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俩人粗重的呼吸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燕卫国先开口。
“我是那么好愚弄的?”
他突然伸出两只大手,死死掐住卫饶的脖子。
当时卫饶就慌了,死命的挣扎,两只手去反扣燕卫国的手,力气大到指甲深深陷入对方的肉里。
“年轻人,记住……”他面色狰狞的说道,“弄死你就跟弄死蚂蚁一样简单。”
“所以……只要你在这里一天……咱们没完。”
卫饶脑子一片空白,他再一次感到死亡的临近。
然而窒息感并没有坚持多久。
燕卫国松开他,冷冷的瞥了眼,“烂货!”
转身离开。
剩卫饶一人。
他先是咳嗽两下,觉得胃里面开始翻腾。
啪的一声。低头看看。
这回真是长本事,卫饶自嘲自己。
原来吐出来的是口血。
内篇
元旦,聂铭正和父母一块儿吃午饭,突然接到一个洪叶的电话。那头洪叶不复往日的快人快语,期期艾艾地问他:“聂铭……你,有空吗?”
聂铭和洪叶唯一的关系也就是卫饶,他拿着手机走到自己的书房,道:“什么事?”
洪叶听他这么问,那边一下子噼噼啪啪说开了:“卫饶他昨天在学校突然吐血,昨晚就进医院了,说是胃出血。现在还在那儿躺着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前一阵不是有个姑娘胃溃疡就大出血死了吗?他也吐血了!不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吧?!”洪叶说着,竟然有些哽咽。
聂铭一听就呆了,他真不太相信,卫饶跟自己那么久,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更别提进医院了。
洪叶似是听对方没回声,急道:“聂铭?聂铭你还在吗?”
“他在哪家医院?怎么好好的会……?”
“谁知道呀!在九院,你……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洪叶又迟疑起来,“虽然你们分手了,虽然他那件事是做错了,可是人现在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挺不挺得过。聂铭,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看在做过朋友的面上,就去看看吧?”洪叶说着,竟有些恳求的意味。
聂铭挂了电话,又愣了好一会儿。如果是过去,他早就冲出门打车去了。可如今……他有些怀疑洪叶的话,就这么巧?前几个星期还活蹦乱跳的人,一和燕卫国分手,就进医院了?可这院名、病房号又分明在耳。如果卫饶完全对自己没意思了,自己这一去,又得多尴尬?
但一想到洪叶刚才焦急的口气,聂铭的心也不由一阵紧缩。万一……万一卫饶真的不太好……想到这儿,他拿了钱包和父母打了招呼便赶紧出门。
聂铭坐在车上想着,自己怎么就这么急急忙忙出来了?卫饶出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出轨、隐瞒、欺骗……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他撑着脸颊看着窗外的风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过去两人相处的一幕幕。这个人,虽然如此可恶,却对自己展现过最真挚的笑颜,为自己流下过最珍贵的泪水。他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即使将成为过去,却难以割舍。
下了车,聂铭小跑着赶到住院部。洪叶说昨夜本来送急诊,医生觉得还需进一步观察治疗,转到普内去了。
然而电梯真的到达四楼,聂铭却紧张起来。他又突然想起,自己什么都没买,就这么冒冒失失赶过来,哪像是来探病的?
他一脚刚踏出电梯,就瞧见了卫饶妈妈,正走出病房打电话。
聂铭见她越走越远,反而庆幸,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聂铭快步走进病房,一眼看到躺在最外头床铺上的卫饶。
卫饶闭着眼睛挂点滴,头发乱乱的,脸色也暗淡无光。聂铭走进了,本不想吵醒他,卫饶却似是听到响声,张开双眼。
刚睁开的眼睛原本有些迷茫,然而盯着聂铭看了好一会儿,却突然红了眼眶。
卫饶嗫喏着先开口:“聂铭……”声音低微沙哑。
聂铭觉得不忍心,这明明跟自己无关,可看他可怜的样子,还是有些心疼:“我听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你继续休息吧,我看看就走。”
二十四、教师应树立危机意识,竞争上岗
外篇
卫饶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看清旁边的人是聂铭。
当时心里是一阵开心一阵难过。好似感冒冲剂搅着枇杷露不是滋味的滋味,便嗫喏的张开爆皮的嘴巴:“聂铭……”
聂铭神色闪烁,“我听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你继续休息吧,我看看就走。”
“怎么?来瞧我的惨状?是不是心里窃喜我总算遭报应了?”
