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铭歪在沙发里举着报纸,视线偷偷越过上沿,望着在厨房里面忙碌的身影,那人穿着当初洗的松松垮垮的家居服正在切土豆,后背的肩胛骨,随着每次起刀落刀,抻拉出美好的弧线……
在聂铭看来,原谅或许不容易,然而失去卫饶……更不容易。
人固然在有些时候需要坚守,但是在更多的时候,要放松,去接受,去原谅,去包容……这未尝不是一种态度,未尝不会获得自由和幸福。
“想什么呢?”
卫饶蹲下来,仰望着拿着报纸发呆的聂铭。
“噢……”聂铭放下手里的东西,“好了?”说着站起来,就要去厨房帮忙端饭菜。
“还没……做了剁椒鱼头,正蒸着,我闲的过来看看你干吗,谁知道你这发呆。”说着拉住聂铭,将他按回沙发,“跟我讲讲,你这脑内构思什么呢?”
聂铭怎么好意思说因为看到你诱人的后半扇而产生了一系列的哲思,脸上微微一紧,“没,就是发呆。”
卫饶邪笑,然后坐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搂住聂铭,亲昵的在对方脸上嘬了口,“爷就喜欢你这呆样。”
聂铭笑着摇头,也伸出胳膊,搭在卫饶的腰上,“……虽然你天天在家伺候吃喝,我是挺滋润……”
“劝我工作?”
“总不能真成了煮夫。”
卫饶点点头,“我也想过……”
聂铭把脑袋贴在他的腰侧——那里热乎乎的——等着他后面的话。
“这不是快四月份了吗?我这几天一直准备着看公务员的书……”
“你想当公务员。”
“大约是那个意思。”
“什么叫大约啊?”
耸耸肩,“我要是考不上呢?”
“考不上说明你没用心……”聂铭站起来,顺手捏了把卫饶的鼻子,“当公务员……也行……”
“什么叫也行?”卫饶随着也起来,“看来你对我寄予厚望。”
“聪明脑袋,经商合适。”
“我要是经商,你就没有这种好待遇了……”卫饶跟在聂铭后面笑嘻嘻的往厨房走,瞧见聂铭正掀锅盖,便转身从后面的碗橱里面拿出一双筷子递给他,“再说你不怕我下了海又不干净?”
聂铭二话没说,执着筷子往他肚脐上一戳,卫饶“哎呦”一声,抱着肚子弯在灶台上,“你试试,我不废了你。”
“我发现了……”卫饶哼唧,“自从咱俩和好后,你变本加厉欺负人。”
“我这叫对你不存保留,”聂铭边说边拿筷子夹起一口鱼肉,“差不多了,关火吧。”
要说剁椒鱼头,贵在一个嫩字,蒸到什么程度,需依据鱼头的大小和品种做区分,这蒸的正合好的,既不老也不生,入口软绵,细腻易化。卫饶徒手掐着盘边快速端出来,然后在炒勺里面倒上油,示意聂铭帮忙挪开蒸锅,就着熊熊的火苗在火上烤油,待到六成热的时候,先在鱼头上淋蒸鱼豉汁,再把滚烫的油浇在上面,只听滋啦啦,顿时剁椒的香,鱼肉的鲜,混着葱姜的辛辣,就这么扑面而来,勾人食欲。
爱情就像做饭,看似平常与繁琐……聂铭坐在卫饶对面,慢慢品尝着一桌子的佳肴的时候琢磨:虽然平常,但是没他不行,即使繁琐,却乐在其中。
真是……聂铭在卫饶疑惑的目光中苦恼的笑了笑,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好多感慨。
后来俩人洗了澡,做了那事,在床上百无聊赖……虽然已是半夜,可是挺精神,四只眼睛贼溜溜的转着。卫饶摸索着床头柜,聂铭摁住,“抽烟是吧?别跟家里面抽,熏黑房顶。”
卫饶动作一停,“家?”
聂铭松了手,不吭声。
卫饶自然不能这么算了,马上转身,凑近聂铭,张开胳膊圈住他,“我说咱们什么时候挑个黄道吉日,把事办了。”
“什么事?”
