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刘斌又扯过张青阳的手臂,忙忙地拔出那支针管,惊骇地左看右看,嘴里还不停,“道士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张青阳此时只觉得整个手臂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连带着眼前也一片模糊,用尽力气扯过刘斌,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刘斌最后只看见几个不明意义的口型,张青阳就跟小薇一样昏迷了过去。
刘斌大怒,回头瞪着顾少威,“你们做了什么?!催眠了小薇?你们给张青阳打的是什么?”
顾少威站得远远的,拿出一把手枪对着刘斌,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摇头叹息道:“原本是用来对付你的,可惜。”
刘斌一回头,才发现他的小弟们全都僵硬着没有动弹,在他们身后,正对着的黑黝黝的东西,竟是一排炮口。
哼,当真好大的阵仗!
联想到一路上顾少威扯东扯西,原来他们从未想过要真心谈判。那蜀中呢,蜀中现在如何?
顾少威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摇头叹息道:“晚了。刘先生,毁城装置启动,整个蜀中现在都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林先森的地雷~O(∩_∩)O~
☆、我们在黑暗中告别
张青阳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久到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醒了。
漫长的梦境里各种人来来去去;有时他看见自己站在院子里,他的师父对他说:“青阳;你天生命运不定,以后……难测吉凶;恐怕有血光之灾。”
那时他接过“情缠”,只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年少时难免意气风发,又怎知其后多少跌宕起伏。
师父似乎对他说过更重要的话;然而那时候,他一门心思都放在研究“情缠”之上了;至于后来的话;却记得并不分明。
都说梦是潜意识的反射;清醒时不记得的东西;梦里也许轻易就能回想。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呢?他终究还是没能记起。
一晃自己又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拿着机枪四处扫射,铺天盖地的丧尸向他涌来,无神且阴冷。
而在那些白骨腐肉之间,站着他的地缚灵。
他张着嘴无声地对他说:“道士,再见了。”然后直直地向后倒去,瞬间变成了森冷的骨殖。
他扔掉枪拼命向他跑去,却有一只手拉住他,回头一看,沈健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张,今天不是你跟苏北结婚的大喜日子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目瞪口呆地刚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穿着结婚礼服,身边站着的是一脸甜蜜笑容的苏北。
他往堂下看去,宾客们坐得整整齐齐,沈健、苏北和陈雅坐在一处,全部喜气洋洋地望着他和苏北。
门口坐着收礼金的竟然是只猫,许久不见的小灰,招财猫一样挥舞着爪子,把一个个前来观礼的陌生人的红包拽紧。
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让他觉得无比怪异。
看遍了人群,却找不到最该出现的那个人。
他要跟苏北结婚……那地缚灵呢?
张青阳慌张地推开抱着他胳膊的苏北,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开所有对他说恭喜的人,向教堂外跑去,他一个道士,就算结婚也不会进教堂啊!更何况他明明喜欢的是刘斌!
教堂大门被砰地打开,外面照进来的光芒明亮到刺眼,他抬手去挡,恍惚中看见半空中有一个若有似无的人影,一如他在满城废墟中初见地缚灵的模样。
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刘斌冲着他笑,笑着笑着又撅起嘴来,埋怨他说:“臭道士,你不要我了,你都要结婚了。”
张青阳满心惶急地想要解释,刘斌的身影却慢慢淡去,在阳光中变成一个虚虚的剪影,他再一次张着嘴无声地对他说:“道士,再见了。”
张青阳觉得自己的心跳格外激烈,伸手想去捞起那仿佛水中虚花一样的人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指缝间溜走。
有风吹过,雕梁画栋全部成灰。
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他一个人行走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残阳如血映得满地生辉,却美丽得如此死寂。他只能站在原地,慢慢闭上眼睛。
再睁眼身在水下琉璃之城,水箱之中程希如天神一般睁开双眼,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他说:“我爱刘斌。”
水箱之外,刘斌手持一块细长的碎玻璃,满脸漠然地大开杀戒。
异形们在地上翻滚挣扎,无声地求救,颜色各异的鲜血流淌满地,刘斌站在血泊之中,仿佛修罗。
他举起手中玻璃,直直搁在张青阳的脖子上,轻佻地笑着,抛给他一个飞吻,说:“撒由那拉。”然后横玻璃自刎,长空血乱。
张青阳大骇,紧紧捏住那块玻璃,连手上鲜血淋漓尚不自知,苍白无力地看着刘斌一次又一次跟他道别,一次又一次在他眼前消失。
徒留满心颓然。
有风吹过,绕着他徐徐来去,不肯径自吹向天边,仿佛谁对他的留恋。然后有一个细微如春风的声音在他耳边上轻声说:“你该醒了。”
就如寒冬腊月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张青阳一个激灵,用手捂住连疼痛都已麻木的胸口,终于从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惊醒,艰难地睁开眼睛。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梦中梦中梦中梦,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幻梦里属于刘斌的每一句道别,都让他感到如此不详如此酸涩如此不舍如此心痛如此悲伤。
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眼前一片模糊。
他不停地眨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眼角却不知不觉有泪水滑落,说不出是因为生理原因还是心中难过。
他宁愿相信是前一个,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何能这般没出息。
直至眨了差不多五分钟的眼睛,四周的环境才慢慢清晰起来,耳边甚至能听到高高低低的各种惊呼,偶尔有一两句落入他耳中,无非都是“他醒了!看啊,他醒了!”