卫饶说完这句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扯烂,他妈的发烧把脑子烧傻了吧。可是也不好意思再往回圆场,只能躲开视线,盯着自己扎在手背上的针头,仿佛能看出朵花来。
聂铭当然是生气的。
觉得自己一颗心都白留在他身上。
虽然明白,卫饶就是这么个浑人。或许放在不久的以前,他还能发挥自己仅有的幽默跟他逗两句,现在这么多事以后,实在没那个心思,聂铭站着,也不坐下,只是脸色更寒,“我就看看。”
卫饶不说话了。
一双睫毛快速抖动,他自然知道聂铭这膈应是从哪里来的。可是他能说什么?跪下来跟聂铭表白道亲爱的我心里有你燕卫国那是我出于无聊尝尝鲜而已求你大人大量不计前嫌?不,他干不出来。就像刚才似的,连说句软话贴心的词都不会。
所以他有时候觉得,他跟聂铭,八成要玩完。
那句话后,半天便没了动静,卫饶心里也忐忑,不由抬起眼睛。看见聂铭垂着眼皮,却没有了刚才的怒意,但仍是冷峻,不知道思考什么。
“那啥……”
聂铭抬头。
“你……怎么过来了?”
“洪叶给我电话,说你不太好。”
“她倒是勤快,巴不得盼我早死。”
聂铭摇摇头,“都是好心。”
“对了,怎么回事?”
卫饶心想,我总不能说是老流氓给我掐出血的吧?只得含糊道:“没事,不过最近期末了压力大,胃出血。”
“好好养一养,别吃硬的别吃凉的,刺激性的也少吃……你以前啊老爱发脾气这个也——”
聂铭突然住嘴。
卫饶惨笑,他知道,一开口,他们这种不尴不尬的状态就会暴露无遗。
好在这个时候卫饶他妈回来了。
看见聂铭,先是一愣,然后特别喜庆的大呼小叫,“哎呀铭铭!”
好家伙,卫饶不由在心里翻白眼,这个酸。他自然知道他妈是喜欢聂铭的,也想他能和聂铭和好。
“阿姨。”聂铭侧身招呼。
“快坐快坐!”说着他妈欠身去拉旁边的凳子。
“您看我来,什么也没买……”
“哎,这有什么的,你能看饶饶,这混孩子就应该知足啦,不用那么多事啊。”说着便拍着他的肩,“你快坐,阿姨给你洗个苹果去。”
“您别,您要是这样我就走了。”
“没事没事,你们俩好好聊。”卫饶他妈一手扬着刀一手挥舞着苹果,出溜烟的出了病房。
卫饶能不知道他妈的心思吗,自然是为他们二人提供私聊的空间。
然而此时,他们还真的没什么多余的再聊。
因为每一句话,都会牵扯很多,拉拉杂杂,难免不是伤心就是郁闷,不是愤怒就是失望。
“既然……你没什么事……”聂铭仍是站着。
“好的你走吧。”卫饶赶紧接道。
聂铭看看他,张张嘴,似乎还要继续什么。
最终变成了一声:“……嗯……”
“我走了。”
“你好好静养。”
“再见。”
“再见。”
等卫饶妈举着光溜溜的苹果回屋的时候,聂铭早走不知道多久了。
“哎?你这孩子!你看我给你创造机会你说你!”
卫饶闭上眼睛,也不理他妈的碎叨。
心里好似乌云密布的天空,他想,这事,怎么发展?如何发展?
不如索性一了百了。
胃却更疼了。
内篇
聂铭携了一身病气回家,他爸元旦也忙,出去应酬了。他妈妈出来看他换鞋脱外衣,问道:“去哪儿了呀?”
“医院,卫饶病了。”
“这大过节的,怎么病了?什么病啊?”
