原来是那侯爷气恼,偏又听了跟班的好些谗言,又有跟班小舅子那个真贼的绘声绘色描述,就真把赵仁彦的功名路给毁了。
赵仁彦的老爹老娘听了这事,就劝他,过了几年再考吧,那时候,侯爷的气也消了,这事也淡了。
谁知,赵仁彦反倒不要再考了!他不信这辈子不考个状元进士就没有前途!
从那以后,就更加地用力在铺子里了,还潜心搞些奇怪研究,写什么文章。
周掌柜说,在来他分铺之前,那几位掌柜的都跟他抱怨过,这个赵仁彦,真是奇怪的人,好好的工不做,动不动就请一个多月的假期,偏是跑到别家的分铺去做什么研究。
他东家蹿,西家蹿的,原来的掌柜都以为,他不想做了,就随手把他推给了他去的那家分铺。而那家分铺的掌柜,又觉得收了赵仁彦这人,被其他掌柜听去了,倒说他故意挖人似的,所以也不肯久留赵仁彦。
就这样,赵仁彦成了康泰的流动伙计,现在已经周掌柜的分铺里做了两个月了。
周掌柜正愁着不知道,不知道将来把这个难缠伙计推到哪里呢!
我笑,“据你这样说,那就把他这个人交给我吧!”
周掌柜的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大少奶奶,赵仁彦这个秀才,能力是有的,学问是有的,就是他的那些个歪才,我看不过是纸上谈兵的新鲜玩意罢了!你可千万别重用他!他那张嘴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别说掌柜,副掌柜,就是跟他一处的伙计们,也都各个厌弃他!”
我笑,“不就是一张嘴嘛!”
周掌柜皱着眉,“那哪里是一张嘴啊!简直比刀片还锋利!他想说谁,真是刀刀割到要害,一点都不给你还口的机会!就因为这个,他都21了,也没个姑娘愿意嫁给他!他老娘急得跟什么是的!曾经不知道请过多少媒婆了,有的一听说他的才学,人品,就答应了的,可一见面,没说上几句话,就都不答应了!还有的姑娘倒也能忍,点头答应了亲事,可偏他又挑事!说人家木头,不伶俐,又说性格太软的,好没意思!大少奶奶,你说说看,那又好看,又玲珑,剔透的,谁愿意给他整天叨叨叨地啊!他还挑剔!唉!赵老娘因为这事愁死了!前几天还拜托我给他做媒,找个合适的姑娘,那可好,他偏我说介绍的那个姑娘长得太黑了!怕吹了灯摸不到人!”
听周掌柜这么说,我跟子恒都忍不住笑出来!
偏翠儿在一旁撇嘴,冷哼,“哼!他还怕摸不到人?像他那样尖酸刻薄的,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周掌柜笑了。“正是这位姑娘说的!谁嫁给他,真是有够受的!嘴巴不饶人啊!但又说过来,这孩子,人品好得很!有次,我的帐房一时马虎,多算了工钱给他。他脑子倒快,立刻把多的钱还了,帐房先生还没反应过来,说他不可能算错。谁知道,这个赵仁彦,一把扯过那账本,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会儿工夫,就找出错来了!果然是多算了!哈哈!”
我道,“那这么说,他账目也能理得明白?”
周掌柜又露出苦色。“他这个人,账目理得明白,跟人接触的账目就理不明白了!就说那次他帮我的帐房找出了账目上的错,那账房先生跟他道谢,他倒好,一顿说嘴,说账房先生这叫什么玩忽职守,这叫什么不小心一文钱,改日就要出几千两的篓子,还说什么‘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的,只把那帐房先生说得烦心要骂人!到底是他想帮人家,反而惹得人家一顿不开心!”
我笑着点头。“他虽说的不好听,却都是实在道理。”
翠儿哼了一声。“这是他会挑别人的错!那若是错的人是他呢?”
周掌柜笑。“姑娘问的好!那若是他的错的话,那也更加的麻烦了!他会仔细地把自己的错,一条条分析出来,然后必须当着人家的面,一条条地讲出来,还要一条条下保证,定要改过。还定要人家帮着他改正,因为这个错,是因为人家点拨出来的!他就定要改也改得有头有尾,有因有果!哎呦喂!赵仁彦这个人啊!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力气小点,心眼也窄了点,最要命的就是他刻薄嘴!大少奶奶,你要用他做副掌柜,我才更为你捏把汗啊!”
虽如此,我还是想给赵仁彦一个施展才干的机会。不然,我真的不死心。太难遇见像赵仁彦这样不固守陈规,有想法,敢行动,又有最可贵的原则的人了。
送走了周掌柜的,我望向子恒。“瞧!找到了!还真是有能有才的!”
翠儿一撇嘴,“他有什么能?!有什么才?!他耍得那是贱!姑爷!你看他那张薄嘴皮子有多贱啊!”
子恒笑,“翠儿,他耍的是剑,你玩的正好是刀!剑客对刀客,正好切磋一场好戏!不过咱们的翠儿,今天好像有点神思迷糊,落于下风啊!啊哈哈!”
翠儿脸上一红,拎起了食盒就往外走。“不跟你们说了,讨厌!”
我忙得拦住她,笑道。“哎!怎么这么急着走啊!”
翠儿撅嘴,“小姐还问?!姑爷他取笑我!”
