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却觉得身旁有什么东西轻轻放下了,低头一看,原是一支玉笛,“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要回来。”他想像当年那样追上去将笛子塞回那人的手中,却发觉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勇气。
物是人非事事休。
苏浅堇终究还是容不得苏沐,因为他苏墨白曾几次三番的悔婚,苏沐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心里,直到有一天苏浅堇认识了魏紫,知道了这世上还有迷魂引这个东西。魏紫问她即便这世上唯有人骨才能最完美的制造这场幻术,她还是要做么。苏浅堇犹豫了一天,却还是答应了,只因她再次在花园撞见苏墨白与苏沐在园中会面。
即便是场幻觉,即便要以牺牲一个人的性命为代价,即便此后的每一个人日日夜夜,她都要以苏沐的形象在苏墨白面前出现,可是比起能得到苏墨白来说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日天降大雪,苏沐原本就染了风寒,苏浅堇将治风寒的药偷偷换成了药草茶,对病情没有任何帮助的茶汤每日按时送到苏沐那里,最终使得苏沐一日比一日病的厉害,终于在那日清晨去世了。苏浅堇站在园中,风雪呼呼的刮在脸上,却感觉不到寒冷与疼痛,心中的快意与后悔在不断交织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魏紫最终做出了一支骨笛,莹白的骨笛,交到苏浅堇手上的时候,苏浅堇吓的差点拿不住,那笛子上仿佛还带着血肉的温热,苏浅堇将他锁在箱子里。不料骨笛没几日便失踪了,魏紫将它偷了出来,放在暂时居住的客栈中,那夜骨笛奏了一夜,魏紫于心不忍,又苦于与苏浅堇的约定,便将之放在客栈的柜中,谁知内心挣扎着,骨笛一放便是月余。
骨笛中封住的生魂带着原本那些恨意,竟一时迷了心智,夜里响起的那首哀戚的笛声将住店的人永远困在了最悲凉的梦魇里,直到墨歌住到那间房中,生魂才借着墨歌灵力逃了出来。
天快亮了,苏沐的身影渐渐消失,墨歌支着脸颊沉思,即便一夜未眠,也感觉不到困意,只是觉得遍体生凉,屋外的雨渐止,想起苏沐临走前说的话:“墨白没了迷魂引怕是要永远昏迷下去的,那烦请道长将我再次封进这骨笛中,我与墨白从此再不相欠也好。”
桌上的骨笛静静地躺着,梓夜道:“师弟,你想怎样?”
墨歌没有说话,拿起骨笛,走出了房门。
落了一夜雨,院中果然一地残红,触目凄凉。
走到园中,果然见角落里有一株一人高的小树,墨歌轻声问道:“师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梓夜端详良久,摇了摇头,却听墨歌低笑一声,道:“苏沐,你看,当年苏墨白寄给你的红豆长大了。”
可惜,带着红豆的信没能送到苏沐手中,也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苏浅堇一个人立在院中的池边,池中的锦鲤悠闲的游着,墨歌走近打了声招呼,却听苏浅堇道:“这辈子便是做一条鱼也比做人快活些吧。”说罢,将手中剩余的糕点全部投进了水中,惹的水中的鱼儿竞相争食。
墨歌淡淡一笑,道:“苏姑娘何出此言?”
“这些日子总是整晚整晚的做些不着边际的梦,梦里有时快活的不想醒来,有时又难过的恨不得赶快醒过来。”说着,苏浅堇顿了顿,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前些日子竟还梦到了我弟弟,小沐。他就站在这池边,冲着我笑,喊我姐姐,仿佛小的时候我见着他便会平白的生出好感,给他个梨子鲜果什么的,他也是这样笑着喊我姐姐,可是长大了什么都不同了。”
墨歌很久都没有答话,苏浅堇自嘲的笑了笑,道:“道长别介意,这段日子真是有些累了。不知道长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姑娘,我还想再见苏公子一面,不知是否方便?”
“道长说笑了,哪有什么方不方便的。昨日我喂墨白服了药丸,今日看样子还算有些精神,我这便领道长去。”
墨歌进了房间,苏浅堇便走了出去,只是临走看了眼苏墨白,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墙上还是挂着那副画,苏墨白盯着那副画看了好久,房内一时间谁都没人开口说话,墨歌摩挲着手中的骨笛,终于开口道:“苏公子,你昨日不是说想知道苏小公子的下落么,我可以告诉你。”
苏墨白浑身一震,回过头来,紧抿着唇不说话,墨歌笔直的对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道:“我本不想管的,只想按着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的规矩来,可是终究还是做不到。”说着走到画边上,用手抚摸着有些泛黄的画,道:“这画画的真好,只是这画里的人你怕是永远都见不着了。”
“你,什么意思?”
