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当真可怜的紧,一出生便是痴儿,此番还受成王连累。若是侥幸不死,便是上天有德。”梓夜默然良久,说道。
崖底冷风一阵接一阵地涌上来,墨歌站在崖边只觉得冷风刮在脸颊犹如刀割一般,叹一声当真是深秋了,竟这么冷了,复又往下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回去。
崖下万丈深渊,冷风吹开了重重山岚,依稀可见崖底升起烟尘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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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曲(5)
崖底,语声窃窃。
正是那掉落悬崖的李寄卿和鸩鸟。
李寄卿满脸无奈的举着崖底寒潭中捕获的鱼放在火上慢慢烤着,说道:“你好歹也吃些,不吃你这伤怎么好得快。”
一旁,鸩鸟化成的少年轻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没有说话。
那日,二人一起跌落悬崖,李寄卿原以为自己是死定了,不料崖底竟有个寒潭。二人掉落寒潭激起巨大的水花,那鸩鸟被冰冷刺骨的潭水一激反倒清醒过来,看见晕死在潭中渐渐下沉的李寄卿,本不想管他,记忆中的那个年轻人不由地浮现在眼前,心下念头转了几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人拉出水中,之后双双倒在潭边,失去了只觉。
李寄卿苏醒过来,便看见一只美丽的大鸟紧闭了眼睛倒在自己身边。仿佛有什么东西扯痛了神经,却什么也想不起,默然呆立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与那只鸟一起掉到这悬崖底,往周围细细打量一番,除了一池深潭,几丛郁郁葱葱的灌木,什么也没有。
“若不是这潭水,恐怕这条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李寄卿暗暗思索着,有些庆幸,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眼看着鸩鸟还未醒,崖底不见阳光,亦不知时日,竟觉得有些阴冷,身上的湿衣虽已被风吹干了大半,但还是有些不舒服,李寄卿拾了周围的木柴,掏出怀中火石,生了一堆火,慢慢理清有些混乱的思绪。
不多时,鸩鸟也渐渐苏醒过来,铜铃般大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瞄了一眼李寄卿,复又闭上了。李寄卿瞧的有趣,正要上前去抚摸那巨大的鸟儿,蓦地想起那鸟儿浑身上下都是毒,手便顿在了半空,正巧那鸟儿又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李寄卿抬着手的怪异姿势。
李寄卿轻咳一声,掩了尴尬,取了片稍大些的叶子,折成一个斗舀了水,递过去,说道:“渴了吧,喝点水。”
鸩鸟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咯咯声,瞪着大眼看了他半晌,终是乖顺的低下头喝了点水。待恢复了些力气,正要站起,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又颓然地倒了下去。李寄卿细细端详片刻,只见得鸟儿方才躺着的地上有一滩血迹,皱了皱眉,道:“别动,你受伤了。”又上下打量了它一番,只见墨紫色的右翼上隐隐透出了血色,显是从高处跌下来的时候被哪里刮到了。
李寄卿起身去寻潭边那些不起眼的药草,果真有止血的药物,采了来放在嘴里嚼烂了,便取来方才已烤干的衣物,将药草裹住在那受伤的翅膀上缠了两道。
鸩鸟默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只在衣裳缠上手臂的时候因痛楚发出了咯咯的轻响。李寄卿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满意地看着那处绑了白色衣裳的伤处。
所幸夏日将至,崖底虽阴冷,但也好过寒冷的冬日,灌木丛中所结野果也甚多。李寄卿喂饱了自己和那只鸟儿,便将手枕在脑后,仰躺着看上头繁复的星子,心中盘算着日后该如何从这里出去。想着想着,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沉沉睡去了。
鸩鸟睁开了原本闭着的双眼,看着李寄卿,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又过了几日,鸩鸟右翼上的伤渐好,大约是当日耗损的修为也渐渐恢复,终于能化成人形了。
李寄卿松了口气,心里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欢欣。回过头去看那少年,依旧面色清冷如霜,一言不发。李寄卿斟酌了许久,道:“你会说话吧?”
