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荼蘼陰狠的說:「哪有什麼苦衷,你們這些妖怪洠в幸粋好枺鳌!
他牽著王玥的手,王玥一邊聽著青羽說話,外表看起來波瀾無驚,事實上整個人都在發冷發抖,眼皮微顫,睫毛輕舞,卻不敢睜開眼睛,他無時無刻都得緊椋щp眼的悲哀,這個「有苦衷」的妖怪又怎麼能懂?
夏荼蘼打從心裡感到憤怒。
「你為什麼要騙走我的眼睛?」這是王玥進了前堂之後,首次開口。
「是啊,你既有轉世成人之心,又得此可遇不可求的機緣,為什麼又要做這種壞事,壞你修行,重墮牲畜之道呢?」白天的唐楚雲很是惋惜。
「因為……」青羽抬起頭來,睫毛上佈滿露珠般的淚水,滿臉淒楚,幾經停頓始得開口:「有個人,我無論如何都想要她見我一面……」
王玥低聲問:「是你喜歡的人嗎?」
「不瞞王老師,是青羽深愛之人。」青羽雙手絞弄著衣襬,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小的日日與他在廟裡相會,他卻無法看見小的,也洠в修k法和小的說話,這實在是太讓人……難忍,所以……所以……,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我都想讓他看見我一次。」
青羽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露出覺悟的表情,他寧願毀棄一生修行,只為了一個從來都洠в锌催^他、聽過他,根本不知道他存在之人。
王玥垂下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是嗎?」
夏荼蘼大怒,出言駁斥:「這難道就是拿走別人眼睛的理由嗎?」
青羽嘴唇顫抖,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玉頰,苦笑著說:「不是理由,我罪由我受,我絕不逃脫,背叛恩人,失卻難得的修為,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我都願承擔。」
他抬頭看著眾人,聲音飽含著酸楚,輕聲說到:「但你們知道嗎?每天的每天,你深愛之人對你視之不見,對你聽之不聞,那樣的痛苦寂寞,我受不了,我實在是受不了……」
情緣難斷,情關難過,這麼個小小的蟲妖也栽在愛情的手上。
他哪知道,正是因為青羽乃一介蟲妖,活不長,死不遠,才能比活了漫長萬年,擁有近乎永恆生命的他,更能在這短短的浮生當中,體會人類的感情。
用蠟燭般短暫的人生,燃燒著蟲芥般脆弱的生命,即使燈盡油枯也不悔,像烈焰一樣焚身的愛情。
小綠絕對不會懂的吧?
懂得……愛過才算是活過的道理?
王玥輕輕掙開了夏荼蘼的手。
夏荼蘼克制自己不去禁錮王玥。
他只是看著這個猶帶病態的男子,一步又一步的艱難走著,雙手伸向前摸索著,在黑暗之中前行。
他知道王玥在想什麼,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知道……
還是,他能體會的是青羽的心情?
王玥也是……看不見他……
就算有朝一日,王玥復明了,那個男人的眼中也只會有已經死去的姐姐……
大概只會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吧?
夏荼蘼握緊了雙拳,那張漂亮的臉冷的一點溫度都洠в校请p美麗的桃花眼卻燃燒著熱焰,看著王玥停在青羽之前。
王玥慢慢的彎下腰,像是在搜索青羽的存在。
青羽抬起臉,不解的看著王玥。
王玥指尖輕樱嘤鸬哪槪悵h文以為王玥的指尖會穿透青羽瑩透的肌膚,畢竟那肌膚呈現半透明的狀態,青羽就像一浚'魂,誰見了都認為是幻影。
可是陳漢文所想之事並洠в邪l生。
被王玥的碰樱牡胤轿⑽⒌陌枷荩珌K洠в斜淮┩福讣庋刂崦赖那滑動。
王玥正在讀青羽的表情。
他偏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讓夏荼蘼有些著迷,那專心觀察的模樣,讓人聯想他作畫時的姿態。
如果可以看一次王玥作畫的樣子該有多好?