“没什么,大概有些胃出血。还在挂点滴,我去看时已经精神不少了。”
“你上次和我们说,分手了?怎么人家一病,又眼巴巴地赶过去?”聂铭妈妈跟着走进屋里,顺便嘲弄儿子一番。
聂铭扰扰头:“我听他朋友说病得严重,不过现在看来还行。”
“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啊?”明知儿子是个嘴巴挂锁的,妈妈却按捺不住好奇心。她是觉得,自家儿子很让人放心,肯定是卫饶的错。不过见聂铭似乎余情未了,大概卫饶也没什么大错。
“没什么,妈您别问了。”
“你到底想不想好下去啊?要不要妈帮你去看看?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卫饶了。”
聂铭听后,突然回过头来,顿了顿,道:“那,您做些粥带过去吧。他胃不好,大概也只能喝粥。”
聂铭方才去了趟医院,让他下定了决心。
不过好气又好笑的是,这卫饶还死鸭子嘴硬,一见面就没句好话,好像自己才是对不住他的那个。可看他后来尴尬地不敢瞧自己的模样,又有些好笑。至少,还有心,没全被老流氓吞了。
再看他那惨兮兮的样子,大概真的是身心俱损。本来对卫饶的恨意,这也就去了一大半了。
和卫饶虽然许久不见,对方一举一动中的意味,却仍能体察得明白,那种熟悉的互动,使聂铭浑身兴奋。看来,自己还是放不下他。
这种认知让他有些微懊恼,自己都被戴绿帽子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那家伙也什么表示都没呢,自己倒反而坐不住了?
不过,聂铭又想起赵一的开解,想起月神晚会上的鼓励。自己是想要一份长久不懈的坏心情呢?还是重新赢得自己想要的感情?将来回首往事的时候,会不会为今日的退却而后悔?
聂铭是真的还喜欢卫饶,不管在旁人看来,这喜欢是忠贞不二也好,是冥顽不灵也好,他就是喜欢。
而卫饶也确实错得离谱,不管在旁人看来,这错是年幼无知也好,是负心薄情也好,他就是错了。
既然如此,唯一两全其美,既能让两人重归于好,又能让卫饶长记性、自己看起来也能保持尊严的办法只有一个——让对方先服软。卫饶不是个轻易认错的,可自己这次,也是势在必得。
勇敢追求爱情?这玩意儿听着挺鼓舞人心,却决不能依照字面意思,贸贸然上阵。他听母亲主动提议要去探望卫饶,正中下怀。
二十五、教师在岗应兢兢业业,奉献无私,无所畏惧
外篇
在医院躺着的那一个星期,是卫饶最幸福的一周。最出乎意料的,是聂铭妈妈的探望。他其实本来有些怕她,加上这回和聂铭分手,完全是自己理亏。可见到聂铭妈妈,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聂铭对自己还有那么点意思?
然而当他爬起来从新回到那个原来让他热爱现在让他害怕的工作单位的时候,等着他的自然是燕卫国的手段。
他被调任为校团委辅导员。
在众人无比欣羡的眼光中,从燕卫国手里接过委任状,卫饶简直想把这个玩意拍在他脸上。
明面上看,他这是升官发财,实际上也是如此,好歹校团委属于副主任待遇。然而,卫饶考虑的不是这个,而是,团委办公室紧邻校长室,而且,一屋一人,这不正好便宜了那个老混蛋折磨自己?所以当晚回家,他就郑重其事的考虑辞职等相关事宜。
其他的都好说,最难办的就是,无故辞职,需要缴纳一笔数目巨大的违约金。
又因为自己才刚工作一年,他大约要赔给老色狼将近五万块。
他上哪去搞这些钱?
于是郁闷了。
所以卫饶整夜都没合眼地——玩游戏。
第二天上班,面部浮肿,脚步虚浮,好不容易蹭到二楼团委办公室,正侧着身从兜里掏钥匙,便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他想尖叫,以最大的毅力忍住。
因为他看清燕卫国那张猥琐的脸在他身后晃荡,腆着笑。
“妈龘逼的燕卫国……”卫饶压低嗓音,“你松手!”
“你身体好些了?”燕卫国说着,反而搂的更紧,“那天我不是故意的,让你生病我心里也难受……本来想看看你的……”
卫饶想甩开他,奈何牛皮糖一样,不得已,赶紧把钥匙□门孔里开了门,扯着燕卫国一起进来,嗙的上锁。
“我龘□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燕卫国伸出两手,蜷在身前做停止的动作,“你先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