不料那少年竟白了他一眼,李寄卿心中一惊,暗自揣测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却听到少年说道:“会。”
李寄卿微微一笑,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眯起了双眼,看着崖上云雾渐散,有一缕阳光缓缓照进了阴暗的崖底,慢慢开口道:“雀儿。”
“雀儿?”李寄卿重复了一遍,似是有些疑惑。
唤作雀儿的少年也不答话,只点了点头,将头扭到一边,兀自又睡去了。
李寄卿看着熟睡的少年,渐渐陷入了沉思。
雀儿,雀儿,很久以前仿佛也有这么一个人,低声唤着一个叫雀儿的少年。只是,李寄卿按了按又有些疼的脑袋,那个人是谁呢。
那之后,除了吃饭睡觉发呆,雀儿再也不理会李寄卿。李寄卿闲的发闷了便逗雀儿说话,直到雀儿怒目而视,李寄卿打个哈哈绕到潭边,竟拿着石子打起了水漂。
石子打在水面发出啪啪的声响,溅起了小朵小朵的水花,雀儿瞧的有趣,正看得出神,李寄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要玩么?”
雀儿仿佛被撞见了糗事一般,面露赧色。李寄卿不以为意地抛了块石子给他,道:“来。”雀儿犹豫了片刻,终是捡起了那块石子,走到潭边,深吸一口气,石子斜斜地飞出,却是噗通一声直直地掉进了水中。
李寄卿哈哈大笑,雀儿紧抿了唇,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又丢出一块石子,仍是不给面子的掉进了水里。李寄卿兀自大笑不止,雀儿又不甘心的连丢了一块,依旧是一样的结果。眼看雀儿又要恼了,李寄卿止了笑,拉过雀儿的手,说道:“应该这么丢。”
教了片刻,雀儿已是玩的有模有样,李寄卿夸赞道:“孺子可教也。”雀儿笑着又抛出一块石子,看着水面上的石子跳跃着,只觉得内心欢愉不已。
李寄卿失神地看着雀儿的笑颜,轻轻抚上了他的脑袋,轻声道:“原来你也是会笑的。”雀儿浑身一颤,闭了眼睛,眼底竟是湿了一片。
“雀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李寄卿盯着眼前的篝火冒出滚滚尘烟,忽然说道。
雀儿歪着脑袋,道:“出去?这里不也是很好的么?”
李寄卿轻叹一声,道:“我是人,外面有我的亲人,有我的朋友,我必须要出去。”算算日子,在这不见天日的崖底已过了月余,当今圣上的生辰已过,成王爷的行动若是成功了那当世应已换了年代,若是失败,李寄卿有些不敢想下去,只想知道陌桑是否安好。想到陌桑,李寄卿心中蓦地一痛,那个痴傻的小王爷啊。
雀儿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面上露出不安的神色。半晌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李寄卿开口道:“雀儿,能不能,帮我出去。我需要你的帮助。”雀儿垂下了眼睫,思索片刻,道:“我手上的伤还未好。”
这句话说的冷淡之极,李寄卿始料未及,竟是愣在了原地,却见雀儿已去睡了。李寄卿暗叹一声,不知这鸟儿又在闹什么别扭。
次日,雀儿起的很早,李寄卿醒来的时候他已在潭边枯坐许久。
李寄卿慢慢走过去,打水擦了把脸,却听雀儿忽然开口道:“外面的人,对你很重要么?”李寄卿停下手中的动作,点点头,郑重道:“是。”雀儿低头不语,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
李寄卿颇为无奈,咬了口烤的喷香酥脆的鱼,雀儿已好几日不同他讲话,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心中不由地焦急万分,试了多少办法都不能从这密封的崖底出去。前些日子,用藤条搓了绳子,想一点点爬上去,不料未到一半,石壁上光溜溜的竟一点可以攀爬的东西也没有。李寄卿心中愤恨不已,怀着一股气,硬着头皮往上爬,却是刚爬了几步,便重重地跌了下去,失去了只觉。
醒来时,全身疼痛不已,大约是摔到了骨头,李寄卿自嘲道这次怎么没这么好运气,若是跌到那潭水里兴许还好些。
雀儿只是看着他冷哼了一声,李寄卿叹了口气,只觉得身下软绵绵的,探手一摸,竟是个草垫子。
李寄卿愕然,原是跌下来的时候那鸟儿在那块地上铺了草垫,若是没有那垫子,恐怕自己摔的更重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谢,不料雀儿只是冷冷地说道:“不要让我带你上去。”
摇了摇头,李寄卿三两口吃光了手中的鱼,还剩了一条放在一旁,看着那仍旧在别扭中的少年,李寄卿颓然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隔了几天不更又有些懒了。。。原谅我。。。
☆、羽衣曲(6)
转眼间又过了几日,李寄卿一筹莫展地盯着崖上的一小块天空发呆,这天气当真有些冷了,自跌下山崖以来都是衣不蔽体,待了这许多时日,若不是还有篝火恐怕要冻死在这里了,可是真是到了冬天山里下了雪又该如何是好。
正叹气间,只见雀儿默默地走过来,坐在一旁半晌没有说话,李寄卿愣了片刻,这别扭的鸟儿许久不曾坐在自己身旁,便道:“雀儿,怎么了?”雀儿咬了咬下唇,道:“冬天快到了。”
李寄卿愕然,点点头,应和道:“是啊,雀儿可是怕冷?”
