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不定都找到避难基地了。不可能还留在蜀中的……”
苏北说得极为小声,几乎就是自言自语。然而那女人耳力惊人,一字字落入她耳中清晰无比,恍若惊雷。
在听到“陈雅”这个名字时身形微动,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北,仿佛想要仔细看看眼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是相差太远了。毕竟眼前这一位,横看竖看都是个男人,而她记忆中的苏北,却千真万确是个女的。
然而她相信自己是不会认错的。那种熟悉的感觉,绝对是苏北无疑。最后,她万分笃定地说:“你是苏北。”依旧是陈述的语气,像是在做一个结论,然后又问:“你为什么来这里?”还有一句没有问出口的话,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北扭过头,默不作声。她拒绝承认眼前这个人是她要找的那一个,因为在她的记忆里,陈雅是一个温和开朗,洒脱亲切的人。
最重要的是,陈雅应该是普通的,正常的人类。而眼前这一个,无论怎么自欺欺人,都不可能是普通人。
她忽然有些恍惚。想起当年,最初的时候,她何尝不是一个正常的,平凡的人?纵然隐瞒了妖的身份生活在人类当中,却也是一个纯粹的梦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男不女。
原来她们都变了,在各自不知道的时候,悄然与昨天作别。
雨声凄切,让气氛更加悲凉而怅惘。陈雅不耐烦地挥一挥手,对刘斌说:“行了,停了这场雨!”
刘斌无辜地睁大眼睛,“我又不是飞机。”
“飞机?关飞机什么事?”沈健不解。
刘斌一脸人傻不能怪父母的表情,“人工降雨不是用飞机的?我哪里会停雨这么不科学的玩意儿。”
陈雅愈发不耐烦,瞪了刘斌一眼,暂时没空理会他们,上前一把拉住了苏北的手腕,只说了一句“跟我走。”就拖着人直接走开,苏北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也不反抗也不说话,只是感慨万千地望着陈雅握着她的那只手。
“喂喂,你要干什么?”沈健没想到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奇怪女人说风就是雨,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就虚弱的苏北被粗暴地拖走,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那个是暴力女?这个被人拖着走的娇弱无力的人是无比暴力的苏北?
“我想,她就是苏北要找的人。”张青阳轻扣着刘斌掌心,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从那个女人出现开始,苏北就没有正常过。傻子也知道有猫腻了。向来她应该不会伤害苏北的,倒是……张青阳望着刘斌空空如也的掌心,还在回思陈雅刚刚说过的几句话。掌握命运?没有命运的人……究竟会怎么样。刘斌最后究竟会如何?
“啥米?苏北要找的是个女人?”刘斌丝毫不觉,对着张青阳挤眉弄眼,这一喊喊出了沈健和程希还有小灰的心声,他们一直以为苏北是对哪个绝世帅哥念念不忘肝肠寸断才至于这样拼命,结果到头来却告诉他们她要找的是个女人?
苍天大地楚人美啊,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这根本是在开玩笑吧!!!
“老张……你说苏北是强制把自己改造成这幅变男又变女的样儿的,她以前本来,应该是个女的吧?”沈健踢了程希一脚,程希感到莫名其妙,瞥了沈健一眼,心想你问张青阳,踢我干什么。
沈健八卦之魂燃烧,拼命给程希使眼色希望对方能附和几句。奈何程希脑子里装浆糊,压根就不解风情。气得沈健差点儿眼抽筋。
张青阳敷衍地点点头,继续在刘斌掌心里摸来摸去。
刘斌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手心痒痒得很,嘴角不停地抽搐,忍不住想笑,憋着气说:“道、道士,你这根本是想揩油吧。矮油,你欲求不满可以直说啊,何必呢。”
“……”张青阳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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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雅与苏北这一边,气氛却十分凝重。
直到把人拉到了无人处,陈雅才放开苏北的手,直直地盯着对方看,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用力过重,竟然在苏北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儿淤青。
苏北脸色不变,仿佛手腕上的痕迹不属于自己一样,默不作声地收回手,别开头看着边上的风景。
“你为什么——”陈雅问了一半,忽然觉得问不出口。
其实在看到苏北的一瞬间,她几乎已经能够猜到苏北来蜀中的目的了。一别经年,这个人竟然还是如此地倔强固执,简直是到了黄河心都不死,见了棺材也不落泪。
停顿良久,苏北终于回头,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人。动静之间,分明还是那张脸,那种表情,那种气息,那种感觉,却为什么,再相逢会是这种场景。
其实她暗自设想过许多次重逢的场景,最好的一种自然见到一切如昨的陈雅,或者她早已不在蜀中,安全地逃离了是非地;最坏的也不过是被丧尸或其它灾难吞噬了生命,或者成为丧尸中的一员。
却没想过会是这样。
陈雅也感到自己此刻格外焦躁,比当年狠心赶苏北离开还要焦躁,为什么苏北会变成一个男人?这么想着,她已经脱口而出,“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苏北微微低头,仿佛在观察自己的脚尖,属于男人的嗓音不带一丝情绪,“那你呢?”
