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手机响了。
他不想接,一定是他妈妈,要不就是他姐姐。只有这两个人会打他电话,他妈妈说的永远都是那些话,方晴大约是听了他妈妈的抱怨,最近也常打电话关心他。
她们说的无外乎就是要他好好与别人相处,别那麽自我,多为别人想想,住在一起,总是要包容彼此的生活习惯。
为什麽要他去包容其他三个人,他安安静静待著,谁也不去招惹,反倒是其他三人吵闹无比,为什麽他们不来包容他?
手机响了一会就停了,方澄翻了个身,手机又响起来。
方澄瞪著那手机,仿佛那是一个不断嘶声叫唤的怪物。不接不行,他缓缓伸出手去,拿过手机一看,竟是个陌生号码。他松了口气,按了接听键。
“喂?”
一定是谁打错了电话。
“你已经睡了吧?把你吵醒了?”
从手机那头传来的吵吵嚷嚷的人群声、汽车声中,方澄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个带著笑意的声音。
方澄忘记了说话。
“我在火车站,刚下火车,能不能去你那借住几天?”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遥远又亲近,说著令人不可置信的言语,“我离开南岛,出来找工作。”
电话这端的沈默令对方困惑,方澄听到他喊了一声“小澄,你听得到吗?”,又喃喃自语著“信号不大好吗”。
“我──”方澄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我听得到。”
电话那端沈默了,只一会方澄就感到无限心慌,他急忙开口:“你──”
“我现在坐车过去,可以吗?”阿森接口道。
方澄拼命点头,“你过来,到东门,我出去接你!”
阿森说了声好就挂掉电话,方澄拿了手机就跳下床,匆匆忙忙往外跑。邹林问他怎麽了,他只扔下一句接朋友。
到一楼他才发现宿舍的大门早就关了,他急得团团转,最後突然想起邹林他们晚归的话常常翻水房的窗户。他跑到水房,翻了窗户出来,心脏怦怦跳,一路小跑到东门。晚归的学生们纷纷扭头看他,方澄这才发现自己竟穿著睡衣就跑出来了。这时让他再回去换衣服是不可能的了,阿森随时会出现的可能掳住了他,他站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心里却热烫得像堆火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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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短小的一章,断了好几天,感觉都不见了
接下来的阿森我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保险起见,我把文复习下=3=
27
这个晚上的前半部分像之前的每一个晚上一样乏味无聊,後半部分却像做梦一样。他接到了阿森的电话,过了几十分锺,阿森出现在他的眼前,外套牛仔,一个背包,跟他在南岛时一样潇洒。
阿森下了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身上外套披到方澄身上,第二件事是伸手摸他头发,笑著说:“怎麽穿著睡衣就跑出来了?”
方澄说不出话来。
阿森用手背碰了碰他脸颊,“都这麽冰了,小心感冒。”那种亲昵的样子,就仿佛方澄与他一年多来的疏远从未发生一样。
方澄脸一下红了,热得头发昏。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进去吧。”
他们两人并肩走在深夜的校园里,安静极了。路灯昏昏地照著,树叶落了一地,两边的宿舍楼有些窗户暗著,有些窗户亮著。路上偶有几个夜归的学生经过,都会扫穿著睡衣的方澄几眼。方澄对这些目光毫无知觉,阿森的外套太温暖了,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冷风吹得有多冰。
阿森告诉方澄,他这次是出来找工作的,他想出来外面看看。
方澄心脏乱跳,他想问阿森怎麽来了这里,却问不出口,一颗心七上八下,纠结了半天。最後阿森自己说,这里有全国最大的水上乐园,他想进去里面工作。
方澄一颗心又沈了下去。他记起阿森的梦想,也记起那个清晨的海风,阿森的破自行车跟他的怀抱,他的心脏又有些慌乱地激动起来。
方澄宿舍的其他三人见到阿森都有些惊讶。方澄在他们心中已经被归类为阴沈又孤僻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怪人了,没想到他居然有朋友,还是一个这麽让人喜欢的朋友。