「我相信你……。」王玥縮回了手,指尖上有一滴眼淚。
雖然夏荼蘼看不見青羽,但他卻看到了那滴眼淚,所以他洠в谐雎曌柚梗皇前蛋迪露藳Q心,要跟著王玥,王玥去哪裡,他就跟著去哪裡。
青羽露出動容的表情,對著王玥情不自禁的磕了個頭。
「我跟你去……」王玥對著青羽說:「你很擔心他吧?你的臉上全是憂愁的表情。」
青羽洠в谢卮鹜醌h的問睿晃兆×送醌h的手,柔聲說:「老師,請讓小的領你前去,就在離此不遠之處。」
王玥點點頭,在青羽的攙扶之中站起身來,卻被夏荼蘼奪過身子,腳步不穩之下,撲入了夏荼蘼的懷裡。
「別跟妖怪靠這麼近,我跟你去。」
王玥有些氣惱夏荼蘼的無禮,正待回絕,就聽見白天的唐楚雲說:「不如我們跟著青羽一塊去好了,人多總是好辦事。」
唐楚雲小心的選用著措辭,就擔心引發不必要的铡畷吘挂粋盲眼之人獨自跟著一隻蟲妖前去不知名的地方,誰都會感到擔心,但他卻不想像夏荼蘼一樣把人類和妖怪畫出楚河漢界。
比起妖怪的野蠻,人類的貪婪殘忍又有比較高尚嗎?
更何況,白天的唐楚雲才剛安慰過陳漢文,這個傻氣的徒弟開始有了自己「不是人」的想法,沮喪自卑的烏雲壟罩著這個大個子,陳漢文藏不起自己的情緒,任何明眼人一看即知,更何況是把他養大的唐楚雲呢?
王玥聽見唐楚雲都這麼說了,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得點頭答應,卻輕輕的掙脫開來夏荼蘼的牽引。
「你又不知道路,也看不見青羽,還是讓青羽牽著我吧。」
「陳漢文看的見他,我們跟著陳漢文就好,你別離開我太遠。」
王玥微皺著眉頭,夏荼蘼對他太過親暱,他卻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拒卻,畢竟他現在的確需要旁人的幫助。
正在猶豫的時候,夏荼蘼就牽著他的手,跟著一群人往屋外走去。
「等等。」小綠開口了,他指著王玥,對著陳漢文說:「讓這個男人離你近一點,他很容易被我們所纏上。」
陳漢文點點頭。
向師父示意了之後,也走在王玥的另外一側。
王玥就這麼被簇擁著走過街頭,拐了幾個彎,出了鎮落,愈行愈荒涼,但眾人只能跟著青羽走,但眾人的臉色卻是愈來愈不善,就怕前去是個陷阱。
王玥絆了好幾次,都讓夏荼蘼給接住了,最後兩個人根本就是相貼著前行,夏荼蘼半扶半抱,不時在王玥耳邊悄聲提醒路邊的狀況。
他這般溫柔相待,王玥一顆心七上八下,耄щ'覺得不妥。
被夏荼蘼呵護著,王玥就像被走到沼澤地裡,泥足深陷,只怕愈陷愈深,兩個人都承擔不起對方的心意。
怎麼辦是好?
正自煩惱的時候,大家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夏荼蘼趁機會緊緊的摟住他,壓低聲聲囑咐:「千萬別離我太遠,你這麼笨,小心又被騙去。」
王玥咬緊下唇,下定決心不跟這個男人計較。
眾人進了城郊的一間破廟當中,一進門就聽見枺髟覛У穆曇簦嘤鹉樕蛔儯瑩屜纫徊介W進了正殿之中。
只見一個男子拿起了殿內大大小小的雜物往四周砸去,臉上盡是恐怖憂懼之色,看見了青羽進來,就大罵:「你這個恐怖的妖怪,還不快給我滾!」
一邊拾起地上的石頭往青羽臉上砸去。
青羽不閃不躲,只是滿臉悲戚的看著他,被打中了只後,透明的身體晃了晃,額角流下青綠色的血液,但不一會兒傷口就消失不見了。
那男子看見眾人,出口大喝:「你們都是妖怪嗎?都是這隻妖怪的同黨嗎?」他看見飄在半空中的小綠,更是放聲尖叫,顯然害怕至極。
眾人見了這混亂的場面,都打從心裡感到悲涼。
又看青羽這麼癡纏迷戀的神色,就知道這個男子是眾人所尋之人,青羽深愛之人,同時,也是持有王玥眼睛之人。
陳漢文和王玥天生就能看見鬼怪,從小就習慣目中所見的種種異相,但一般人一夜之間被換掉了眼睛,變成能見妖魔鬼怪,又豈能不被嚇到呢?
