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好痛……”凤凰忽然低低说道。
老山鸡愣了愣:“你说什么?”
“心口……”凤凰还是呆呆的,喃喃道,“像裂开了一样,好痛。”
凤凰的眉头因为痛苦越皱越紧,老山鸡已然怔住,找不到表情来回应。
他用力把凤凰纳入怀中,紧紧抱着他,勒着他,凤凰反手将他抱得更紧,好像抱得越用力,心口的疼痛便少一些似的。
熨贴在后背的双手像火一样烧着老山鸡的理智,他急急寻到凤凰的唇,粗鲁地舔咬它,细密的吻热切地烙上他修长的脖颈,凤凰配合地仰起脖子,低喘出声。
他的凤凰。
他的!
过了这几千几百年,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依稀记得他!
老山鸡挑开凤凰的衣襟,摩梭着他白皙的胸膛。凤凰闭着眼,感受着老山鸡唇舌游弋,微微向他弓起身,将疼得要裂开的胸口送到他口中,感觉那里终于被一片温暖占据,这才松了口气,连心口的撕裂似也慢慢愈合……
☆、宿敌相遇
直到在老山鸡手里发泄过一回,凤凰才慢慢回过神来。微微清醒些,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下子跳起来,坐得离老山鸡远远的:“你出去。”
老山鸡倒没像平常那样死皮赖脸,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站起来道:“那我先出去……”“……擦擦”两个字他很识相地憋住了。就那么沉稳又萧条地离开了凤凰的视线。
凤凰在床上静坐着,一时理不清对老山鸡是什么感觉。
说不喜欢,刚刚又那么投入,说喜欢,见了他总是没好气。
正自出神,忽然洞中一阵风过,凤凰立刻警觉地站起来。正要大声叫老山鸡,迎面忽然出现一个黑衣男人,站在原地微微笑着看他:“好久不见,大仙别来无恙?”
凤凰被此人周身霸气慑得心中微怯,他此刻半点法力也无,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黑衣男人见凤凰眉头紧皱,不由笑得更是开心:“倒是我的错。我在石中封印了上千年,大仙认不出在下也是自然……噢,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大仙似乎也涅磐过好几回了?那自然更是记不得我了。”
“石怪……”
“在下名唤岺墨。不过大仙记不住也没关系,毕竟大仙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对吧?”石怪微微笑着。
凤凰道:“你想怎样?”
石怪笑道:“大仙真是明知故问。拜大仙所赐,岺墨得以在在石中潜心修炼上千年,如今终于有所小成,所以特来向大仙道谢。”
说着话,老山鸡已经从门口跑进来,惊见洞中景像,立刻就要向石怪发难,却才发现石怪已经布下结界,将他与凤凰隔绝在结界中,登时又怒又急。
石怪不慌不忙,对老山鸡道:“好久不见,小山鸡。”
又向凤凰道:“这只小鸡对你倒是死心塌地,那就给你个机会,对他说永别吧……”
凤凰转头看向老山鸡。老山鸡也正紧张地看着他,并一直试图破除石怪设的结界,奈何一直无法成功。
“你走吧。”凤凰看了他一会,忽然道。
老山鸡愣了愣,立刻更加大力地施法:“我是不会走的。”
“带着你的小山鸡马上走。”凤凰道。
老山鸡顿住,缓缓摇头,眼神里是不敢置信。
“怎么?你以为凭你现在还能使出天翼之火?”石怪不屑地笑起来。
凤凰看了他一眼:“你试试就知道了。”又向老山鸡怒道:“还不快点走!”
老山鸡沉默了良久:“你等我,我马上回来。”说罢转身。
凤凰在他身后大声喊道:“不要再回来了。”
老山鸡停了停,回头望他一眼,笑了笑,就走了。
“好了,把那个傻子骗走了,你现在可以安心受死了?”
凤凰深吸一口气,一手指天,对石怪道:“以前我放你一马,你不知悔改,今天我不会再心软了。”
“就凭你现在?”石怪冷笑。
“就凭我现在。”凤凰指尖渐渐发出金光,越来越耀眼,“我若不失去法力,怎引你现身。本座乃上古天神,你当玉帝真能收了本座法力将本座贬下凡间么?”