雀儿没有答话,只是拨弄着篝火,沉默了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般,道:“我送你上去。”话音刚落,便起身急急地走了,李寄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追上去,问道:“雀儿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雀儿回过头,冲着身后惊喜地难以自抑的人大吼道,便又低着头往前走去。
李寄卿被那一声吼震在原地,眼中的狂喜被些许的无奈代替,他慢慢走上前去,轻轻抚了抚雀儿的脑袋,道:“我们一起去洛炎可好?”
雀儿冷不防被一双大手抚上了脑袋,正想挥手推开,却又贪恋那双手的温暖,听了李寄卿的话,一时竟愣怔在原地。
李寄卿不见他答话,只当他还在气头上,便叹了口气,又走回了篝火边。
耳畔有脚步踩着枯枝落叶轻轻地靠近,李寄卿偷偷地瞄了一眼,雀儿踟蹰地走回来,有些别扭地开口道:“洛炎是哪里?”李寄卿噗嗤一笑,道:“是座很大的城。”
“很大的城?”雀儿思索了一番,道:“有沂山镇这么大么?”
“比沂山镇大好多。”李寄卿拉着雀儿坐下了,温声细语道:“洛炎有好看的牡丹,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你去了一定喜欢。”
雀儿眼中闪着光,定定地看着李寄卿,李寄卿笑着,继续说道:“等你去了便知道了,今晚先好好休息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走吧。”
见雀儿没有反对,这事儿便这么定下了。
当夜,李寄卿有些兴奋地睡不着,不知是因为马上便可以见到陌桑,还是因为那个陪伴了自己数月的别扭少年答应同行的缘故。转头,看见那个少年睡的正香,微微翘起了嘴角轻轻一笑,便慢慢闭上了眼,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却说另一边,墨歌在沂山终于等到了云游归来的师父。
师父回来的那日是个大好的天气,墨歌正懒散的躺在屋外晒太阳,梓夜拿了书走出来,墨歌迎着阳光眯着眼望向他,梓夜径直走过去,道:“这书是你的?”
墨歌接过书细细一看,却是不知哪个时候从山下淘来的乡野轶事,嘴里含糊地唔了一声,道:“兴许吧,早忘了。”复又反应过来,忽地跳起身来,看着梓夜兴奋地说道:“师兄,你能拿东西了!”
原本梓夜只是个灵体,任何事物都能直接穿透,自然拿不了东西,这回竟能将书册从房中拿出来,说明在沂山这段日子灵力又恢复了些,这怎么不让墨歌欣喜若狂。正要去拉梓夜的手,不料仍是扑了个空,手中的书册啪嗒一声跌在地上,墨歌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坐回藤椅上,道:“还是不行。”
梓夜俯身想去捡那书册,也是捞了个空,轻轻摇了摇头,道:“先把那书捡起来。”
墨歌索然地伸出一只手将那书抄在手里,打开了遮在眼上挡住炽烈的阳光。梓夜看墨歌又是一副萧索的模样,只好扯了别处的话题,道:“师父这几日便要到了。”
话音未落,便有年龄小些的弟子跑进来,兴冲冲地说道:“墨歌师兄,梓夜师兄,师父回来了。”
墨歌将覆在脸上的书本一掀,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欣喜地说道:“快带我去。”说完,便冲着梓夜说道:“师兄,我们快走。”
梓夜点点头,这小师弟这么急着要见师父,除了数年不见有些想念外更多的怕是为了自己吧,这般想着,便也跟着到了前殿。
沂山掌门还是墨歌印象中的样子,在墨歌的记忆中仿佛师父从来便是那个样子,白髯飘飘,一袭蓝白相间的道袍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