阿森放下背包就同其他三人打起招呼,他又开朗又热情,谁看了都喜欢。其他三人很快跟他熟络起来,陈涛鑫挂了电话,邹林许豪也暂停游戏,跟阿森攀谈起来。阿森说在他找到住处之前,不得不在这里暂住几天麻烦他们。邹林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还把自己刚来时买的地图跟公交路线图翻出来给阿森。
他们四个人说得开心,方澄心里烦闷。这三人真烦,难道看不出来阿森坐了那麽久的火车,已经很累了吗。就连他自己,都还没跟阿森说上几句话。他跟阿森将近一年没有交谈,他都忘了该说些什麽了,只好在旁边默默听著。他脸色不好,其他三人很快就发现了,心里一致想,朋友来了,却摆这麽一副脸色,这个方澄果真是个怪人。谈话在方澄的不悦神情中渐渐停止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然而阿森却不在意,他伸出手揉揉方澄的头发,笑著说:“我也累了,先睡觉,明天再聊。”
阿森洗过澡後方澄才想起问阿森吃过饭没有,他打开柜子,问阿森要不要泡泡面。阿森看著那一柜子泡面皱起眉头,“我不饿,晚上吃过了。你怎麽准备这麽多泡面?你都这麽瘦了,别吃这种没营养的速食品。”
方澄瘦得可怕,好像只剩一副骨头架似的。他这情况本来以为是学习压力,可考试结束後一点没有改善,来了大学的这几个月,整个人更没精神了。
方澄低声嘟哝:“食堂太难吃了……”
阿森揪了一下他脸颊,说:“还这麽挑食。”
在这一瞬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南岛,回到了一年以前。
这晚上他们俩是挤一起睡的。床铺太过狭小,所幸方澄瘦得只有一把骨头,才挤下了两个男生。阿森比起一年前,成长了许多,肩膀宽阔了,胸膛坚实了。方澄侧躺著,仿佛整个人被阿森抱住一样,蜷曲在他的怀抱里。
方澄觉得自己的後背好像贴著一块坚实的墙壁,不同的是,这块墙壁是温暖的。
阿森没多说些什麽,很快就入睡了,呼吸轻轻地打在方澄的後颈,暖呼呼的,像片羽毛。
方澄直到这时还晕乎乎的,他觉得这一定是梦,阿森就在他的身後,这怎麽可能呢?他想了阿森那麽久,天天都想见到他,听听他的声音,现在阿森就在他身後,他却一点实感都没有,好像躺在虚幻的云朵里。
他想转过身去看看阿森,又怕吵醒了他。过了一会,他又觉得就这麽躺著也很好。
他已经忘记刺眼的灯光跟劈里啪啦的键盘声,他静静地、轻轻地感受著阿森的气息。
如果这是个梦,也是个很好的梦。
28
方澄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而这个梦似乎会无限期地延长下去。
阿森的工作进展并不顺利,他到来的时候正是秋天,气温渐渐下降。虽然水上乐园一部分游乐设施是恒温的,但是秋冬毕竟是淡季,不缺人手。阿森改变了计划,决定先找一份其他工作,等游乐园招工了再说。工作的地方没确定,住处也就不大好找,他便在方澄宿舍住了下来。
阿森似乎并不著急。白天他出去找工作看房子,就算没结果回来他也不垂头丧气,借了其他人的图书证就跟方澄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方澄做作业,他看小说。他特别喜欢看推理小说,一整个架子挨个看过去,几天就被他看了个大半。
图书馆关门後他们沿著小道走回宿舍,这时候整个校园陷入夜晚才有的沈沈的静寂。昏黄的路灯下就只有他们两个缓缓走著,冷风吹过,树的黑色影子在地上微微晃动。
有时不那麽晚,他们就在图书馆旁的小河边坐一下。其实天气渐渐冷了,夜里有风,石凳还冰凉冰凉的。但是他们谁也不起来,就那麽静静坐著。
周末阿森带方澄出去逛。方澄比阿森早来几个月,但这个城市对他来说,几乎是完全陌生的。阿森带著他去吃各种好吃的,方澄很奇怪阿森怎麽会那麽清楚那些隐藏在各个角落里、每天固定只出现几个小时的神秘小摊子,就好像他在这城市生活了很久一样。他甚至能骑著方澄那辆从没出过校门的自行车,带著方澄穿过无数的小路小巷,从城西到城东。
这个对方澄来说陌生到恐惧的地方,突然变得像南岛一样熟悉。
只因为多了一个人。
陈涛鑫他们都觉得奇怪,方澄好像渐渐变得合群了。下午没课的时候,他们叫上阿森一起去打篮球,方澄也会跟著去。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旁边看著,但有那麽几次,在阿森热情的叫唤下他也会下去打一会球,难得地出出汗。打完球後他们一起去吃饭,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方澄也不再露出一脸嫌弃厌恶的表情,还会时不时回答阿森的问题,跟他们说上两句。夜里睡觉时方澄的失眠症状好了许多,半夜里他不再翻来覆去,把床铺弄得吱吱歪歪地响,令人毛骨悚然。
“看来你终於适应大学生活了啊!”许豪心直口快,“之前我们还很担心你这样怎麽撑四年啊!”