我笑,“那我替他跟你赔个不是?若日后,刀客真觉得剑客有把刷子,那你可要跟我赔回来哦?”
翠儿夺步挤了出去,“他有没有刷子,关我什么事?!”
她刚走两步,我又叫道,“翠儿!刚刚周掌柜说,他可还没订亲呢,家里老娘正巴巴地盼着儿媳妇呢!”
翠儿跺着脚跟我急了。“小姐!竟胡说!”
甩头走了,子恒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我走过去,问他,“你觉着怎么样?”
他笑着拉我在他腿上坐下,一手摸着我的腰,一手又捏过我的脸,做出要亲的样子。
“我也觉着,这个‘招人厌’有点意思。”
我刚要点头,他的嘴就亲了过来。
翠儿提着食盒从铺子里出来。
她走着,走着,就听见有人呼呼跑过来,拦在她前头。
“姑娘!请留步!”
翠儿抬头见是‘招人厌’!
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叫我做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赵仁彦满脸殷勤笑意。“我叫住姑娘,并非要姑娘与我说什么,而是我想与姑娘说话!”
翠儿更没好脸色。
“笑话!你想说什么,难道我都要听吗?告诉你!无论你说什么,我偏不想听!”
说着,就绕过他,要走。
那赵仁彦也不急,忽然向翠儿躬身行礼。
“姑娘!请受小生一拜!”
他这么一拜,唬得翠儿全身炸毛。
“呀!你作死啊你!我是你什么人?你这样乱拜?!我又不是你们家姑奶奶,可请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节!快收回去吧!别人瞧见,还以为怎么回事呢?”
赵仁彦敛了笑容,认真道,“姑娘,是仁彦刚刚的确错了,惹得姑娘不开心。一则,男子本该肚量大些,不该与姑娘家丁是丁卯是卯。二则,姑娘如此伶俐人品岂会对小生有什么想法?想来都是我想得太多了,是我觉得自己很好,所以姑娘该对小生有什么想法的。三则,若真是姑娘对小生有什么想法,那是何等荣幸之至?别人求还求不来呢!偏我又这般没眼色的,在那里较真什么,谁扑倒了谁,谁冲撞了谁,”
翠儿看着他说着一二三,脑子里回想起,周掌柜描述的那些细节,嗯!果然还真不错呢!这个人,即便认错,也这样毁人类!
翠儿急忙劈手,打断他。
“一则,你已经惹了我了,我已经不开心过了的。这会子你来道歉,这已经晚了。二则,我没觉得你有那男子汉的肚量,容忍我什么什么的。而且,我也没觉得刚刚的事情是我做错了,而需要你容忍我什么什么的。你要记住!刚刚是姑娘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容忍了你!三则,你也没说错,我岂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你有什么迷人的地方吗?难道脸白,就叫‘面如珠玉’?难道眼睛大,就叫‘龙眉凤眼’?我只记得,脸白的叫‘大饼’,眼睛大的叫‘癞蛤蟆’!四则,你还没说错。这会儿,我确实对你有点想法了,我心里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怎么这么烦人?!怎么这么招人厌?哦?!你的那位叔父可真有才华!给你取的名字竟这么的应景儿!形容得真是贴切!行了!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可我还没说完?”赵仁彦语气和神情并没有被噎着了的失落,或者被激起的愤怒。他只是平淡从容地说着。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翠儿心里奇怪。
“就一句话。敢问姑娘芳名?”
“你!你又胡说八道!”翠儿几分慌了。
赵仁彦反笑,“这怎得是胡说八道?是人都有个名字!就算这花,这树,这云,也都有个名,虽是人给它们取的,可也都代表着它们的特点,习性,风姿。像姑娘这样不俗的,该有个不俗的名字。”
“你少在那里灌迷汤!我本就是个俗人!自然名字也是俗里又俗了的!只不过读起来不像你那么的‘名副其实’罢了!”
说着,翠儿又要走,那赵仁彦偏又拦住。
“姑娘,难道要我一路跟着你回府吗?”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讨厌?!”
赵仁彦笑,“哈!姑娘才刚说完,我的名字‘名副其实’!”
“偏问我名字做什么?”
“小生只想认识姑娘,实在因为,小生还从未碰到过,能如此抢白我这么多句的姑娘,而且姑娘句句都触到了要害。仁彦有幸跟姑娘说话,只觉得好有意思!”
“哦?真想知道我的名字?”
“真想。”他笑着点头。
翠儿黛眉轻挑,计上心来。轻笑道。“行!我呢,知道你脑子够用!既然是对你这个聪明人说话,我就不能说得太直白了,那没意思!”
说着,她走到那路旁的柳树下面,放下食盒,信手折了一条翠柳枝子。
她转过身,面向赵仁彦说道。“你瞧!这柳条上有这些柳叶!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呢,就要在我揪光这柳条上的叶子之前,猜出我的名字!一!不许问别人!二!只能问我是或者不是的问题!我再提示你!三!只此一次,你猜不中,以后别再来烦我!”
赵仁彦笑,“好有趣,又好雅致的玩法!”
翠儿没好气道,“快问吧!我已经揪掉了三片柳叶了!”
赵仁彦想了下,“可是与鸟鸣有关?”
翠儿不屑地笑道,“不是!”
赵仁彦又问,“可是花的名字?”
翠儿笑着摇头,“不是!”
赵仁彦问,“可是一种颜色?”
翠儿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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