凤凰大喝一声“收!”即有金光从天而下穿透结界停在凤凰指尖,形成耀眼强光。
“你疯了,这样只会同归于尽!”石怪惊叫起来。
“本座无尽涅磐,就是为了这一刻!受死吧!”说话间凤凰现出火凤原形,翅膀陡然伸展,所到之处,无不化为灰烬。大火中隐约可见石怪扭曲的脸。凤凰置身天翼之火中,忽然忆起所有往事,方知每次涅磐之时,才是最痛彻心扉之时。明明什么都记起了,却也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忘记。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跟那个人说,却总是忘了说出口。一世负他,世世负他,连最后一眼,也没有好好看他。“朝华……”凤凰耗尽全部功力,将这天翼之火连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才熄灭。
满地焦黑,地上一片灰烬,没有了凤凰,也没有了石怪,老山鸡等到火灭之后赶回山头,只有脚下热土在明确地告诉他,眼前所有一切都不是梦。
落日余晖铺满这片焦土,老山鸡蹲在地上,仿佛一个剪影。四周空旷寂静,连风声也不曾有。只有老山鸡一个,佝偻着背,渺小无比。
老山鸡从地上抓了一把焦土。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凤凰的骨灰。
他看着手里的土,心想自己当时若没有害怕那天翼之火的灼热,而冲进火焰之中,是不是还能看到凤凰最后一面。而现在这样子……现在这样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只能看着手里的一抔土发呆。
除了这抔土,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包括自己,也都快要失去了……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老山鸡一怔,手里的土从指缝滑落在地,老山鸡心头狂跳,急忙回头去看。
却见身后十尺开外,站着一个年轻人。白衣兰衫,冠发束腰,面若冠玉,年不过十八。
老山鸡看了他半晌,方道:“哦,是你。”
“你很失望?”来人面无表情,“你以为是谁?他吗?”
“你怎么来了。”老山鸡问着话,又别回头,继续看他手掌之下的土壤。变出一个白瓷罐,一把一把往里装土。
“有什么用呢。你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碰着他的骨灰。”
老山鸡猛地站起来,回头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那人还是面无表情:“你没本事救他,就拿我撒气吗?”
“……”老山鸡默默松了手,转过身。
喉咙里像被堵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出声,渐渐又大声,却只是哭着,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重生
老山鸡哭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倚靠的事物,那是很大一片空旷的焦地,老山鸡唯一能抓住的,只有焦土。
他的手指陷在土里大力抠着,可还是觉得手心里空空如也,只能越发用力抠着。
哭声被悲伤剪成碎片,在旷地上方摇摇晃晃地飘着。
离别来得太突然,他根本没有准备。
前一刻还在嬉皮笑脸地回忆过去,还厚脸皮地想讨点小甜头,前一刻凤凰才刚刚开始有了点接受他……
不过是转眼的工夫,他已是天上人间无处可寻……
身后的人默默站着听他哭。等他哭够了,方才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也许我能救他。”
“你说什么?”老山鸡怀疑自己听错了,僵硬地转回头看他。
“我下山前,曾向佛祖求了收魂钵。”那人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钵来。
老山鸡忙大步走来:“收魂钵?!”
年轻人仍是冷冷的:“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这次做个了结,从此舍身向佛。”
“茗澜……”
“好了,不要用这种悲伤的眼神看我,其实你是迫不及待吧……”
“茗澜……我承认……我很自私……”
“哼!废话少说。今天过后,我们谁也不欠谁,再无瓜葛!你也不要对那个老是失忆的笨蛋提起我。我不想被人打扰。”
“……我答应你……若有一天,你需要我……”
“不会有那一天了!”茗澜匆匆打断老山鸡的话,“站开点,我要开始念经了。”
茗澜一手持钵,一手合什,默默念诵起经文。
很久以后大地上终于现出金色的光。
老山鸡心中早已波澜翻腾。
茗澜走到遍地破碎的金光中间,将收魂钵升到半空翻转,钵口向下,指尖滑过自己手腕,霎时有殷红献血从茗澜手腕滴到地面。一滴,两滴……地面上的血顺着金光四处淌开,像一张网似的将金光联结在一起。
“够了,你的血!”老山鸡忍不住呼出声。
茗澜念着经文,扬起惨白的脸:“还不够……我说过今天要做个了结,从此两不相欠……”
老山鸡的心揪成一团,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盼着凤凰活过来,却决不愿意见到茗澜死去……
“……你快停下……我宁愿跟他一起走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血尽而亡!”