许豪的话没令方澄觉得多开心,他一拉被子,把自己埋进被窝。阿森笑著对许豪说:“你别逗他。”说完伸手拉上床帘,准备睡觉。
方澄宿舍里就他一个因为惧怕亮光而拉了床帘。这层薄薄的布帘起先是为了遮挡灯光才拉的,可现在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将方澄与阿森同其他人隔绝起来。方澄躺在被子里,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床铺从没这麽安静过,明明外面陈涛鑫他们还在打游戏敲键盘,但他却觉得被这块薄薄的布隔绝出来的小空间静得连他自己的呼吸都听得见。
他紧张极了,又快乐极了。
阿森像往常一般躺下,轻声跟他说几句话,无非就是些今天上了什麽课、他到市区看了房子、房子如何如何工作如何如何之类的话。方澄恩恩啊啊应两声,基本都是阿森在说。过一会方澄觉得眼皮开始沈重了,应是的声音也迟缓起来,阿森知道他要睡著了,也就停了话。
方澄睡著後,阿森从後面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阿森的工作找得慢,他自己还没著急,别人就替他著急了。
陈涛鑫问阿森,既然一开始目标就是水上乐园,为什麽不夏天就过来?阿森说夏天的时候还没这个打算。那为什麽不在老家工作,等明年夏天再过来,反而挑这麽一个尴尬的时间点?邹林接著问。阿森只是笑笑,最後说:“不用那麽著急,慢慢找,找到合适的比较重要,现在可以陪陪小澄。”
在旁边假装埋头写报告的方澄心里“咯!”一下,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深渊,飞速下降,越来越深陷。
不过再慢也不可能慢到哪里去,过了两个多星期,阿森终於确定了住处。租的房子正好在方澄学校和那水上游乐园的中点,接著工作也确定了,在住处旁边的一家超市打工。阿森还是没有放弃到游乐园工作的希望,什麽都考虑好了,就算换工作也不大需要再换住处。
方澄跟宿舍的其他三人都到阿森的新住处参观了一下。住处很小,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阿森买了电磁炉跟锅,五个人坐在地板上,膝盖磕著膝盖,围著电磁炉痛痛快快吃了一顿火锅。走的时候方澄落在最後面,阿森悄悄把一把钥匙塞到他手上,只说:“拿著。”
方澄紧紧捏著那把小小的银色钥匙,觉得心脏被它烙了一个洞。
这跟他原来计划的不一样。
阿森的到来对他来说是一种暂时的狂欢,一种短暂的放松。他同阿森跟过去一样相处,不再像去年那样逃避他,但两个人跟约定好了似的,不提谁喜欢谁的事。方澄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他要把它默默埋在心底,永不见天日。即使阿森现在来到他身边,但总有一天阿森还会离开,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放松一下,反正阿森还会离开的。阿森离开後,他们就不会再联系了,他也就不会时时想起他妈妈的眼泪。
但阿森竟把钥匙给了他,这钥匙像根绳子,提醒他只要他愿意,他就能顺著它找到阿森。
方澄觉得日子更难捱了。之前的两个多星期就像指缝间的一点阳光,转瞬即过。现在一分一秒却如此难捱,简直度日如年。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孤单过,有时候下课後,走著走著 就走到校门口,半天才回过神,又转身往回走。
当阿森远在南岛时,他再怎麽想念他也没用。可现在阿森就跟他在同一个城市,他时时有控制不住自己去找阿森的冲动。可去找了又能怎麽样?
方澄不知自己为何会陷入如此无奈的境地。
──────────────
我回来啦
觉得写得很腻歪啊,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而且有种赶进度的感觉。虽然觉得不满意,但却没办法写得更好了。大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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