只怕這個男子已經半瘋半傻了吧。
那男子見眾人不退不散,大笑數聲,隨即露出決絕的臉色,右手高舉,伸出兩隻手,一邊笑著說:「你們不走,那我就戳瞎了自己的眼睛,眼不見為淨!」
說完,二指對準自己的雙目狠狠插落。
眾人臉色大變,這男人的眼睛可是王玥的眼睛啊,戳瞎了王玥不就復明無望了。
青羽正要上前阻止,卻見身旁一個人影閃過,夏荼蘼從眾人之中竄出,在千鈞一髮之時,高舉著拳頭,對著男子的下巴猛擊而落。
男子被這下重擊打的天旋地轉,高舉的右手軟軟的垂落,他卻被夏荼蘼揪住衣襟提了起來。
那張原本眉清目秀的臉黑青了一塊,唇角都滲著血,屬於王玥的雙眼盛滿驚恐,看著夏荼蘼那張美艷的臉蛋,一時之間嚇到說不出話來。
夏荼蘼霸氣十足的說:「老子可是十足十的人類,別把我跟妖怪混為一談!還有,眼睛不是你的,可別說弄瞎就弄瞎。」
他把這個男人甩到了地上,大聲的說:「看的見怎樣?看不見又怎樣?我說啊,看不見的世界最真實,你給我睜開眼睛好好看著,這就是你我生存的世界!」
青羽再也忍耐不住了,撲上前去,擋在男子與夏荼蘼中間,悲傷的說:「一切都是小的不好,請你別責怪苗先生。」
那位性苗的男子卻絲毫不領情,只是大叫著:「妖怪,別靠近我!」
他一臉驚恐的表情深深傷害了青羽,青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傻愣在當地,眼眶含淚,不知如何是好。
這情形已經重眩吗N,不只是他深受傷害,青羽的內心又何嘗不是千瘡百孔。
但是夏荼蘼並洠в锌匆娗嘤穑皇歉討嵟淖呦蚰莻男子,高舉起拳頭,一邊冷笑一邊說:「就說我不是妖怪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場面真是混亂至極,陳漢文眼見情況不對,也在師父的授意之下準備上前阻止,師徒兩人不約而同的同情起苗先生和青羽,總覺得一切太讓人無奈。
苗先生雖然無辜,但未免太過無情;青羽一往情深,但眾人所受的種種不幸,追根究柢都是他一人引起,唉,千錯萬錯都因情字铡恕
站在一旁的王玥卻氣到渾身發抖,他雖然看不見情況,可是眾人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握緊了雙拳,使盡力氣大喊:「你懂什麼!?」
平常輕聲細語的一個斯文書生,此刻竟然聲嘶力竭的大吼,每個人都回過頭來看著他。
「說什麼看不見的世界最真實,你懂每天睜開眼睛就擔心被妖怪抓走、被鬼魂糾纏的無奈嗎?你以為這種事情可以習慣嗎?你以為凡事只要想透徹了就可以做得到嗎?像你自以為是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別人內心裡的掙扎吧?根本就不了解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情,遇到了,雖然很痛苦,可是卻必須要忍耐,不停的忍耐,像這樣子的心情,你根本就不會懂!」
夏荼蘼聽著王玥這一番話,就像是被鐵鎚擊腦,一瞬間昏頭轉向,但卻又覺得腦中清明無比,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突然湧上心頭。
叫姐姐不要當藝妓,姐姐卻不肯聽從。
他以為姐姐是為了奢華的生活寧願作賤自己,自甘墮落給日本人玩弄。
他從來洠в邢脒^,姐姐不是不想逃跑,是不能逃跑,拼了命在忍耐著。
他也從來洠в邢脒^,看得見妖魔鬼怪是一種「負擔」。
畢竟他從來洠в锌催^,自然也不知道多麼的可怕,他可以很坦然的接受世界上有「非人類」的存在,一方面是因為自己處在安全的地帶,另一方面是他把人類和非人類清楚的分別看待。
一個是夏荼蘼生活的正常世界,一個是妖怪生活的不正常世界。
可是看的見的人們卻和夏荼蘼不一樣,王玥、陳漢文和苗先生都處在生與死的交界,他們同時可以看見生命,也可以看見亡魂,他們洠в修k法清楚的把自己生存的正常生活和臁惉F象區分開來,那種痛苦是旁人難以想像的。
像是活在不會醒來的噩夢一樣,讓人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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