陈雅伸出自己的手,看着上面凌乱的掌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凉薄的笑容。
苏北的心一怔,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所认识的陈雅,一直都是温暖的、活泼的、积极而阳光的,简直像一个小太阳连她这样冷漠的人都能被吸引。而不是这样,会露出这种令人揪心的表情。
陈雅盯着苏北,无谓地说:“我们的学校毁了。”
苏北抬头望着她。
“不是天灾。我当时想,让你走果然是对的,无论我的初衷是什么。整个学校的人都被囚禁了,用来做人体实验。你所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所有人,包括我。”
苏北变色。
陈雅见状一笑,这一笑倒流露出些许安抚的意味,“大部分人死的死,变丧尸的变丧尸,变怪物的变怪物。我很幸运,至少没有那样不堪——虽然,也没有进化完全。我只是个实验体,有思维的。”
☆、真相的第一层
苏北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上前一步;想去触碰陈雅,却被陈雅不着痕迹地避开;苏北脸色一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甚至忘了收回。
陈雅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开口说:“你应该明白的,我其实对任何人都一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苏北却一下子明白了。她嘴角带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后退了一步;直直地看着陈雅;直到对方别开头;避开了她难以言喻的目光。
这情形与当年是何等相似。
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站在夜晚的操场上;晚风伴随着细微急促的呼吸声,她们俩刚刚一起跑完步,苏北默默地背着陈雅的包,把水递给陈雅。
当她伸出手去想帮陈雅擦汗的时候,陈雅忽然站定,僵硬地避开她伸过来的那只手,然后欲言又止。最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地对她说:“北,我们以后不要这样了。”
那时的苏北措手不及,只知道呆呆地反问:“什么?”
陈雅拿过她肩膀上自己的背包,甩到自己背上,若无其事地说:“你不觉得我们太过亲近了么?”
苏北只觉得心跳一下子激烈了起来,陈雅的语气太过异样,她竭力想要保证自己此刻的表情不会太过难看,努力解释,“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朋友……”
“你确定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苏北!你骗我还是骗你自己?!整个系里都在传,说我们是一对!你不觉得你平常对我的占有欲太强了吗?一个朋友,会管我今晚跟别人吃了饭?!一个朋友,会想要一天二十四小时跟我在一起?我出去只要没跟你报备行程你就生气?!一个朋友,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苏北……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习惯了大家各自管各自地生活,我受不了你对我那么好,我不安,因为我什么都没法做!”
“陈雅——”
“就这样吧。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应该明白的,我其实对任何人都一样。”
原来无论这世界如何改变,有很多事情,都只能停留在原地。其实她何尝不明白,陈雅的温和亲切是对所有人的,并非对她特别,只可惜一旦泥足深陷,又如何能安然无恙地退步抽身。
苏北看着陈雅,深吸了一口气,忽略胸口那微微的疼痛感,尽量保持平静地说:“陈雅。有句话我当年没有对你说。我是喜欢你,不是朋友之情,而是情人之间那种喜欢。可是我也许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心和占有欲,却从没有打算要向你表白或者逼迫你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只想在你身边就好。”
大雨成了最好的掩饰,谁也不知道,这一刻她有没有流泪。脸上的痕迹,不过是雨滴淋漓。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是人,是妖。我活了很久,原本还会活更久。生活在人间,看见过形形□各式各样的人,但你是第一个……向我微笑的人。”
“你不能明白我看见你笑时那种心情。”苏北忽然哽咽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从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在重新见到陈雅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心防全部崩塌,所有的冷漠全都失去,终于身体和灵魂变得一样孱弱不堪。
“我很后悔,当年离开学校。我以为你不能接受我,只因为我们性别是一样的。我把自己改造成了朝暮妖,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我晚上终于是男人了,我以为这样你至少可以……继续当我是朋友。可是出来以后,才发现人间已经末日。如果早知道你会遭遇这些,我一定不离开学校,我就能带你走,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我错了——”
苏北长长地叹息出声:我多么愚蠢且自私,我没有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欲望,于是失去了你的微笑,你的微笑,曾经是这世界上,比阳光更明媚的东西。
此刻无数的声音在脑海喧嚣,后悔、悲伤、愤怒等种种情绪在心里翻滚,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在陈雅眼中看上去简直摇摇欲坠,陈雅动了动脚尖,不知道为什么很想上前去扶她一把。她看上去情况非常不好,不像从前,虽然看上去冷漠且不近人情,像一把随时都待出鞘的刀,但至少完好无缺。
陈雅还在犹豫,苏北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点点腥红不受控制地从她捂着嘴的指尖露出,此时的苏北佝偻着腰,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陈雅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上前搀扶着她,才发现这个人竟已经消瘦如许。
摸了摸她的额头,陈雅有些迟疑地问:“你怎么了。”
苏北摇摇头,勉力自己站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把拽住陈雅的手,“我没事,你快离开这里!”
“嗯?”
“整个蜀中,都要毁了,地底下有东西,要毁城!不能留在这里……”苏北抬头望着陈雅,陈雅原本比她高出许多,但她变成男身以后,两个人基本上高度就差不多了。
视线无法控制地接触,苏北眼中的情绪太过明朗,然而陈雅却晦暗不明。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陈雅轻而易举地忽略过了苏北话中很多原本惊世骇俗的东西,妖的存在,和她现在这种模样,都没有仔细询问。
又或者对于现在的陈雅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回不去从前就算了吧,以她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又何必计较苏北的身份。
只是在听到苏北所带来的关于毁城的消息后,她却并没有表示惊讶,甚至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冷笑,冷声道:“他们倒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们?他们是谁?
苏北愣了一下,却听陈雅在耳边扬声说:“喂,你们。照顾好她。”说着她就被陈雅推了出去,刘斌等一行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沈健接过苏北,众人齐刷刷地瞪着陈雅,对她的简单粗暴大有异议。
陈雅恍若未觉,走到