卫饶的眼睛分外明亮,即使不开灯也看到其中的光芒,“当然是正式的事。”
“咱不干违法的事。”
“你丫该干的早干了,现在还在装什么纯洁!”卫饶自从追回老情人之后,占有欲爆发,这几天一直撺掇着聂铭不仅要搬进来俩人一起住,还要搞个仪式,双方父母亲友见证下,亲个嘴,在政府和法律不允许的情况下结为合法伴侣。
聂铭心中不太乐意……其中滋味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认为操之过急。
见他半天不出声,卫饶冷了脸,声音也降半个八度,“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我……我不想悲剧重演。”
聂铭心里一惊,急忙拉住要坐起的枕边人,“别生气。”
“我是真心……”卫饶不抗拒,一拉就好似水做的,化在聂铭怀里,“爱你……”
“我知道。”
“说实话,我怕你形式上原谅,其实内心仍在纠结。”
“我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明白……”卫饶顿了顿,“我也想原谅我自己,这个仪式,我不怕你嘲笑,我就是想搞个文艺范的酸文假醋,然后从此与过去——不论爱与恨都统统划清界线,从今以后,不论风吹雨打不论祸福贫贱,就和你一人,再多的诱惑再大的困苦都不能改变我。”
半晌聂铭不说话,后来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真的?”
“真的。”
“你要是做不到怎么办?”
卫饶抬头,看到聂铭像狼一样的眼神,俯视自己。
“我尽力……”说着笑起来,带着点戾气的回视,“真要是做不到的话……”
侧过脖子,“你就用牙在这,狠狠的咬下去,直到我断气。”
“好……”聂铭吞了口口水,望着那筋肉分明,肌肤白腻的颈项,“我答应了。”
内篇:
两人既然做了决定,便真的开始张罗准备了。
首先当然得过了父母那一关。
卫饶爸妈听说他们圆满复合,自然是高兴异常,儿子要做什么都满口答应。
倒是聂铭父母对于搞仪式有些踌躇,毕竟他们还是觉得,俩男人成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而他们又是有身份的人。聂铭也知道父母的顾虑,退而求其次,也不多请别人,只邀请关系很近并且早就知道他们事情的亲友前来参加。
说到亲友,聂铭也准备叫赵一老师在内的几位师友来。
这天他回宿舍,韩微并不在寝室,聂铭等了许久,到了快熄灯的时候,他才回来。
聂铭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晚?”
韩微很久没见聂铭了,乍一看到他,愣了一会儿。聂铭看他反应比平时慢半拍,关心道:“你没事吧?”
韩微摇摇头:“我去图书馆了,一个人呆屋里太孤单了。”
聂铭知道他感情受挫,还没恢复过来,也不好意思戳人家伤心事,便问道:“你下周末有空吗?”
韩微看着他,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聂铭有些奇怪,可还是说:“我和卫饶想请大家吃顿饭,想请你也来。”
韩微垂头想了会儿,直到聂铭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慢慢开口:“我不去了。”
聂铭自己春风得意,见不得他丧气的模样,劝道:“你别老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不好?开阔一下胸襟,便觉得那些事根本不算什么。”
“我……”韩微似有话要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满怀憧憬来到这座大城市,天真地希望结识一些朋友甚至知己,希望能遇到真正懂自己的人。直到遇见李其新,他总有预感,自己是昏了头了才会跟他好上,他把自己的人生观整个搅得天翻地覆。可他还是不可自拔地,毫无主见地,软弱无力地跟随着他。他知道他们不可能长久,可没想到有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这让他不禁怀疑,那些让他尝到生命极致魅力的夜晚,都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么?这世界上竟没一个人能证明,他是爱过的。
“怎么?”聂铭边收拾桌子边随口问他。
“我……啊,没什么事。”韩微终于什么都没说。他想要说,可聂铭那么快乐,那么健康,那么聪明,他是无法理解自己的。
聂铭也知道他的心事,可他还是觉得,这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在他看来,有希望的事,就去努力争取,比如他和卫饶。没希望的事,就别再执迷了,比如韩微和李其新。
“我还是觉得,你得多认识新的朋友。整天一个人,不分散注意力,难怪老想着那些个糟心的事儿。”
韩微并未因这番话而有所触动,他没出声,转头在椅子上坐下。
聂铭回头看他:“有什么大不了的?成天丧眉搭眼的,别人看了也跟着不开心啊。”他拍拍他肩膀:“你别多想了,客观事实确实不可改变,不过将来的路还长着呢,你又年轻,到时候无论男女,找个更喜欢你的,一定比他强啊。”
韩微的冷漠让聂铭有些丧气,不禁觉得,这人真是好不通情理,自己不想好,别人再怎么着急帮他,也没用。
两人最后气氛沉闷的关灯上床,聂铭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突然好似听韩微说了声:“晚安。”
他稀里糊涂地砸吧砸吧嘴,大概也道了声晚安吧!