墨歌抬起头,看着苏墨白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悯,“苏沐,一个月前就死了。”
苏墨白惊的倒退了几步,“不可能,阿堇从来没同我说过。小沐是不可能死的,你骗我。”
墨歌拿出那支骨笛,道:“这便是他的遗物,信不信由你了。苏姑娘在你身上下了迷魂引,你自然是不会知晓的,这骨笛是取了他身上的骨制成的引子,不过是造了一个幻觉罢了。”
咣当一声,苏墨白瘫坐在地上,桌上的杯盏被扫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小沐,是怎么死的?”他低垂着头,沉默良久,终于沙哑着嗓音问道。
“风寒,却没有及时用药。”
“我明白了。”苏墨白扶着桌案,摇晃着站起来,“我去找阿堇问个明白。”
墨歌看着他走出门,没有阻拦,只是在远远地跟在后面。苏浅堇还是一个人站在池边,见到苏墨白,略为诧异道:“墨白,你怎么出来了?怎么满头大汗的?”说着掏出丝帕便要替苏墨白擦汗,苏墨白偏过头去,道:“阿堇,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苏浅堇吃了一惊,苏墨白许久都未喊她“阿堇”,难道是迷魂引彻底失效了不成,她用询问的眼神的看向墨歌,墨歌只是淡淡地看着,一言不发。
苏墨白抓住苏浅堇来不及放下的手,道:“阿堇,小沐,是不是你,害死的?”
墨歌走出苏府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残阳似血,墨歌看着远远矗立的苏府在夕阳下拉长的影子显得格外的落寞,对梓夜说道:“师兄,这便是苏府了。”
那日,苏墨白终于得到了所谓的真相,那日,苏浅堇晕倒在池边,那日,墨歌重施迷魂引,天又下起了大雨,满地桃花零落,哀戚的笛声响了一夜。
“墨歌,为阿堇施个迷魂引,可好。”
苏墨白闭上眼睛,那些悲欢离合不过一场幻梦,梦里他和苏沐站在桃树下,桃花开的正好,苏沐仰起脸来,唤着他的名字,“墨白,墨白……”
桃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落到少年月白的衫子上,他用心画了一副画,画里的少年闭着眼睛一脸安详,他慢慢的画着,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心力,直到落下最后一笔,他闭上了眼,带着淡淡的笑。
“不后悔么。”墨歌问他。
他来不及回答便永远的陷入了沉睡,那夜,月朗星稀,有风拂过,笛声散落了一地带走片片桃花,园中的红豆悄然生长。
回到客栈的时候,墨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我的住店钱。”小二欢喜的接了,墨歌回过头,道:“对了,那案子就这样过去了吧,反正也找不到答案,今后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临走前,墨歌又去了趟碧月楼,老鸨给墨歌一封魏紫留下的信,只是魏紫早已不见了踪影,就连姚黄也不见了,只有碧月楼的头牌月娘还在那里。
梓夜笑道:“姚黄果真不是月娘。”
不久又有传闻,苏家的大小姐苏浅堇疯了,平日与常人无异,只是爱对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喊着“墨白”,旁人都道分明是没有苏墨白的影子,苏浅堇还执意要说他明明就在那。
墨歌听罢只是撇撇嘴,往城外的坟地走去,两支骨笛全部都埋在那层黄土之下,墨歌走出老远,还仿佛听见了笛声,声声凄冷,催人泪下。
作者有话要说:白骨谣算是完结了呐~~撒花~~~~故事还有很多遗憾与缺陷,也许以后我慢慢看着会继续修改的吧~~~哈哈~~~下篇故事还在构思中~~应该会很快出来的吧,也许……还是感谢各位的多多支持啦~~~【这个故事算是修完了~写这篇的时候是在去年,现在再来写这个故事,早已忘了当时的初衷,只能凭现在的感觉一步一步写下去。白骨谣得到了很多人的意见与建议,在这里谢谢给我提意见的大家~也许这次修的还是不令人满意,这也只能说真的是我水平有限了,还请大家谅解吧;XD,我真的尽力了~期待下次能有更多的进步吧~再次感谢大家,也为自己加油~………………………………………2013年3月24日】