其中并没有熟悉的声音。
睡过去之前的一幕幕开始在眼前回放,笑容虚伪的顾少威,天真烂漫的小薇,还有抱着她的刘斌,那最终插入了他手臂的不知名针管。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刘斌又在哪里?
沉寂已久的思考能力开始慢慢启动,张青阳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眼神越来越清晰,却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已麻木,根本无法控制自如。
他不会……瘫痪了吧?
令人难以忍受的想法一出现在脑海,就被他坚决地否定。
大概看出他似乎非常想动,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子走过来,笑得甜甜地对他说:“张先生,您别着急。您的身体进入休眠状态太久,还没有恢复过来。再等一等就可以了,放心,您的身体是完好无损的。”
张青阳心下一松,感激地眨了眨眼睛。却见又有人进来,把他推进类似手术室的地方,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番,然后满面春风地说:“完全没有问题。”
剩下的人便欢呼起来。
张青阳不解其意,却很不喜欢被这样摆弄,这让他想起他曾在电子球中看到过的,被抓去做实验的人类的境况。
然而现在的情况显然并不相同,那些人对他的态度是相当友善的,尽管他还不能说话,每次他们给他注射什么的时候,都会小声地跟他解释,这个是补充营养的那个是补充水分的之类之类。
五天以后,张青阳完全恢复了。
他能说话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那个日常照顾他的小姑娘,刘斌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出现,是否出了什么事。
那个小姑娘眨了半天眼睛,才满心疑惑地告诉他,没有叫刘斌的人。
张青阳愕然,刘斌明明是个常见的名字,就算小姑娘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也不可能回答说“没有叫刘斌的人”,这个答案本身就非常蹊跷。
他躺在一色儿雪白的房间里,望向窗外,天空蔚蓝,却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黑点儿在上面穿梭来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飞机?战事如何了?
于是小姑娘又笑了,“张先生,您睡太久了所以不知道,战争早就结束了。”
早就?
张青阳满心忐忑地问他究竟睡了多久,小姑娘想了半天,才努着嘴说:“快有一百多年了吧,所以说是奇迹啊,尽管身体一直保存完好,想不到您真的有醒来的一天!”
……一百年?
张青阳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他知道自己睡了挺长时间,但最多也就三五天,说一个月他都不信,怎么会有足足一百年?
这根本就是恶劣的玩笑。如果已经过了一百年,那那些人岂不是……沈健、程希、苏北,还有——刘斌。
张青阳当场就黑了脸,怪人不该戏弄他。人家小姑娘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只好让张青阳自己出去逛去。
推开门,外面竟是行人寥落。道路并不宽阔,路边奇花异草恣意生长着,竟没有人修剪。
当然,这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与刘斌一起遇袭的机场了,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农村郊外,植被众多。
树木掩映之间,是疏疏落落的一幢又一幢别墅,造型风格各异,有些像是本国古代的亭台楼阁花池水榭,有些又类似别过的古堡庄园,总之什么样的别墅都有,让人简直以为进了各国建筑展览馆。
只是全都不超过三层楼,根本没有什么高楼大厦。
小路泥泞,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悠闲地路过,汽车什么的却是一概没有。
张青阳抬头望天,才发现大部分人似乎都在空中,颜色各异的“小飞机”状东西在空中井然有序地飞来飞去,速度很快。
张青阳眼看着两架飞机似乎要相撞了,却又在相撞之前迅速慢了下来,悠悠地岔开。
他沿着小路往前走,饭店、商场、办公楼全都是小别墅模样,看上去别有情趣。
沿着小路左转,终于发现那边聚集了很多人,全都坐在草坪上,凳子可以根据自身需求调节高低,看阵仗倒很像过去的电影院。
果然,所有人的最前面有一面光屏,上面正在放映电影,人们都看的津津有味。
张青阳沉默地站在最后,仰望那面巨大的光屏。
屏幕上战火纷飞,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最高的平台之上发表讲话。
立体声环绕全场,他说:“在我第一天踏足这里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我们是神。我们要消灭人类,统治世界。
我知道,人类赋予我们的,大多数是伤害和不堪的回忆。然而我们曾经,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谁能站出来,斩钉截铁地告诉我,我们实验体之中,就没有激进分子,没有邪恶的念头,没有冷漠、没有残忍、没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所以,消灭所有人类,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就像人类企图消灭我们,也挽回不了这个世界的颓败。
我们首先要知道,这场战争,是为了争取我们的利益,我们的自由,我们平等生活的权利;我们拿起武器,是为了所有的同类能有更好的,而不是称霸或毁灭。
我知道有些人不认同我,因为我并没有经过残忍的事情才变成实验体,我承认我的人生无论生时或死后,也许有过微不足道的灾祸,却有更多幸运,和爱我的人。
然而,我的爱人,他现在因为一些人类的阴谋,陷入永久的沉睡。我心中的悲伤与愤怒,从未亚于你们……”
张青阳心中一动,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刘斌,只不过是一个演员。然而那些场面,那些言语,却忽然让他感慨万千。
“年轻人,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他拍拍最后一排一个年轻男生,低声地问。
“你不知道?”回头的人明显很惊讶,然后在看到张青阳的人时,又被怔了一下,心想你又没多大年纪,还叫我年轻人?
张青阳没法儿回答,他不能说他睡了一百年,尽管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也许真的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久到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于这个世界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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