隔了一周的周五,卫饶和聂铭正在新屋里做最后的收拾,聂铭接了个电话,听完后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
卫饶听了刚才的对话,问他:“什么事啊?你室友,那个韩微有事?”
“没,就是他好几天没去上课了,他们系里的同学来问问我。可我也好久没回寝室了,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你给他拨个电话?”
“嗯。”聂铭答应着拨了电话,可那头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卫饶也觉得奇怪:“会不会回老家了?你有他家里电话?”
“没有。他家在农村,也不知有没有电话。”
两人随口商量了一阵,也没个结果,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十二、教师的生涯是多彩的,其多彩不在于最后的成果,而在
于艰辛的过程
外篇
俩人挑的是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天,黄历上说这日上风上水,宜嫁娶,宜扫沐,宜动土。
星期六晚上,卫饶洗完澡,坐在床上不知道发什么呆。聂铭也洗完了,走过去,一手用毛巾擦着自己带水珠的头发,一手去胡撸聂铭的短毛,“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哦。”卫饶回神,拉着聂铭,“我就在回忆,这半年来的风风雨雨。”
聂铭坐下,顺势揽过卫饶,“我觉得……好似一辈子……甚至是上辈子的了。”
“我……”卫饶咽口口水,“我……给你造成很多……”
“很多什么?”聂铭笑着,侧着头问。
“很多麻烦……”
“岂止是麻烦……”聂铭这回笑出了声,弯着嘴角将怀里的人更加向自己挨近,“我记得我当时看到你跟燕卫国一起走进那饭店的大厅的时候,感觉就像抽了真空,压的腰杆似乎都要断了,凭着那一口气还在你面前,旋即又像被填了空气般的气炸了,恨不得是颗炸龘弹,轰了那家伙。”
“哈哈!”卫饶听着不由仰个脑袋笑,“你以前不是个冷静的人?”
“从来不是。”
“你果然一直在骗我。”
“嗯……”聂铭点点头,“我那个时候总觉得,即使是情人,也需要有所保留,所谓的神秘感……我隐藏了很多,比如我的冲动,同时也假装了很多……比如对你的很多恭顺。”说着顿一顿,低头亲亲卫饶的耳廓,“你的出轨,现在想想,和我大抵也有些关系。”
卫饶回头也亲他一口,“阴错阳差,机缘巧合,误会重重。”
“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不相信我?”
“想听真话?”
“我句句真切。”
“那我也不掺假的告诉你,我怕,也对你没有十足的信心……”
“好,我证明给你看。”卫饶也不恼,反而跳出他的怀抱,端端正正的站起来,面对坐在床边的聂铭,举起右手,“我发誓,用我的一生去证明,我只爱你一人,且不论身心,都属于你。”
聂铭噗嗤捂着嘴微笑,“这话应该放在明天的仪式上说吧?”
“预习下总没有坏处。”
聂铭也站起来,轻轻走到卫饶的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裤腰,慢慢带进自己的身前,“以后还要时常复习?”
“温故而知新……”说着卫饶的两条胳膊蛇一样的缠上聂铭的后脖子,“不过现在,我想咱们是不是应该回顾一下某个学习内容了?”
聂铭邪笑……啊,卫饶稍稍惊讶,他也是会邪笑的人……“哦?卫老师,学生等着您……”
说着突然将俩人位置掉换,卫饶还没个准备,就被聂铭扑到,直挺挺的拍在床上。
聂铭摁住他的双肩,“……学生等着您……”
倾身下去,细细舔舐着卫饶的锁骨,“……考我呢……”
这水乳龘交融的滋味,谁能不爱,谁能不沉迷?性和爱从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