茗澜却是满不在乎:“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还要侍奉……佛祖呢……”
说着话,身体已经站不住,茗澜坐下来,老山鸡连忙扶住他。
茗澜确认所有金光都已被自己的血连起来后,施法催动收魂钵“收!”
只见收魂钵猛然升高,将全部金光和血液收入钵中。
将收魂钵收回手中看过,茗澜又将其交给老山鸡。“从今天起,你每天念三千三百三十三遍金刚经,念三千三百三十三天,就可以再见到他了。”
说罢便挣扎着起身。
“我带你去休息。”
茗澜一把挥开老山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钵,良久方道:“我们……总算没有任何关系了……”
“……如你……所愿……”
茗澜眯起眼,看这广阔的土地,道一句“后会无期”,便飞身走了。
留下老山鸡,在夕阳里抱着铜钵目送他远去 。
檀烟袅袅。朝华盘坐默念着金刚经,身前案桌上呈着收魂钵。
十年弹指一挥间,又漫长得令人难以等待。
当日子变成了无法越过的数字,就只好装作忘记。
忘记还有多久才能再见到凤凰。
所以当收魂钵上渐渐显出凤凰身形的时候,朝华震惊得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日子忽然又变得快起来。
凤凰的身形一天比一天清晰,朝华的笑容一天比一天更灿烂。
终于有一天,凤凰的身形从收魂钵上落到了地上,凝成一团白烟。白烟散后剩下一个足有三尺高的蛋。
朝华盯着那蛋,不敢轻举妄动,过了一注香的时间,蛋轻轻晃了晃,朝华的心都提到嗓子口了。
再过一会,蛋壳裂开一条缝,发出兹兹声,缝隙越来越大,向四周龟裂开来,朝华紧盯着蛋壳里面,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先是一只肥嘟嘟的小手扒着蛋壳探出来,继而蛋壳裂成两半碎在地上,蛋壳里一个肉嘟嘟的小娃茫然站在中间。
朝华怔住了。
小娃也是呆呆的。
朝华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小娃忽然眨了眨眼,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爹爹”,就跌跌撞撞朝他跑来。
朝华的脸绿了一绿,眼见小凤凰扑腾着就要摔到地上,忙伸手将他捞到自己怀里,小凤凰也顺势把两只小手紧抱着朝华的脖子,扭着肉嘟嘟的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朝华怀里。
朝华闻着鼻翼旁柔软香甜的气味,半天方才鼓足勇气道:“凤凰……我不是你爹爹,我是朝华……”
小凤凰抬起头来,忽闪忽闪的眼对着他看了半晌,笑了笑,响亮叫了一声:“朝华爹爹!”
朝华的脸更绿了,把凤凰按进自己怀里,不懂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凤凰听:“算了,等你长大点再教你吧。”
没想到小凤凰长得飞快,一天等于普通孩子一年。过了半个月,已经出落得温雅清俊。又爱赖在朝华怀里撒娇,常让朝华暗暗叫苦。
这日凤凰在溪边玩耍,忽然天下落下个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将凤凰看得呆了,怔怔喊了声“美人哥哥”。
那人嘴角抽了一抽,道“我叫茗澜”。
凤凰一见茗澜与他说话,更是开心,忙道:“美人哥哥比我朝华爹爹更好看。”
“朝华爹爹……”茗澜咬着这几个字,看凤凰一脸热切的样子,道:“他还真是不容易……”
对凤凰正色道“你喜欢朝华么?”
凤凰忙点头:“美人哥哥也认识我朝华爹爹么?”
“他不是你爹爹。”
“那我爹爹是谁?”
“天父地母。”
“朝华爹爹也这么说。”
“说了他不是你爹爹……”
“美人哥哥生气的样子跟朝华爹爹好像。”凤凰笑起来。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