☆、折花令(1)
墨歌到洛炎的时候,正是牡丹花开的时节,
“惟有牡丹真国色。”墨歌背着匣子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梓夜道,“魏紫邀请我们来洛炎,恐怕是想请我们来赏花。”
墨歌随意看着街边的小玩意,道:“赏花我是不在行,吃倒是我的强项。”
梓夜听罢噗嗤一笑,道:“洛炎的小吃应该也不会少,我们先逛逛再去跟魏紫约定的地方碰面吧。”
墨歌和梓夜应魏紫在信中的邀请,一路北上,来到洛炎,二人一路不紧不慢的行来,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途中舟车劳顿,偶有露宿荒郊却也扫不了二人游山玩水的兴致。
到达洛炎已近黄昏,墨歌便随意逛了逛,天色已晚也不便再去寻魏紫,便找了家客栈住下,所幸临川苏家给的钱财不少,再加上一路上给人看相消灾的钱,省着些用,倒还剩了不少。
次日一早,墨歌便前往魏紫所说的翠微寺,寺院位于翠微山中,山中林木郁郁葱葱,多是些高大的古木。翠微寺因牡丹闻名,牡丹花开的季节不少游人慕名而来,传闻寺中牡丹多半是有些年头的上品,能幻化成精,有游人夜宿寺中有幸得见,那花妖真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墨歌跟着两三个行人一块上山,听着有人说起这传闻,便对梓夜低语道:“这花妖莫不是魏紫,还是姚黄?”梓夜笑道:“都有可能,他们二人长的都花一般明艳,凡人瞧见自然是惊为天人了。”
不久便到了翠微寺,有小僧在门口引路,游人纷纷往寺中牡丹开的正好的园中走去,墨歌趁机拉住这小僧,问道:“这位小师父,不知道寺中可有位叫魏紫的公子?”小僧惊讶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道:“有的,只不过魏居士不大见人,不知道这位道长找他有什么事。”
“我与魏公子是朋友,他邀我来此一聚。劳烦小师父行个方便,告知我他住在哪。”
“这样,”小僧指向寺中后院,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过了藏经阁,便是后院,魏公子便居住在那,门口正对着莲池的便是。”
墨歌道了谢,一路寻去,寺中传来僧人做功课的声音,木鱼声声和着低沉洪亮的念经声,让人不由为之精神一震。梓夜道:“阿紫每日在这寺中倾听佛法,难怪道行不浅。”
穿过法堂,藏经阁,便是后院,果真有一莲池。墨歌走近了,便见魏紫笑语晏晏地站在池边,还是那一袭紫袍,那张绝世倾城的脸。
“墨歌这一路还真是悠哉,要是再过几日,怕是赏不了牡丹了。”魏紫请墨歌进了室内,泡了一壶茶,室内顿时茶香悠然,梓夜闻着香味,赞道:“真是好茶,只可惜我无福享用。”
魏紫笑道:“不是什么名茶,不过是山中的野茶,煮了些山泉水罢了。”
墨歌小啜了一口,顿时唇齿留香,说不出的清爽,再看桌上的糕点,小块精致的藕花糕浅浅地放在青瓷盘中,细腻的白中带着淡淡的粉,拿起一块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气,放入口中,绵软酥糯,入口即化。“很好吃。”墨歌笑眯了眼,“阿紫的吃食果真讲究。”
魏紫也拿了块藕花糕放入口中,道:“月娘做的,她爱吃甜食。”
“月娘?那不是碧月楼的姑娘么?”梓夜问道。
“呵呵,姚黄的小名也叫月娘,你们恐怕不知道。”魏紫看了看外面,“她今日去了集市,过了午时就该回来了吧。”
“你们感情真好。”墨歌又顺手捞了块点心,就着茶水吃下去。
“她是我妹妹,自然感情好。”
正谈话间,姚黄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跑了进来,“阿紫,来客人了竟然不告诉我。”姚黄指着魏紫控诉道。说着转过头去,笑着对墨歌道:“墨歌,等你好久啦,从临川到洛炎你竟然走了这么久。”
墨歌也笑道:“姚黄姑娘跟上次见面真是大不相同了。”
“真的么。”
“墨歌,你别看她上次端庄贤淑,她真正是个长不大的野丫头。”
“阿紫!”姚黄作势便要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